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兩個人撲騰着到了水淺的地方,周澤楷手在池邊上一按,掌心擡起,一個凸出的花紋赫然印在正中。他咦了一聲,手貼着池邊的刻痕勾勒一圈,碰了碰葉修的胳膊。

是他們共同探路時看到的洞壁圖案?葉修也上手沿着花紋摸了摸,又眯起眼觀察一會,不置可否:“線條太亂了,像是同一種風格的石刻,但是不是跟山洞裏的一模一樣,得對照手機裏的照片。你出去就知道了,這裏這種雕刻挺多的。”

水波和霧氣掩映下,飄到一起的目光交錯,再遲鈍也無師自通了那點赧然尴尬——這個節骨眼上岸找手機,貌似……挺煞風景的?

“有特殊意義?”周澤楷問,“是個标志?”

“也許是某個民族的圖騰呢,或者是一個什麽隐世門派的标記。”葉修打了個哈欠,折騰這一圈不至于就沒體力,熱水一泡還是有點慵懶。他翻成仰躺,雙腿劃動往遠處漂去,周澤楷望着他的身影,露出水面的皮膚一冷,連帶着勾出心裏的幾分茫然。

前一刻還在水下抵死纏綿,極度的滿足緊接着極度的空虛,他呆呆立在水中,白霧騰起迷住了雙眼。

葉修突然一笑。

隔得遠了看不清這個笑容,周澤楷只見他舉起左手,握成拳,伸出食指勾了勾。

騎士技能:挑釁。惟妙惟肖。

“有本事撩,沒本事接?”葉修笑道。

周澤楷一聲不吭靜立着,忽然也笑了一下。

“有本事。”他輕聲說。

再度擁吻時誰也不打算暫停,口鼻間的熱氣暖霧蒸成一團,濕潤得能滴下水來,泡軟發皺的肌膚快被熱化了。周澤楷攀着葉修的背,腳下在光滑的石頭上一滑,葉修将他撈起來抱住,卡着側肋往下按。

“在哪看的片子?”他攬着他的頭,氣流吹進耳朵裏。

周澤楷愣了愣,思維有幾秒停滞,記起在中央石洞那場喪心病狂的會上,葉修問有誰看過片子,自己似乎也随大流敲了下石壁。

這事反應不過來則罷,反應過來,特別是在這個情境下反應過來,周澤楷覺得全身血液都湧到了臉上,飛快吐出四個字:“室友電腦。”

Advertisement

“誰啊?杜明?看那小子挺老實的,俱樂部電腦也敢藏這玩意。”葉修啧啧連聲,“呂泊遠?不像。方明華?他一個已婚人士,不回家跟老婆看去,荼毒你們這幫小年輕?”

周澤楷連睫毛間的窄縫都紅透了。

誰不是從這個年紀走過來的,周澤楷再純良,也不是十四五的半大少年,窘成這樣,實在是……葉修一陣好笑,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故意逗他:“白天一起訓練,晚上關了燈一起看片,輪回這情調挺和諧的哈?那我明白了,你也不能不合群是吧。”

“興,”周澤楷想說興欣,意識到不妥,“嘉世……沒有?”

其實說嘉世也未必妥當。夜半鎖門拉燈,圍着屏幕共享精神食糧這種事,不論同性異性,都帶着一股沆瀣一氣的私密,親昵進骨子裏。以舊嘉世最後那幾年隊長隊員相敬如冰的态勢,周澤楷提起這個,說不得會刺一刺葉修,他并非忽略了這一點,只是在這樣赤裸相貼下,無關緊要的話實在不想去費心斟酌。

緊挨的軀體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如此親近才是常态。說話毫無顧忌,不用端着小心,踩兩腳對方痛腳也無所謂,如此惬意放松……才是常态。

葉修稀奇地打量他。

“喲,小周還挺放得開?那我可要看看,你都學了些什麽本事。”

後面兩句是貼着耳朵說的,周澤楷一癢,耳道又一熱,酸麻得像熱水灌進去又流出,過電的感覺蛇一樣竄到脊椎,下到小腹,牽引得欲望都跳了一跳。掌心裏剛剛被印了個花紋,葉修捉住他的手親吻,舌尖沿着紋路勾抹,輕咬指節,又來到手腕。他沒有碰蛇咬的傷口,只在傷口四周舔咬吮吸,手滑到胸前,在最敏感的點上慢騰騰揉弄。周澤楷小幅度掙動着,昏眩感越來越強,要不是靠着葉修,他幾乎擔心自己要滑進水裏。

