第35章 悸動 (1)
面對林寶絨略帶撒嬌的問話, 聞晏認真回答道:“我把你當作女人。”
林寶絨怔了下, 以為他會說“我把你當要過門的妻子”, 沒想到會說......
看她的表情,聞晏眼底溢笑,“吓到了?”
林寶絨:“我哪有那麽膽小。”
“嗯。”男人嘴角的弧度沒壓住, 向上翹起,她不止不膽小, 膽子還特別大。
兩人靜靜走着,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 別樣娟秀。
林府後院外,林修意望見來人, 趕忙迎過去。
出宮前,聞晏讓車夫先行,給林修意捎了口信,林修意本想進宮找太後理論, 被府中人勸住了。
見到女兒, 不由感慨, 為何偏偏與皇家公主喜歡了同一個男人。
送林寶絨回到閨閣, 林修意拉着聞晏去往客堂,兩人深聊到雞鳴時分, 簡單洗漱直接去上早朝。
聞晏一夜未更衣, 直接穿着官袍進宮。
散朝後,又被傳喚到禦書房。
宣仁帝與他先談了要事,臨至晌午時, 才轉移話題,“愛卿昨晚頂撞了太後,可有悔意?”
聞晏:“臣為何要有悔意?”
宣仁帝命宮人換茶,又道:“你先招惹了朕的公主,又與林寶絨定情,難道不該有悔意?”
聞晏面不改色,“若陛下認為,一個人在路上遇見另一個人,也算招惹,那臣無話可說,請陛下賜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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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帝笑了聲,“聽你的意思,好像朕在故意刁難你。”
“臣不敢。”
“有你不敢的?”
“臣不敢。”
宣仁帝擰不過他,“成,不敢就不敢,不過話說回來,若是讓你娶兩妻,你意下如何?”
聞晏眼眸凝了抹不知名的沉色。
娶兩妻,無非是一個正妻一個平妻,平妻雖是妻,但終究要向正妻低頭的。
皇帝的意思無非是,公主為正妻。
聞晏從未打算娶兩妻,又怎會答應。
“臣拒絕。”
宣仁帝也只是試探,沒想到聞晏一口回絕了。
用手隔空點點他,“行了,朕明白了,以後傾顏要是再纏着你,你也要像今日這般拒絕她,不可藕斷絲連。”
聞晏:“臣從未與公主藕斷絲連,公主對臣也并非陛下想的那樣,既然得了陛下的話,臣照辦就是了。”
聞晏頂撞太後一事不胫而走,在後宮中傳的沸沸揚揚,成為宮妃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慈寧宮。
久不登門的太上皇來到慈寧宮,委實讓太後震驚。
太上皇沒好臉,“聽說你跟聞淮之有過節?”
太後語調不明:“哪敢。”
太上皇直接挑明,“傾顏的婚事,你無需操心,記得自己該管什麽,不該管什麽。”
太後抱委屈,“我只是讓林寶絨指點傾顏琴藝,是聞晏執意要帶人走,使得大家都挂不住臉。”
太上皇:“難道只有林寶絨能指點傾顏?你非要她來教,不是擺明了要為難人家姑娘麽。”
太後不語。
太上皇:“讓她來教傾顏琴藝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把人留在慈寧宮。”
“那安置在哪裏合适?”
“林府。”
太後:“......”
林府後罩房。
林寶絨看着猴兒一樣蹲在欄杆上的姬初螢,甚是頭大。
蘇桃覺得新鮮,她以前見過的公主都是明豔逼人的,可眼前這位怎麽這麽另類呢。
葉然站在林寶絨身後,面無表情盯着姬初螢,以防她站不穩摔下去,自己好立馬拽住她。
姬初螢腳底很穩,一瞬不瞬盯着三人,目光落在林寶絨身上,“等成了親,你要給淮之哥哥生孩子?”
