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逛廟會喜獲奶狗

在秀才第上住了幾日,何捕頭和三郎身上都有公差,卻是耽誤不得的,只好回城銷假。這一回喬姐兒倒是得了益,與妹子隔了不過兩條街,那何大郎是個老女婿,自是會疼人的,只因二姑娘來家,心疼渾家,不肯叫她裏外操持,便尋了人牙子來,花下五兩銀子買了一個上竈丫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兼做歡姐兒的養娘。

只是那何歡姐兒見二姑娘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自然戀着這位繼母,倒不與養娘親近,每日裏只纏了二姑娘一處玩耍,二姐兒自小兒是幺女,雖然有了弟弟麟哥兒,又與自家不是一條心的,玩兒不到一處去,甚是寂寞,如今得了這麽一個玉雪可愛的繼女,好似妹子一般的疼,又見她自小兒沒了娘,十分自立,心中更是疼惜擡愛,兩個雖說是母女名份,卻好似大姐姐帶着個小妹妹,那何捕頭每日裏完了差事回來見了這般光景,倒好像又得了一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一般。

平日裏何大郎往衙門口兒裏公幹,大姐兒做完了宅門兒裏的差事,總要往妹子家裏走動走動,姐妹兩個如今倒還是一處伴着做針黹,好似不曾出閣時候一般模樣,喬姐兒暗暗品度妹子形容舉止,果然與在家時又不一樣,經過幾回婚喪嫁娶的大事,也漸漸的歷練成當家娘子的模樣兒了。

這一日閑坐時,姐妹兩個商議起秀才第上房屋地壟如何處置,喬姐兒因說快要開春兒,不知家中幾畝薄田怎樣分派,二姑娘倒省事,笑道:“不如就租給喬家集上沒有田産的那幾戶破落人家兒,若是交不上租子也不打緊,只要一年四季孝敬我們時令的細菜瓜果,豈不比外頭買的強,我們歡姐兒正長身子,正要多吃些時令菜,姐姐自然也要保養,只怕明兒就養下來了。”

喬姐兒紅了臉啐道:“嚼舌根的小蹄子,才開臉當媳婦兒幾天?倒會說這些瘋話,趕明兒熟貫了,越發跟我那婆母娘有得一比……”

往日裏只因二姑娘是閨閣小姐,大姐兒從不與她說這些事情,如今既然當了媳婦子,也就沒了忌諱,二姐兒又是個愛聽賊話兒的,纏着碧霞奴說些家務事,兩個說笑了一回,又商量秀才第的祖宅。

依着二姐兒的意思,也不必租出去,左右碧霞奴的婆家也在左近,一時回去不便同住時,夫妻兩個竟住在喬家集上也是好的,或者趕上大郎有了休沐日,一家子帶着歡姐兒鄉下玩玩,也叫她知道些民間疾苦,莫要長成了嬌滴滴的貴小姐就是了。

大姐兒見二丫頭是真心待歡姐兒好,心中歡喜,知道這些年自己也算是教導有方,妹子雖然烈性,到底是個心善的,這一回雖然做了人家的後娘,只怕街坊四鄰嬸子大娘們再挑不出她的錯兒來,成全了喬家的好名聲。

只是不知與那何大郎過的怎樣,因悄沒聲兒問道:“妹夫待你好?”二姑娘平日裏大說大笑的,如今聽見問了閨房裏的事,也只好垂了粉頸道:“你才嫁了半年,就會倚老賣老起來,他若是待我不好,便休了他怎的。”逗得大姐兒笑個前仰後合。

連日無話,到了春種時節,原籍鄉下的公人都得了好些休沐假,為的是重勞力可以回鄉耕種,三郎每到這個時節也都要家去下地,只是如今娶了娘子,戀着新婚便不願意早去,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後日,只在家中歪纏碧霞奴,略勸他一句,早就使了性子抱到炕上,先教挨上幾百殺威棒,唬得喬姐兒不敢十分規勸,雖然心裏甜蜜,又怕婆母娘講究自己拴住了漢子,不叫回鄉種地,心下也是猶豫不決。

這一日夫妻兩個又淘氣了一回,歇了手氣喘籲籲的膩歪在一處說體己話兒,說笑了一陣子,三郎忽然想起一事來,拿了一個軟着墊在碧霞奴的柳腰之下,喬姐兒不耐煩,扭動着身子推他道:“這又是什麽作踐人的法兒,我是給你讨了來服侍吃飯穿衣的,這會子倒成了給爺解悶兒的了,有本事你去做官讨小,莫來歪纏我……”

三郎見渾家與自己相熟之後,漸漸的也親親熱熱說幾句淘氣的話,心裏喜歡,一面笑道:“姐兒這可是冤枉人了,此舉原是周公大禮,怎好說的下裏巴人一般,這還是李四兄弟教的法兒,聽見他渾家過門兒一個月就懷上了,靠的就是這個法子。”