手是人體最開放、最不會給人侵犯私人領域感的部位,行走遞接,迎來送往,陌生人時常也可碰觸;手又是承載信息最多、肢體語言含義最豐富的部位,勾一下小指,撓一下手背,悄悄握緊,可以傳遞出這世界上最溫柔微妙的訊息。

在職業選手這裏,雙手通常養護得極精細嬌貴,只要天生手形不錯,大半都能扔去當手模,被唇舌這樣細細描摹過,觸覺細胞與神經的接口噼裏啪啦閃着火花,調得極高的敏感度再上一格,配合下面的動作,快感堆疊累積,簡直是心跳得要炸開一般的舒爽。葉修的手剛握住他,周澤楷就急着把他往後推,到底沒來得及,白液并着溫熱的水流打了他一手。

算上前面無知覺的兩次,他這已經是在葉修手裏的第三次,射過後就有些酸軟。周澤楷閉着眼長長短短呼氣,明明眼皮隔着看不見,他還要再偏一偏頭,仿佛躲避葉修的目光。

糾纏的雙手沒有分開,葉修感覺周澤楷下意識握得更緊,手指一根根嵌進指縫。以前媒體好像報道過,輪回給這雙手買了保險,多少萬來着?

把不小心跑馬的思緒拉回來,葉修盯着交握的兩只手,十指交扣是最親密的一種姿勢,而他們……其實絕沒有熟到這個地步。

即使在那份強行滲入的回憶裏。

黃少天的話多固然為全聯盟诟病,可要列出全聯盟人緣最好的選手,前三名當仁不讓有他一席之地。現實不是二維動畫,多交流才會有多感情互動,周澤楷長相再帥,在男性占據百分之七十以上比例的職業圈裏,以他腼腆內向的性格,很難在隊友之外交到幾個知心好友。葉修所知的,與周澤楷同期的方銳和吳羽策,甚至劉皓,與這位被捧為榮耀第一人的槍王都只停留在見面問好的關系,自己也主要是與他在場上交流,場下放個垃圾話,對着那張臉都有幾分不落忍。

抛開他在場上驚人的爆發力與華麗到令人窒息的技術,周澤楷的存在,一直是淡淡的,沒什麽黑點也沒什麽濃墨重彩,想捕捉幾句鮮明深刻的話都難。就連一起陷入未知的困境,他給人的印象還是淡,關鍵時刻極給力,絕不辜負期待,平時就安靜得總讓人忽略。葉修從來沒感覺他有什麽劇烈的情感波動,或明确的表現出壓力,慌亂,最容易洩露情緒的時刻——哪怕是這一刻,被別人掌握着在別人手底下釋放,他看上去也只是單純的害羞生澀,半分隐性的抗拒都沒體現出來。

葉修不自覺就問了出口。

“你害怕嗎?”

害怕,當然不是害怕在做的事,周澤楷似乎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點點頭,簡短有力一個字:“嗯。”

“怕什麽?”

“很多,”周澤楷說,“出不去,還有家裏人……會擔心。”

“還怕什麽?”

“……很多。”周澤楷說,“前輩呢?”

高潮過後的身體敏感度還在最高一檔,沒有聽到回答,反而被握着手指往自己身後送去時,周澤楷雙腿繃緊,唇隙擠出了一個氣音。葉修擎着他的手腕,熱水随着進出的手指往更深處鑽入,酸軟微癢,不算難受,只是怪異,難以形容的怪異。他手腕軟垂着沒掙紮,頭偏了個角度,眼睛睜開瞥着葉修。

“犯規啊!閉眼。”葉修咬着他後頸,用氣聲說話,見他沒反應,又軟下口氣道:“聽話,小周。”

這個距離下,那雙蒙了水膜的眼瞳純黑透亮,清得泛了幽光,葉修和他對視都有點心虛。他想起一個場景,有一回在S市約周澤楷當地陪,他剛補拍過一個廣告,趕得急,妝都沒卸完,在內眼眶反複描畫的眼線被他自己揉到了外面,睫毛根部被填充得滿滿的,一眨眼就起癢,他就這麽揉着眼睛過來,眼尾挂着兩道黑印。

當時葉修笑過後提醒他擦幹淨,又給他吹了吹眼,周澤楷就這樣定定看他,看他順手把自己打了定型膠的頭發捋了捋。葉修随手給後輩整理了下,一不留神對上那兩顆黑眼珠,微微一怔,心想這小子的眼睛真黑啊。