林寶絨尴尬,一旁的蘇桃忍不住笑出聲,被葉然一記冷眼看過去,蘇桃抿住嘴。
姬初螢在欄杆上走來走去,“皇祖父說,淮之哥哥性子冷,适合生女娃,你給他生個女娃娃吧。”
林寶絨都拿不準姬初螢對聞晏的情感了。
午膳時,林寶絨為姬初螢添了一碗蓮子粥,“公主嘗嘗味道。”
姬初螢扭頭,顯然不愛吃。
林寶絨問道:“那公主喜歡吃什麽,我讓後廚去做。”
“我想吃香蕉。”
站着的蘇桃又笑出了聲。
林寶絨睨蘇桃一眼,“去給公主拿香蕉。”
蘇桃攤手,“這個季節,奴婢去哪兒找香蕉去?”
“自己想辦法。”
蘇桃垂着頭去找香蕉了。
姬初螢端着碗,時不時偷瞄林寶絨,還舔舔嘴唇。
林寶絨被盯的毛發,看向她,“公主有事?”
“你吃東西沒有聲音,跟皇祖母一樣。”
“食不言,寝不語。”
姬初螢苦惱地杵着下巴,“你們都好無趣,還是淮之哥哥有趣。”
林寶絨放下碗筷,用帕子擦拭嘴角,問道:“哦?公主不妨說來聽聽。”
姬初螢眼睛一亮,開始講訴那兩年在山澗裏的往事。
“淮之哥哥經常在冬日裏晨跑,在夏日裏垂釣,在秋日裏登山,在春日裏作賦,淮之哥哥喜歡一個人在湖邊凝思,喜歡研究美味,喜歡一個人對弈,喜歡......”
林寶絨靜靜聽着,原來她所了解的聞晏,與姬初螢口中的聞言不大相同。
她印象中的聞晏,只喜歡呆在書房裏處理公牍,一坐就是數個時辰。
原來,聞晏有那麽多愛好。
林寶絨忽然覺得自己離他那麽遠。
望其項背,遙不可及。
她陷入沉思,姬初螢湊過來端詳她的臉,“你長的不好看。”
身後的葉然覺得公主審美有問題,她就沒見過林寶絨這麽清麗秀雅的女子。
林寶絨斜睨姬初螢,“公主長的好看就成。”
“可淮之哥哥不喜歡我。”
林寶絨:“相貌不重要。”
姬初螢不認同,“若是相貌不重要,為何沒人喜歡我?”
林寶絨當然知道自己說了一句違心的話,相貌無論在什麽時候,都很重要,只是單憑相貌想要達成什麽夙願,也是天方夜譚。
“公主很漂亮。”
林寶絨沒恭維她,她是很好看,大大的眼睛,堅挺的鼻尖,只是眉間多了一塊胎記。
姬初螢哼一聲,“你好虛僞,任誰都覺得我長相醜陋,宮裏沒一個敢說實話的,你也是,無趣。”
她快把嘴撇到耳根了。
林寶絨笑着搖搖頭。
用膳後,林寶絨帶姬初螢來到閨房,為姬初螢捯饬了一番,再以丹脂點頰,推過銅鏡,“公主瞧瞧。”
姬初螢對着銅鏡發愣,眉間的胎記被類似花钿的圖案遮蓋,頰上多了兩點丹紅,看上去美豔不少。
她摸着眉間,傻乎乎問:“洗的掉嗎?”
林寶絨放下筆,打量着,“一洗即掉。”
姬初螢有點失望,“為何不能一直這樣?”
“也并非不可。”林寶絨坐下來,為她描眉,“只是宗人府那裏未必同意。”
在皇家公主臉上刺青,絕非小事。若是可以,皇後早該想到了。
姬初螢看向林寶絨,看她聚精會神地為自己梳妝,有些異樣,煩煩的,又覺得新奇。
“你好溫柔。”姬初螢脫口而出,她是直腸子,心裏裝不住話,有什麽說什麽。
林寶絨笑笑,眉眼間溫婉柔和。
姬初螢:“你不讨厭我嗎?”
