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喻文州倚着石壁坐着,左手小臂泛酸發沉,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引發的劇烈痙攣卻在幾小時後還切實反應在肢體上。前額一涼,一只手收了回去,他閉着眼睛喊:“葉修。”

“有點燙。”對方說,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發不發燒?”

喻文州無奈地笑,“你懂得。”

別人都離得遠遠的,被迫挑起欲望還高漲難消,誰也不想受這個虐,也沒這種變态嗜好。最初那一陣劇痛過去,黃少天也明事理地回避,将空間留給喻文州自己。這個時節,除了葉修,只怕沒有人會這麽若無其事地走過來。

“開過會了?”

“沒呢,只是轉告一下情況,有大發現,好事。”葉修說,食指和中指搓了一下,“反正也不可能更壞了。”

“就差我一個?”

“就差你一個。”

喻文州沒什麽力氣地傾了傾,順着石壁滑下,頭落到了葉修肩上。“累。”他喃喃說。

葉修随手揉了揉他的頸窩,将還殘留着些許酸楚的筋肉揉開。

他沒提大發現是什麽,自己為何要突如其來奔進第四個山洞,張佳樂又找到沒有,喻文州似乎也無意詢問。他眼睛閉着,在葉修的按揉下微微發出呻吟,直到葉修加了點力氣,警告地一捏。

“別鬧。”葉修說。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輕輕的笑聲回蕩在空氣裏,他坐直身子,開口還是帶着笑意,“着急什麽?我就預熱一下,練習練習。”

“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啊。”葉修說。

“葉神不擔心,我何必要擔心呢。”喻文州說,“反正輸出是你,我只負責劃水。”

葉修都被他的坦然榨出一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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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想什麽。”喻文州笑,“不然葉神給我點時間,我去意思意思撞個牆,再跳個水,大喊大叫一場,努力讓你相信我也曾激烈地抗争不滿過?”

“撞牆跳水就免了。”葉修說,“說你的真實想法吧。”

“操你大爺。”喻文州淡然爆了粗口。

“很好,就是這樣。”葉修鼓勵,“還有嗎?”

喻文州自己也笑了,“再多說就沒意思了啊,中心思想給出來了,你就照這個方向去理解呗。”

“少天和你在一起,他受影響沒?”

“我正想和你說這個呢。”喻文州回應,“影響還是有,他自己說,和原先比沒感覺出有什麽不同,咬傷那裏還會疼,也會起反應,現在不能确定蛇毒到底解了沒有,下次還會不會出現發作的跡象。”

“日。”葉修這次是真郁悶上了,這不能确定,就等于王傑希的情況也不能确定,還是個定時炸彈。緩解一次也就罷了,真要是成為一種常态,就這麽持續下去,葉修覺得,所有人還是想一想怎麽無痛苦地死比較靠譜。

想多了。他冷靜地把思維拉回來,先不談日與死的辯證問題,就算每個人輪一遍,他們的食物也撐不到那個時候。

換一個人,在這清一色全是男人,沒有女選手需要講究避諱的世界裏,大概就勾肩搭背地猥瑣上了,開始殘忍地調戲中毒者,什麽此毒霸氣無雙、自帶偉哥一百年、兄弟跪求中毒的話都要掃蕩一遍。但葉修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他雖然沒中過毒,卻近距離領略過毒性的連帶影響,知道那種焚遍全身的熱脫缰失控是個什麽感受。

如果那樣的熱在初次發作後就纏綿不退,沒有間歇,還随着時間流逝愈演愈烈,那麽喻文州此刻,其實真的很不好受。

“自己動手真沒用?”葉修十分欠扁地問了多餘的一句。

他們是怎麽嘗試的?不會真撸不出來吧?還是幹脆就硬不起來?有多少辦法曾經被試過了?