再平凡不過的一瞬閃念,一段記憶,眼下盡數翻騰上來,莫名其妙的感覺全不對了。葉修低聲罵了句,直接加進去自己的兩根手指,帶着周澤楷的手指撐開,屈伸,指腹擦過要命處,聽着他的喘息加重。懷中的軀體信賴地貼靠着他,細微發抖,在漸趨激烈的舉動下也沒有向前逃開。葉修沒忘記在他身上點火,後頸的舔吻齧咬從未離開,胸前,肋側,腰眼,會陰,不間斷的點按揉壓吊着人的注意力,直到周澤楷另一手抓住了葉修的手腕。

他沒有言語,只是牢牢抓着,五指堅定地緊了緊。一個不會被錯認的暗示。

真的被挺入時他到底還是想抓住什麽,手掌虛虛張開,撈到的只有一把又一把流去的水。葉修防他咬自己的嘴唇,将兩根手指送了進去,周澤楷張嘴含着,不懂去順勢吮吸,葉修也沒提醒他。他進得輕巧快速,停了兩回就一次到底,沒給反複的碾磨折騰提供機會,周澤楷也沒出聲,葉修感到他全身肌肉都繃死了抵禦那一下的沖頂,但到底是沒出聲。

背入式能最大滿足人的征服欲,據說是千萬年進化殘餘下的那一點獸性作祟,做愛如角鬥,總要按趴了壓實了才放任欲望為所欲為。背入式帶來的不安感也最濃重,周澤楷看不見葉修,為了固定住他葉修的手握着他的腰,不再肉貼肉抱緊,他左右皆無憑依,知覺集中的只有身後一點,撕裂般脹痛也不足以平息心下空茫。

周澤楷閉了閉眼,努力把多餘的心緒壓下去,這不是任性放縱的場合,更不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靈肉交融,參與者有義務讓它甜美無缺。軟弱滋生只是瞬間的事,他很快甩掉那些,配合節奏放松了身體,手按在腰間與葉修的手相扣。

其實十指交扣就夠了。

水波一圈圈蕩開去,沉溺其中不難,畢竟本能無比強大。

不應期過去的時間比較久,興奮像是強提上來的,能提上來估計也和身後這個人有關。抽送順利後葉修就推着他上了岸,打開他雙腿,從正面撞進去。周澤楷一愣,明白是出于哪個難以啓齒的理由——水下固然承受方要輕松一些,內射難保就不混進點水,雖說荒謬,影響到解毒效果就不好了。

這些想一想就窘得不想睜眼,葉修偏要和他作對,看他一直聽話地合着眼又去吻他的眼睑,舌尖挑着要他睜開。周澤楷不讓他如願,葉修就一下一下磨他,淺淺戳弄幾下,再深深一個搗弄,舌尖還暗合下面頻率地戳刺。周澤楷使勁絞了下手指,五指在葉修指間垂下來。

葉修的動作就溫柔了許多,他終究舍不得折磨他。舌尖在眼皮上輕輕滑過,追逐着眼球的轉動,最終親吻落在眼角。

周澤楷伸手拉他下來,胡亂印了幾個吻過去,目不能視下也不知印到了哪裏,多半是鎖骨,或許還有下巴。葉修用手肘撐起點重量,不想整個人壓在他身上,周澤楷卻無所顧忌,他預感到高潮的降臨,擠壓碾磨更能促進快感的綿延。這個姿勢根本無法用手撫弄欲望,好在也無須靠手,周澤楷雙眼睜開一條縫,注視着葉修的表情。

客觀來說他并沒有表情,臉頰緊繃,線條是冷的,眼中蘊着一種噬人的銳利。他緊盯着周澤楷,又像并沒盯着他這個人,他只是把視線擰成一股,如火苗攢成一束集中燃燒,周澤楷覺得自己就要被點着了。

他挺腰用力蹭了幾下,感受一道電流自下而上穿透甬道直抵囊袋,小腹一空,酸楚麻軟迸發。周澤楷上牙齒咬住下唇皮,指甲掐進手心,體內的東西也是一頓,最後的節奏猛然失去控制,頂得他背脊弓起,不斷向後蹭,皮膚在石面上磨得發紅。等到熱流湧進,那硬挺的物事一點點軟下去,他才在背後手掌的拍撫下吐出一口氣來。