林寶絨為她描完一撇眉,仔細比量另一撇,指腹沾染了螺子黛,“公主說笑了,我不讨厭你。”
“那你也不喜歡我。”
林寶絨沒回答。
姬初螢将落在林寶絨眉間的目光向下移,落在她水潤的唇瓣上,又落在她優美的鵝頸上,再往下,豐胸細腰,感覺她才是發育正常的女子,而自己是個幹癟的麻花。
林寶絨被她大剌剌的目光怵到,趕緊描完另一撇,“公主看看滿意嗎?”
姬初螢對着銅鏡欣賞自己,“淮之哥哥會喜歡嗎?”
“......不會。”
“為何?”
“沒為何。”
林寶絨不想理她了,看眼沙漏,“公主該學琴了。”
姬初螢:“我不想學琴。”
“那想學什麽?”林寶絨補充,“難不成什麽都不想學。”
姬初螢耷拉着臉,“學舞吧。”
林寶絨走到門口,讓葉然去傳喚景蝶羽。
景蝶羽進了屋先請安,随即脫了鬥篷,裏面穿了一件極妖嬈的舞裙,将身姿襯托的修長曼妙。
姬初螢呆呆看着,覺得任何一個人都比自己有女人味。
她挺挺瘦癟的胸,不服氣,兇巴巴讓葉然去拿舞裙。
葉然看向林寶絨,林寶絨吩咐:“去椟藏裏拿。”
葉然點點頭,拿過來後,姬初螢迫不及待換上了。
冰藍色舞裙,衣料上點綴着深藍色碎花,這種柔和的顏色穿在姬初螢身上,總感覺違和。
景蝶羽嘴甜,“公主穿這身真漂亮,比絨絨更适合。”
她掐了一下胸圍的位置,晃晃蕩蕩的,“回頭我讓丫鬟給公主改下尺寸。”
姬初螢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又看看她和林寶絨的,嘟嘟嘴。
景蝶羽傲嬌地挺挺豐腴的胸,安慰道:“公主可以多飲些酒釀蛋、醪糟,別灰心。”
林寶絨聽不下去了,催促道:“蝶羽姐姐,可以開始了。”
景蝶羽拉着姬初螢去往庭院,開始一招一式的教習,特別有耐心。
基本功之後,景蝶羽讓林寶絨撫琴配樂,林寶絨取來鸾筝,彈奏起《出水蓮》,古樸琴聲傳出院外,吸引了行人駐足。
府外,路過的聞成彬停下腳步。
他只聽林寶絨撫過一次琴,卻能憑借彈奏者的功底猜出彈筝的人是她。
他閉眼聆聽,不自覺沉浸其中,他對音律如癡如醉,間接對林寶絨抱有欣賞之情,可林寶絨一次次紮他的心。
琴聲停時,聞成彬睜開眼,眼底是沉醉,轉而變為無奈。
院牆內,林寶絨收起鸾筝,“公主累了,今日到此吧。”
景蝶羽拉住姬初螢的手,“公主不如去景府小住,我有一套舒展筋骨的法子,晚上可以教給公主。”
姬初螢搖頭,“我要住這裏。”
林寶絨:“公主該回宮了,別讓太後擔心。”
姬初螢想了想,怕太後訓斥,點點頭,“那我明早再來。”
送走了她們,林寶絨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閨房沐浴更衣,躺在美人靠上小憩,迷糊間,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她揉着眼睛醒來,看聞晏坐在一旁。
在調香。
“你怎麽來了?”林寶絨驚喜地坐起身,毯子自肩頭滑落,露出裏面單薄的紗質寝衣。
隐隐的還能看見粉色的小衣。
聞晏移開眼,捏着毯子一角往上拉。
林寶絨反應過來,慌忙蓋住自己。
墨黑的長發披散肩頭,襯的臉蛋巴掌大小。
聞晏将香爐放在掌心,湊近鼻端嗅了下。
靜心。
沉香能斷人旖旎念想,助人清心寡欲。
林寶絨看他一本正經品香,伸出手臂夠鬥篷,怕他突然看過來,提醒道:“不許睜眼。”
“嗯。”
“要不你先出去一下?”