碧霞奴方知個中端的,羞得捂了臉道:“你們這些人不是好人,杜家妹子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麽孽,今生這般給人家說嘴。”三郎爽朗一笑道:“男人家到了一處,總要說些村話,污了奶奶清聽,這廂賠禮。”哄得碧霞奴肯了,真個就将那軟枕墊在柳腰之下,夫妻睡了一回。

又過幾日,喬姐兒見丈夫還是沒有動身的意思,勸他要不然就拿些銀子家去,叫王氏自己去村中雇些破落戶前來幫工也使得,莫要誤了好晨光,倒把土地給耽擱了,三郎只怕拿出錢來,母親知道自己家道不難了,又變着法兒的訛出錢來貼補四郎,倒委屈了喬姐兒,只得答應着,收拾了一個包袱皮兒,自己往鄉下去。

碧霞奴原要跟着,三郎擺了手道:“這可是不得,前兒你不過出去當差,沒見我母親妹子如何說你?這會子我已經晚回去幾日,還指不定怎麽歪派你呢,何必去惹那個閑氣,便是我不在家時,你竟接了妹子來家住幾日,一來與你做伴兒解悶兒,二來也好看看門戶,她如今是捕頭家的大娘子,有她坐鎮,保管不關街門兒也沒事。”

喬姐兒原想着要接了二姑娘來,又見他們小夫妻兩個新婚燕爾的,自己怎好做這些沒眼色的事情來,也只好胡亂答應了三郎,方才放心家去了。碧霞奴便自作主張,竟不曾接了妹子來家,倒往廟會上頭買來一只土狗,取名喚作阿寄的,放在家中看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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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阿寄原是屯裏人家中産的小奶狗,只因一胎生得多些兒,母狗奶水不夠,這一條卻是個溫和性子,不會與哥哥兄弟們争搶,總是給人擠在一旁,那母的也不十分看顧,農人只怕養不住,便拿挑子挑了,上城來賣的。

碧霞奴原先住在秀才第中,家裏倒不曾養過,只是久在屯裏,常見街坊鄰居養來看家護院,知道狗兒最是警醒,若有事時,叫将起來,便是鬥不過歹人,也要叫主人家知曉有了禍事,自家住在看街老爺家宅後身兒,只要有些響動,自然有人來看顧。

只因自家身單力薄,瞧着那幾條大的呲牙咧嘴怪怕人,倒不敢上前問價兒,忽見了這個小的,倒是生得乖覺可愛,只是又太小。

那農人是個會做生意的,見喬姐兒生得漂亮,嬌滴滴的,一看就是菩薩心腸,趕忙将這狗兒來歷說了,好可憐見的,也不知道養不養得活,情願幾文錢讓出來,若是遇見心細的主顧家,嬌養活了也未可知。

碧霞奴果然聽不得這樣凄凄慘慘的故事,明知道捉了這小的來沒甚用處,架不住那販子說得天花亂墜,誰知那小奶狗會親人,見了碧霞奴,好似也知道她生得嬌俏,扭了扭小屁股,搖着短尾巴下死命爬出竹筐來,卻只管來拱碧霞奴的繡鞋。

喬姐兒見是有緣,又喜歡這小家夥兒,十個大錢買了來,倒饒了一大碗米湯喂它,只怕沒奶吃養不活,現拿着雞架子吊了湯頭熬粥給它吃。

這小家夥兒自從下生也沒吃上一口飽飯,如今見主人家疼惜,撒着歡兒的放量用,還是喬姐兒怕它脾胃弱,不敢多給它吃,晚間又怕院子裏頭春寒料峭凍壞了,左右三郎不在家,自己找了零碎布頭兒縫了一個小狗窩,擱在炕梢上頭。

那小奶狗見碧霞奴待它好,也好似通了人性一般,晚間睡下時,自己拱出狗窩,團了身子睡在碧霞奴一雙金蓮之上,意思是要與她暖腳,喬姐兒瞧着新鮮,心中暗道,常聽人家說犬馬比君子,最是仁義的性子,如今看來果然不差……有這小奶狗伴着,晚間丈夫不在,倒也不怕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是三郎回鄉種地,剛走到村口兒,卻見四郎迎面走來,背上背着油紙傘,嘟嘟囔囔的不知說些個甚,擡頭瞧見三郎,唬得閉了嘴,一面搭讪着笑道:“哥來家了?可算有了着落,我前兒剛回來,娘一日三遍的要尋你,又說五姐如今大了,家裏不好離開人的,只要我上城尋你回來,可巧還沒雇車就遇上了,也是天可憐見的。”

三郎見兄弟如今身量兒長成了,卻依舊是小孩子脾氣,眉頭一蹙道:“今年的休沐日晚了幾天,怎的這樣急,若是怕耽擱了春光,你也該學學田壟上的手藝,俗話說的晴耕雨讀你知道不知道,這莊稼活兒也不是賤業,污不了你學生的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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