兩個人靜靜躺了一會,交纏的十指沒有松開。葉修翻身躺到一邊,安撫地捏了捏那只手,周澤楷回握住他,眼睛睜了睜,嘴唇翕動。

葉修以為他要說什麽,可終歸沒聽到他的話。

“我……”葉修倒是開口,說了一個字就像被周澤楷傳染了,罕見的沒有接下去。又過了許久,他才把話說完。

“害怕是好事,總比麻木強,很多事我也擔心……說這些都是廢話,人人都怕死,有時候怕得厲害點,有時候又好像沒那麽怕,我沒想過太多,但想想最壞的結局無非是死,偶爾也覺得就那麽回事。”

仿佛是對先前問題的回答,又仿佛只是無邏輯的自言自語,他側過頭,沖周澤楷笑了下。

“這是在沒那麽怕的時候。”

葉修這回是被唐昊推醒的,他睜開眼,周澤楷已經不見人影,水面浮游的霧氣似乎淡了些。打了個盹有點喪失時間概念,他問道:“我睡了挺久?”

“沒有。”唐昊把一套衣服扔到他身上,語氣很硬,“周澤楷剛出去沒幾分鐘。”

“那你急着叫我幹嘛?”葉修打個哈欠,“派個人出去跟張新傑說一聲,別他等急了再爬上來,字面上的爬。”

“王傑希讓方銳出去說了。”

“那就好。張佳樂燒退了沒?”

“不知道。”唐昊生硬地說。

葉修反而奇怪了:“你不是很關心他?還力挺過他的人品。”

“顧好你自己吧。”唐昊煩躁,他也說不清這陣情緒的來源,就是煩躁,沒來由的煩躁,心裏的毛線球被一百只爪子撓花,線都纏成死結了。

之前看葉修頭靠在水邊沉睡,發梢随水擺蕩,他合着雙眼,濕透的黑發安靜地貼在額頭上,他忽然就恐懼起來,管不住手的把他搖醒。那種恐懼帶着冰冷的寒意,毫無由來又揮之不去,他幾乎想伸手去試葉修的鼻息。

“你要不要下來泡會?反正時間還早。”葉修招呼他。

唐昊臉黑了,這人還真好意思啊!

他瞥一眼池水,又瞥一眼葉修,眼裏是清楚明白的鄙視。在山裏摸爬滾打這半天,誰不想洗個熱水澡?這家夥倒好,直接把戰場開到這裏來,簡直是不想讓其他人下水的節奏。

“你們剛剛……就在這裏?”

“什麽?哦。”葉修秒懂,扯開嗓子吼了一聲,“還有誰在外面?想泡溫泉的來啊!水溫正好,免費入場,呼嘯隊長提供衣架服務——”

“不提供!”唐昊冷酷。

遠遠飄來一聲“滾!”聽着像是張佳樂。

等葉修穿好衣服,還真的有一個人不緊不慢走過來,上衣系在腰上,随手解開一扔,人就輕輕巧巧滑下了水。

“地形查看得如何?”葉修神色自若。

“走過一圈了,發現相似的圖案十四個,但有些地方她不讓我們進。”喻文州回應着,說了句閑話,“這幾天挺累的,泡一泡解解乏。”

“嗯,你累了就多泡一會吧!這邊真的不錯。”葉修說。

唐昊來回瞪着他們,可惜那兩人完全沒接到他的眼刀,自顧自聊了幾句,葉修一拉唐昊,兩個人離開池邊走到了外面。

葉修用的是很常見的勾肩搭背姿勢,單臂摟着唐昊,挂在他身上往外走。唐昊沒掙,整個人卻有種說不出的別扭,一不留神走成了同手同腳。背後那個人不給面子地笑起來,唐昊惱羞成怒給了他一肘子。

“想什麽呢?”葉修說,“放心,我對你沒企圖。”

“有企圖也不會是現在。”他中肯地補充。

“說的好像你本來多有企圖一樣。”唐昊嗤之以鼻。

“那不能,我這不還有後宮三千嘛。”葉修接完話才回過味來,詫異地掃了他一眼,“聽你這話,敢情我對你沒企圖,你還耿耿于懷上了?”

“是又怎麽樣?”唐昊破罐子破摔。

“然後呢?”葉修問。

“什麽然後?”

“就是然後啊!”

“我問的就是什麽然後!”

“然後就是然後啊!”