聞晏閉眼,心無旁骛道:“我不看你,放心。”
眼睛是看不見,可耳朵能聽見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林寶絨整理好,“可以了。”
她撚了撚放在一旁的沉香,“城東遙香鋪子的?”
“嗯。”
“我也想聞聞。”
聞晏睜開眼,把香爐遞過去,“借你聞一下。”
林寶絨睨他一眼,“多謝公子,公子真大方。”
一句調侃,逗樂了男人。
聞晏把剩下的沉香折好紙包,塞在美人榻和褥子之間,“再說句好聽的。”
林寶絨放下香爐,美目一轉,眼含秋波,“公子想聽什麽?”
聞晏好整以暇看着她,“說你想早點嫁給我。”
林寶絨腰一扭,不理他了。
聞晏執起她一縷長發,把玩在指尖,随即為她绾了個朝雲近香髻,又從袖管裏掏出一支鳳頭釵,插入發髻。
林寶絨擡手摸摸鳳頭釵,“什麽啊?”
“剛剛陪齊笙去首飾鋪,順道買的。”
林寶絨心裏歡喜,想拔下來看看,當一頭青絲傾瀉,晃了身後男人的眼眸。
鑲嵌紅寶石的鳳頭釵精致漂亮,林寶絨平日裏穿戴簡約,不适合戴它,心想等大婚當日再戴,剛要扭頭說“喜歡”,就被撲面而來的氣息包裹。
聞晏自她身後抱住她,臉埋在她頸間嗅着。
“絨絨。”
“......嗯?”
“絨絨。”
林寶絨不再接話,順勢靠在他懷裏,乖巧的像只貓。
聞晏很喜歡抱着她,越抱越上瘾,擱在幾個月前,他是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對一個小丫頭動了念想,而且愈演愈烈。
她的脖頸弧度優美,肌膚細膩,像上等的羊脂玉,他嗅着嗅着,薄唇貼了上去。
林寶絨渾身一顫。
男人的手探進她的鬥篷裏,掐揉她的腰肢,帶着一種難以言說的隐忍。
林寶絨被掐疼了,不自覺“嗯”了一聲,立馬臉色通紅,捂住了嘴。
聞晏忽然推開她,直起身子,拉開窗棂透氣,胸膛很熱,被冷風一吹,消散了不少。
林寶絨低頭整理衣襟,指尖都在顫,他的靠近,她自然欣喜,也鼓足了勇氣去承接。
聞晏關上窗,回到她身邊,眼眸清澈,“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在林修意的注視下,兩人一前一後走着。
送走聞晏,林修意語重心長道:“知你喜歡他喜歡的緊,但很多事是不能越矩的,日後為父要限制你們見面的次數。”
“哦。”
林修意看女兒還算聽話,滿意地點點頭,說起另一件事。
這個休沐日,是老首輔的七十大壽,之後,老首輔就要向宣仁帝致辭,告老還鄉了。
宣仁帝舍不得老首輔,如同舍不得老祭酒,可日子總歸要繼續,宣仁帝要重新委任首輔一職,一時間引起熱議。
林修意對首輔一職也有些心思。
誰又不想做群臣之首呢。
“首輔大壽,大臣們都是攜家帶口過去,你陪為父一同去。”
林寶絨:“要女兒事先準備什麽嗎?”
林修意:“為首輔獻一次琴曲。”
“僅此?”
林修意:“其實,太後的意思是,你撫琴,傾顏公主和景家閨女獻舞。”
林寶絨:“傾顏公主才學了一日的舞,如何獻舞?”