“真沒用。”喻文州苦笑。

“撸一撸會怎麽樣?”葉修關心自己的推斷。

“除非你想不停地撸下去。”喻文州的語氣很淡,“可能随便弄個幾十次的,人就不行了吧。”

“……”葉修識趣地閉上了嘴。

沉默了一刻,葉修提議換個地方談人生,喻文州阻止了他。

“呵呵,我看我們還是先開會吧,不差這一會。”他說着,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

那個笑容後來與這場會議一起,成了所有人記憶硬盤中的備份隔離區。大家恨不得患上選擇性失憶症,好忘卻這段黑歷史,一旦有人提起,哪怕只是不小心提了個頭,立遭暴打。至于每個人內心怎麽想的,恐怕是一個永遠的謎了。

被召喚集合時,大多數人還在交流有關新地圖的種種猜想,持古墓說法的占據了上風。堅持反對的以王傑希為首,他的理由是,依據當下的觀察,此地風水極其不适合開建墓穴。

“卧槽都什麽時代了,你還抱着封建迷信那一套不放,我都不想說你了!王傑希你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穿越來的吧?”黃少天說。

王傑希也不惱,耐下心給他講述:“風水這種東西,很多時候會被人視作迷信,它裏面也有一些迷信的內容,被許多人穿鑿附會,或者利用來謀私,但因此徹底否認風水這門學說并不妥當。別把它想得太複雜,好的環境能給人好的影響,不好的環境會帶來不好的影響,這就是風水堪輿學說本質的意義。”

頂着一衆驚悚的目光,他不緊不慢地說下去:“打個比方,有人受不了密閉的空間,有人害怕漆黑狹長的樓道,這就是環境帶來的影響。而假如你住在一棟房子裏,開窗能望見一大片湖水,心情是不是會豁然開朗?再比如,兩山夾道,兩門大開,空無一物,這樣的地形,中軸線上卻豎着一根旗杆,人擡頭一望,會有點毛孔凜然。住宅的陽臺、門口、梯口若成一線,開門一覽無餘,會不會導致走黴運不好說,至少人不會感覺舒服。”

“這就是風水中穿心煞的一種。”他補充道。

“行了,我們讨論點正常人的話題吧!”葉修截斷了他的話,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很快他們又覺得,其實吧,偶爾讨論點不正常的話題也挺好的,正常人的話題,實在太他媽的沉重了……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會議要讨論決定下一步的去向,畢竟新通道相隔太遠,又不像是短時間內能探索完的樣子,假如出路在前方,問題就來了:是将希望押在新通道上面,全員放棄中央石洞,轉向開拓新路呢,還是分成兩隊,一隊留守石洞,另一隊負責探路?

不分隊,萬一前面是死路,他們将無法爬上十幾米高的洞口,無法回到中央石洞,不但會失去作為水源的兩口水潭,連那塊石頭上的手印,也将再不會有機會去一探究竟。

分隊的話,如果路太長,又有岔路,一兩天都走不到頭,一來一回所耗的時間精力就難以預測,僅剩的食物和照明設備,能否支持這樣的消耗?探路組若久久沒有消息,留下的人是出發去尋找,還是在原地幹等着?

哪個方案都有巨大的風險,哪個方案都讓人內心惴惴。

“我們等會再說那個。”葉修表示,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先解決當下之急,“文州,你說還是我說?”

“我來說吧。”喻文州笑了笑,他坐得遠了些,離其他人少說有十米,“這件事我和張新傑商量了下,也征求過王隊的意見,肖時欽因故,嗯,沒有參與讨論,但他也不反對。”

“是什麽事?”