“你到底想說什麽!!”唐昊瘋了。

如果這算是一個告白,那一定是天下最逗比的告白,沒有之一。沒頭沒腦,沒着沒落,事前完全沒準備,事後也根本沒什麽氣氛,別提尴尬,氣都氣飽了。

葉修這家夥的尿性,唐昊也知其一二,所有職業選手對上他都不知風度為何物絕非虛言,固然許多時候他的垃圾話都不是随便放的,言之有物,甚至就是大實話,可就是這樣才更氣人。

他和孫翔是同期生,以往雖然對那個嚣張放肆的最佳新人沒什麽好感,他這一路坎坷起伏還是看在眼裏的,知道的事也比普通職業選手多些。那句“去玩超級瑪麗或者小蜜蜂吧,總有一款适合你”連他都覺得狠,太狠了,又有種一刀封喉的痛快。孫翔在七期群裏罵罵咧咧發洩時他理也沒理,到最後甩上一句“幹不過就滾,別在這唧唧歪歪”,一下子就把那小子說啞了。

其實他連孫翔的小窗都點開了,想跟他把事情挑明,但想一想,這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嘉世變強了又不是好事,有必要上趕着替葉修着急一回嗎?

路是自己走的,迷障是一爪一爪撓開的,靠旁人點醒算什麽。

葉修能在網游中圍殲嘉世他不驚訝,驚訝的是他竟然曾真的對那小子抱有期待。

唐昊不是王傑希,為了隊伍整體而改變自己的風格打法這種事他想都沒想過,他也不是張新傑,做不到頑固堅守自己那一套的同時還竭力統合,他天生就獨,不當隊長則已,當了隊長,絕不允許隊內出現第二種聲音。他要的是韓文清那樣的絕對統治,把整支戰隊都打上自己的烙印氣息,像方銳的猥瑣流,他承認算一種打法,但看不上就是看不上,沒有兼容的餘地。

關于這些葉修和他說過,也指點過,唐昊起初不以為然,漸漸也有了些松動。最大的觸動還是在不久前葉修率領興欣斬落嘉世,殺回聯盟,那場比賽看得他熱血沸騰,在訓練室砸碎了一個杯子。

太爽了,太解氣了!唐昊雙拳緊握,幾乎聽見血液浪潮般嘩嘩湧上來又落下去的聲音。就該這樣,一無所有白手起家有什麽可怕,被打回原點,就踩着背叛者重回巅峰,誰擋在路上,就碾壓過去。打爆別人認為不可能的對手,創造別人認為不可能的奇跡,這才是真正的鬥神!

葉修自己對嘉世的心理當然複雜許多,唐昊懶得在乎。他就是喜歡這樣的人,慕強主義也好,斯德哥爾摩也罷,無論賽場上還是賽場下,他一靠近,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得顫抖。

另一段記憶裏,葉修跟自己的交集并沒那麽多,也不曾耐心陪自己一次次練團戰,第十賽季,新體系還未成形的呼嘯遇上強隊,輸得叫一個慘不忍睹,唐昊隔着一層看都憋悶得不行。

他倒沒怨念,輸了就是輸了,不如人就是不如人,隊長沒那麽好當,他在指揮調度、統籌全局方面确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然而賽季末葉修退役……

很多人生命裏,都有過那麽一個人,你清楚他只是你人生的過客,同行過或長或短的一段路,你們的距離或近或遠,終歸不可能攜手并肩。好時光一天天過去,春來草自青,秋到葉自落,總有一天會離別。日子還是一天天過,你将再不能見他穿長長的風衣繞過信息樓拐角,或在辦公室角落的萬年青後直起身伸懶腰,溫醇聲音喚你名字;你也不會知道他圍着帶湯漬的圍裙給孩子擦去嘴角飯粒的模樣,醉眼朦胧撞進家門,唠唠叨叨發牢騷,卸盡面具笑罵的模樣,但你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作為他回憶裏的一棵樹,只在偶然風過時被想起。

唐昊突然轉身,照着葉修的嘴唇啃噬下去,他先咬了一下,齒尖撞上葉修嘴角,震得隐隐酸疼。他上唇有個未愈合的創口,唐昊在那狠狠磨了磨,又試圖撬開牙關。鼻尖交錯,視線相碰,葉修手原本按着他的肩膀正要發力,不知道在唐昊眼睛裏看到什麽,猶豫了下,放任他長驅直入。

這個吻和張佳樂那時候的吻一樣,都有股豁出一切的瘋狂勁,不管不顧令人心驚。葉修擡手鉗住唐昊下巴,逼他斷開節奏,以更強硬穩定的姿态吻回去。沒有旖旎的溫存纏綿,只有步步緊逼的交戰,你侵一寸,我進一厘,唇齒如刀,白刃相向,不多時兩個人唇邊都見了血。

一吻告終,唐昊幹淨利落地拉開距離,啧了一聲,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然後就是這樣。”他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