林修意也不理解太後的意思,“咱們照辦就是。”
反正出糗的不是自家女兒。
按照太後的吩咐,林寶絨開始與景蝶羽合編舞曲,姬初螢蹲在欄杆上學着。
景蝶羽有自己的小算盤,當日賓客都是響當當的大人物及其嫡系子女,她想要一鳴驚人,贏得滿堂喝彩。
故而,需要林寶絨彈奏铿锵有力的曲子。
林寶絨覺得不妥,傾顏公主是外行,怎麽可能在短時間內配合上景蝶羽。
而且,上一世,景蝶羽在衆人面前出了錯,正是因為她選擇了高度極難的舞蹈。
景蝶羽微惱,“妹妹盡管配合我就是了,至于公主那裏,我自會用心調.教。”
林寶絨不認同,兩人争執了小半個時辰,最後決定演繹白纻舞。
兩人商議好後,詢問姬初螢的意思,姬初螢卻道:“我要在鋼絲上起舞。”
景蝶羽瞠大眼睛,不可置信,“公主萬萬不可。”
若是不慎踩空,後果不堪設想。
姬初螢聳聳肩,“我可以,怕你不可以。”
景蝶羽被激了一下,咬唇道:“我是怕公主不行。”
姬初螢掰開香蕉,咬了一口,“那就定了。”
“......”
景蝶羽心裏氣得慌。
林寶絨靠在一旁,不想管這些,反正無論跳什麽舞,她都能配合撫琴。
三個姑娘在庭院裏沒日沒夜的練習,很快迎來了休沐日。
一大早,林寶絨開始挑選衣裙。
小荷按住林寶絨,“小姐再不快點,奴婢都沒時間為你绾發了。”
蘇桃和葉然站在椟藏前,繼續為林寶絨挑選。
蘇桃偏向小家碧玉的粉色。
葉然偏向明豔逼人的緋色。
林寶絨扭頭看葉然,揶揄一句,“沒想到你喜歡大紅色,趕明兒送你幾件。”
葉然面無表情,搖搖頭,“奴婢只穿黑色。”
話題終結者。
林寶絨笑着轉回視線,銅鏡中的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側額垂下兩縷細長碎發,微微彎着,為端莊的容顏添了俏皮。
小荷想給她上濃妝,林寶絨搖頭,“适宜就好,別誇張。”
随即剜了一點唇脂,點在唇瓣上,慢慢塗抹開。
小荷贊嘆道:“小姐真美。”
蘇桃湊過來,“小姐不止美,心還善。”
林寶絨不知蘇桃為何這樣說,也沒追問,穿上葉然選的緋色石榴裙,準備出發。
府外,林修意見女兒娉婷生姿地走過來,笑得合不攏嘴,嬌養的女兒就是好。
來到首輔府,林修意小聲道:“看看,還是首輔府氣派,也不知你有沒有這個福氣住進來。”
他的意思,自然是自己當了首輔,帶女兒住進來。
林寶絨淡笑不語,帶着葉然走進去。
門口迎賓的老首輔笑呵呵看着父女倆走來。
林修意送上賀禮,由首輔府管家接過去。
寒暄過後,林寶絨随父親進門,身後傳來老首輔的聲音:“淮之也來了啊。”
林寶絨回頭,看見聞晏拿着奁盒走來,與老首輔閑聊。
看得出,老首輔對聞晏很是欣賞,話裏話外都是贊賞之詞。
林修意竊喜,感覺自己得了個金龜婿,完全忘記之前對這位金龜婿的排斥。
林寶絨等聞晏走過來,才挪動腳步。
林修意覺得以後居家過日子,女兒會被女婿吃的死死的,提醒道:“矜持。”
林寶絨“哦”一聲,徑直朝聞晏走去。
林修意:“......”
當老父親的話是耳旁風啊。
林修意氣哼哼瞪着聞晏。
聞晏沒在意,帶着林寶絨走進游廊,挑開她帷帽瞧了瞧,眼底劃過驚豔,“帶面紗了嗎?”
“帶了。”
“一會人撫琴不許給旁人看你的臉。”
林寶絨努努鼻子,“日後我抛頭露面的機會多着呢,祭酒大人要不要把我藏起來?”
聞晏輕笑,捏了一下她的臉,幫她放下帷帽,“進去吧。”
“你去哪兒?”
聞晏指了指水榭,“太上皇在那邊。”
“傾顏公主也在?”