黃少天反常地一語不發,臉色分外精彩。

“鑒于已經有兩個人所中的蛇毒發作,并且各自采取了措施,暫時解決了發作的症狀,我認為,有必要對此事做出系統的梳理和說明,并在不幹涉個人隐私的基礎上,适當提出一些建議。”喻文州不理會衆人的表情,接着往下說,“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在蛇毒的發作中找到規律,少天中毒的時間,比我和方銳都要晚,發作卻比我們都早,而小周可能是最早中毒,還被兩條蛇咬過,他到現在還沒有毒發。”

衆皆默然,李軒心不在焉地揉着腳踝,這個距離上,咬痕受喻文州的影響很輕微,但還是有一點。

王傑希剛剛說什麽毛孔凜然,他沒太懂那段話,然而這一刻,李軒真有點毛孔凜然了。

他預感到喻文州下面的話絕對不是他想聽的。

“暫時無法判斷規律,根據少天和王隊的說法,蛇毒發作前也沒有任何預兆,身體不會有前兆反應,因此,我們在座的十一個人,每個人都有可能在下一分鐘,下一個小時,下一天,進入毒發狀态,而這種狀态靠自己是脫離不了的。”喻文州的聲音很柔和,內容卻直白,坦率到近乎無情,“經過試驗,現在能被證實可以有效緩解毒發症狀的方法,有且只有一種。”

石洞鴉雀無聲。

幾道眼光悄悄溜向王傑希與黃少天,前者安坐不動,依舊一派沉穩,後者保持了安靜,周身的氣場,莫名給人感覺帶着殺氣,沒有人敢去撩撥他。

“好了,剩下的我來說。”葉修沒事人似的接過來,“以前我怎麽說的,這麽快都忘了?誰自願去死我不攔着,會不會死,會出什麽毛病,你們也可以大膽嘗試一下,只要你覺得丢不起這個人,要一死以保清白什麽的。”

沒人吭聲。

“為了解毒被上一下,還可以接受嘛。”葉修說,“放輕松,多大個事,你們要是不滿,就把我當成人形按摩棒,我不介意。”

“我操你還要不要臉!”終于聽懂的孫翔呈崩潰狀。

“這能一樣嗎!”唐昊怒吼。

他氣得頭都發昏,按摩棒是什麽鬼、男人用不用按摩棒之類的喪病問題都擱在一旁,一句話先沖出來:“為什麽不是我上你?”

葉修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你上他是不管用的。”王傑希冷冷說道,“道理同你自己撸一樣,如果射了就能解決,我們還坐在這裏讨論幹什麽?”

咳嗽聲又零星響起。

“那他上我就管用了?”唐昊口不擇言,準備撸袖子跟王傑希吵到底。

“這只是第一步。”王傑希說。

沒人敢看他的臉。

“他不只需要上你,”喻文州和氣地說,“他大概還得在裏面射出來。”

一群人兩眼發直地看天,看洞頂,這種做夢般的飄渺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感覺好熟悉好親切啊……

“哎喲,這邊的兄弟,我看你特別面熟!”方銳突然說。

“我是肖時欽,謝謝。”肖時欽無力地說。

“為什麽?”

有人神來之筆地問了一句,大家一看,竟然是周澤楷。

“你不是吧?”孫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瘋了?”

“我就是,想弄清楚。”周澤楷說。

他猛一下轉過身去,臉沖着石壁。

“本能吧。”王傑希說,神色倒是沒變,“那時你不用想太多,本能會告訴你。你就是知道。”

衆人看向他,這一位是已經完全超脫了,飛升到另一個境界去了嗎?

“咳咳!”葉修示意,注意力向他集中一下,“細節的問題可以到時候再讨論,上手研讨也行,現在當務之急,是我們要拿出一份可行性高的攻略來。”

“不然我業務不熟,後果可能會比較慘烈,這個得到了實證。”他誠懇地說,“求攻略,在線等,急!”

黃少天周身的殺氣更濃烈了。

攻略?

是那個攻略的意思嗎?

衆人都有點回不過神,自己好像還處在呆滞木然中吧,完全沒進入狀況,怎麽進度條拖這麽快,這就要齊心協力,理智冷靜地來讨論具體攻略的事情了?

“速度點,有什麽說什麽,都別磨蹭。”葉修說,“這是不好意思的時候嗎?真發作了撐不過一天,都拖到最後期限,你們會不會死我不清楚……”

“我是一定會精盡人亡的。”他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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