這是林寶絨的第一反應,知道自己反應過激,她低下頭看腳尖。
聞晏又掐了一下她的臉,“不許亂想。”
林寶絨揉揉臉,“你再掐我,我還手了。”
“等什麽時候夜深人靜,讓你還回來。”
“嗯?”她沒聽明白。
聞晏勾唇,沒再說什麽,大步走向水榭。
林寶絨由府中侍女引路,去往後院跟貴女們聚在一塊。
一起跟來的葉然不見了,林寶絨找了半饷,在後院的柴房前發現了端倪。
她悄悄推開些窗,通過縫隙往裏瞧,登時美目睜圓,捂着臉退開了。
柴房裏,葉然與一男子緊緊相擁在一起。
林寶絨不免震驚,葉然那麽冷的性子竟然能與男子這般親熱。
想起上一世的孤獨的葉然,林寶絨決定尋個時間好好問問她。
水榭內,太上皇讓聞晏過來身邊坐。
一些人看着這位在皇帝和太上皇面前雙雙得寵的新貴,豔羨又嫉妒。
其中最不好受的,當數失寵已久的晉王。
晉王昔日刁難過聞晏,如今聞晏得寵,晉王不止嫉妒,還忌憚。
衆人紛紛給老首輔祝壽,老首輔看向幾個人,眉開眼笑,“你們幾個過來,老夫想跟你說說話。”
幾人走到人群前。
老首輔看向太上皇,“太上皇覺得這幾個年輕人如何?”
太上皇掃了一眼,分別是聞晏、聞成彬、齊笙和太子少保鄭桓。
老首輔怕太上皇沒懂,提醒道:“內閣缺人。”
太上皇豈會不懂,笑道:“都是年輕一輩中出類拔萃之人。
老首輔捋捋胡子,“先恭喜諸位,諸位是陛下欽點的閣臣人選。”
滿堂鴉雀無聲。
有人驚訝,有人失落。
其中最驚訝的又數晉王,晉王心都在抖,萬萬沒想到,聞家叔侄這麽快就接近內閣了。
那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麽。
聞晏一旦得勢,豈會與他冰釋前嫌。
想想聞晏不茍言笑的性子,一定是個小肚雞腸之人。
晉王耷拉着肩,轉身往外走,中途還撞到了林修意的肩膀。
一想林聞兩家要結親,就更有氣無力了。
誰也沒有注意晉王是何時離開的,等老首輔念叨起他時,他已經回到府上獨自黯然了。
晉王府不比從前。
風光不再。
晉王最常用的發洩方式就是折磨侍妾,孫輕羅被他折磨的體無完膚,又得知聞晏要進內閣,恨得牙癢癢,憑什麽她要伺候不得寵的老男人,而林寶絨卻能嫁給如意郎君!
孫輕羅盡心伺候着晉王,等晉王沉沉睡去,才撚手撚腳走出屋子,與母親商議一番,當晚就卷了一大包細軟,逃跑了。
再說首輔府。
酒過三巡,微醺的剛剛好。
很多貴女為首輔及衆賓客獻上了才藝,輪到林寶絨三人,連興趣恹恹的太上皇都聚精會神了。
想看看猴兒孫女練得如何。
林寶絨坐在琴幾前,與樂師對視一眼,撥弄了一下琴弦,随即,水榭裏響起絲竹管弦的美妙樂章。
懂行的人對林寶絨和樂師的配合贊不絕口。
聞晏邊飲茶,邊看着自己的姑娘,身着緋紅裙衫,冰肌玉骨,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聞成彬随着樂律敲打手指,好像自己也在撫琴,若非不受待見,他都想上前與林寶絨合彈一曲,想觸碰一下女兒家細長的手指。
想法一出,驚訝到自己,即便對音律如癡如醉,也不能亵渎九叔的未婚妻子。
聞成彬暗惱,揉了揉太陽穴,想必是喝多了。
音律由輕緩轉為激昂,輕紗飛揚間,有人半空旋舞,豔驚四座。
太上皇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凝睇半空中的孫女。
不得不說,姬初螢的平衡感是常人無法比拟的,走在鋼絲上也如履平地。
她長袖一甩,形如九尾。
妖狐乍現。
贏得滿堂喝彩。
相比之下,壓軸出場的景蝶羽遜色了不少,勉強維持平衡,動作也發揮失常,腳下踏空,墜了下來。
“啊!”
“當心!”
衆人驚呼。
看席上,離鋼絲最近的人是聞成彬,聞成彬沒做他想,上前接住了景蝶羽。
“呃......”
一聲悶哼,聞成彬表情痛苦,堪堪抱住她,緩緩蹲下來。
景蝶羽愣愣看着救了自己的男子,男子相貌清俊,如畫中走出來的鄰家郎君,惹得她面紅心跳,都忘了出糗的窘态。
“姑娘。”聞成彬感覺手臂快斷了,勉強維持微笑。
“抱歉。”景蝶羽趕緊起身,慌忙問:“公子可因小女子受了傷?”
“無礙。”
老首輔疾步走過來,“快,傳侍醫。”
他親自扶着聞成彬去外間上藥。
景蝶羽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被自己父親拉住,才想起眼下的情景。
林寶絨手指撫在琴弦上,此情此景甚是熟悉。
上一世,聞成彬也是因為救了景蝶羽,才擄獲了美人芳心,只是上一世,景蝶羽是在獨舞中失誤,從頭到尾都沒有姬初螢的參與。
剛剛的情景,林寶絨也向景蝶羽伸出了手,但聞成彬更快一步。
本以為不會重複上一世的情景......
孽緣。
孽緣。
林寶絨感慨萬千,化作一聲低嘆。
賓客們三三兩兩去往外間詢問聞成彬的傷勢,屋裏亂成一團。
混亂間,有人忽然握住林寶絨的手,把她拉起來靠近自己。
林寶絨吓了一跳,下意識推了對方一把。
聞晏紋絲不動,“是我。”
林寶絨舒口氣, “沒去看看你堂侄?”
“致恒無事,手臂擦破了皮,塗抹了藥膏。”
說明他已經去過了。
致恒,致恒。
林寶絨最不想從聞晏嘴裏聽到聞成彬的表字,好似自己是毒婦,想要離間他們叔侄的感情。
聞晏看她面色不佳,帶她出去散步。
林寶絨一路沉默,被帶進僻靜的假山內。
聞晏看她情緒不高,想逗逗她,摘了她的面紗,俯身靠近她。
“別......”
聞得男人身上的酒氣,林寶絨別開頭,捂住他的嘴,“你醉了。”
月高風黑,栉比隐晦,像在暗通款曲。
她喜歡聞晏的靠近,又接受不了與他在假山內偷偷摸摸。
酒能放大人的感官,聞晏覺得抱在懷裏的姑娘香軟甜蜜,舍不得松手,但小姑娘不願意,他便不強迫,摟着人兒消散了一會兒酒意,拉着她走出假山。
“是我唐突了。”
林寶絨看着他映在月光中的背影,搖了搖頭。
聞晏回眸,正好看到她在搖頭。
回到水榭,有人拉住聞晏說了句什麽。
聞晏對林寶絨道: “诏獄那邊有事,我過去一趟。”
林寶絨點點頭,“萬事小心。”
聞晏把她送到林修意身邊,匆匆離去。
林修意忙着交際,讓侍女将林寶絨帶去後院。
林寶絨路過外間時,外間裏只剩下聞成彬和侍醫,聞成彬本想起身問聲好,哪知林寶絨繞開他,頭也不會地走了。
侍醫是個花甲老婦,笑呵呵道:“姑娘家害羞,大人還需懂得避嫌。”
聞成彬捂住手臂自嘲一笑,林寶絨哪裏是害羞才對自己露出那樣的表情啊。
酒醉上頭,他磨磨後牙槽,追了出去。
侍女帶林寶絨抄小路去往後院,剛好穿過那座假山,林寶絨心裏裝着事,沒太在意,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兩人回頭,見一抹修長身影逼近。
林寶絨眯眸,辨認出對方是誰後,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退了兩步就要跑。
聞成彬眼疾手快,拉住她。
“自重!”林寶絨像受到驚吓,嗓音都拔高了。
平日溫婉柔美的人兒,此刻像炸毛的貓,伸出了鋒利的爪子。
聞成彬感到顴骨一痛,用另一只手摸了下,溫熱濕滑。
林寶絨抓破了他的臉。
侍女愣在原地,沒鬧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麽關系,也不認得聞成彬。
林寶絨小幅度掙紮,“放手!”
聞成彬酒氣上來,跟她較起勁兒,沒松手,遞了侍女一眼,“還想留在府裏,就閉嘴。”
侍女看他衣冠楚楚,知他不好惹,沒敢說話。
聞成彬:“你可以走了。”
侍女猶豫不前。
林寶絨慌了,偏頭對侍女道:“我是戶部尚書的嫡女,你現在就去水榭喊人,說有人對我圖謀不軌,快去!”
“......是。”侍女趕緊跑開。
假山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舊恨如傾斜的洪水鋪卷而來,林寶絨忿忿瞪着他,“放開我,否則,咱們誰也不好看。”
聞成彬不知該從何說起,好像自己是她的仇家似的。
無奈,深深的無奈。
“林姑娘,在下無意冒犯,但有一事不懂,一直糾結于心,還請林姑娘解惑。”
“我跟你無話可說。”林寶絨腦海裏浮現上一世,聞成彬的種種糾纏,心髒突突的跳。
聞成彬聽得顫音,知她把自己當成登徒子了,重重嘆息,“你答應我不跑,我就松開你。”
林寶絨不語。
聞成彬試探着松開她,誰知剛一松開,她就朝水榭跑去。
他扯住她手臂,把她抵在假山上,“林姑娘!”
“聞成彬,你自重!”
她怒目而視。
聞成彬擰眉與她對視,她眼睛極美,睫毛很長,撲閃撲閃,看上去楚楚可憐。
聞成彬竟心軟了。
都不知自己的心軟從何而來。
明明是來找她說理的,又沒打算做什麽!
斂起不該有的悸動,聞成彬沉住氣道:“姑娘對在下是否有什麽誤會?在下來京城赴任前,從未與姑娘相識,姑娘為何如此厭惡在下?”
從來都被人以禮相待,只在她這裏受過冷遇。
林寶絨掐算着時間,假山外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估計那名侍女回去後什麽也沒敢講。
林寶絨心裏一涼,但也知聞成彬不敢動她,不是想要個說法麽,林寶絨深呼吸,緩和語氣道:“我明白了,你先松開我,我說予你聽。”
聞成彬挑眉。
林寶絨偏頭看向一邊。
聞成彬凝睇她雪白的脖頸,心中亂糟糟的,松開了手,靠在另一側假山上。
林寶絨剛要開口,假山上方傳來一道揶揄聲,“呦,月下幽會呢?”
兩人同時擡頭看去。
林寶絨心中一喜。
聞成彬臉色一變。
待看清坐在假山上啃果子的晉王世子時,聞成彬微變的臉色稍微緩和。
在他看來,晉王世子還是個沒張開的少年,沒有半分攻擊力。
晉王世子蹦下假山,擋在林寶絨面前,偏頭道:“你先走。”
林寶絨沒想到他會幫自己,心裏感激,點點頭,“你小心。”
說完,瞧都不瞧聞成彬,快步往水榭走去。
聞成彬怕被誤會,上前要拉林寶絨,被晉王世子擋開。
聞成彬雖是文官,但力氣很大。
晉王世子個子比不上聞成彬,被聞成彬一手提溜起來。
“鎖喉啊!”晉王世子胡亂踢腿。
聞成彬懶得廢話,三步并作兩步去追林寶絨,而晉王世子像挂在他手臂上的幌子,飄來飄去。
聞成彬在池塘邊拽住林寶絨,林寶絨拔下釵子,毫不猶豫刺向他。
他避開,不可置信道:“我究竟與姑娘有何過節,值得姑娘下狠手?在下實在不知,請姑娘相告。”
聽得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