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安頓
伢婆子領着其餘人離開,胭脂還跪在地上,她方才給老太太磕了頭,這時間還未被叫起來。
“多大了?叫什麽名兒?”老太太年紀大了,過個一會兒便忘事兒,還是丫頭提醒她,她才想起來,命了底下跪着的小姑娘起來。
胭脂謝了恩,站起身來便忙回道:“奴婢喚胭脂,十一歲了。”她在心內猶豫一會子,還是用了胭脂這個名兒,畢竟“大丫”這名兒過于俗氣了,喊出來了只怕要惹得人發笑。
“胭脂?近前來,由着我仔細再看看。”老米需 米 小 說 言侖 土雲太太突然來了興致,一旁立着的幾個大丫鬟雖不知為何,可瞧見老太太歡喜,一個個便未多話。
邱嬷嬷是老太太陪嫁過來的,伺候了範氏一輩子,在府上的地位不用說,自是十分的尊貴。這名喚胭脂的小丫鬟一近前,她便也跟着自家主子仔細瞅起來。
胭脂立在老太太跟前,巴掌大的小臉蛋上一時不知是該紅還是該白,她心下有些忐忑,微垂了眼睫只敢盯着鞋尖看。
“模樣倒是配得上這個名字,胭脂,可是因你額上這顆紅痣取的?”老太太語氣一瞬間落寞下來,屋子裏先前松快的氣氛也跟着變得低沉下來。
胭脂心裏“咯噔”一下,不明怎地了,驀地擡起了小臉,對上老太太複雜的眼神,低低“嗯”了一聲。
“莫怕,不怪你。”老太太恢複過來,拍拍她的小手道,“先前我抱着的那個小娃娃是府上的大姑娘,我的小曾孫女,她娘是我嫡親的外孫女兒,額上也有這樣一顆紅痣在。”又是嘆一聲氣,“見了你,我便想起她來,下去吧。”
胭脂行禮告退。
先頭引她進來的繪心,此刻又領着她往院裏下人住的倒座房行去,觀她小臉微白,嘴唇抿的死緊,曉得這是心內在擔憂,不免安慰道:“老太太心地好,不會怪罪你的。”
“繪心姐姐。”一聽她這般道,胭脂便知這是個心地好的,挨着她近了半步,又是問,“老太太可會不喜我?我該怎樣做?”問着話還紅了眼圈。
繪心自個亦是個走小丫鬟做起的,曉得初初進府她心內定是忐忑不安,方才又生出那樣的事來,此刻想必更是惶恐。
又觀她這副小可憐的模樣,不禁就令她想起自個當初的模樣來,頓生憐愛之心:“無需擔憂,老太太最是心寬和善,總歸你日後也不在老太太房裏伺候,能避則避,定出不了大事兒。”
這話說的,但凡心內有個打算的丫鬟聽了都要覺着失落。
胭脂心內亦是如此,卻曉得面上不好顯露出來,聞言,便沖着繪心露出個笑意:“繪心姐姐心地真好,怪不得老太太這樣器重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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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蒙老太太擡舉,不值當再提,就在前邊,咱們腳上快些子。”看出來她是個得體有分寸的人,胭脂心裏明白,适時閉住了嘴,腳上緊跟着她走。
三等丫鬟便是府上的粗使丫鬟,比得那些個倒夜香亦或是浣衣房的丫鬟卻是好上不少,平日做的事情多為雜碎不一,除開清掃庭院與廚房茶房這幾塊,還需平日跟着打打雜做做下手,随時聽候主子差遣幫着跑跑腿都是分內之中的事。
運道好一點的很可能被派去伺候大丫鬟,運道再好一些的便直接升做了二等丫鬟,之後再憑借着努力慢慢做上一等丫鬟,但凡為奴為婢的心內都有個盼望,便是得了主子的賞識,日後得個好前程。
三等丫鬟的待遇自然比不得二等丫鬟與一等丫鬟來得好,一間狹長的屋子內,住了近三十餘人,通鋪上疊着一排整整齊齊的被褥,此刻接近正午,廚房茶房都在忙碌起來,房中除了兩個小丫鬟之外,便無其他人在。
胭脂跟着繪心進了屋,先前還在房裏偷懶的兩個小丫鬟吓得立刻站了起來,趕忙對着繪心行了禮道:“繪、繪心姐姐來了。”
繪心手頭上還有其餘事未辦妥,自然未多加理會這二人,只簡單交代了一下,便就離開了。
胭脂抱着方才上庫房領回的兩身一模一樣的衣裙,一對銀丁香,一對小銀手镯子,一紅一粉兩朵小頭花,再有一套被褥。她先是将被褥擱在桌子上,這才轉頭對着二人道:“兩位姐姐,我初來,日後還請多加關照。”
方才相互認識了一下,曉得一個蘋果臉蛋兒,杏核眼兒的喚作圓杏,另一個容長臉,眉尾上翹眼睛細成一條縫兒的喚作秋實。
這圓杏聽了便瞪了眼睛瞧着她笑:“好好好,一看你就不滿十歲,你一來,我便再不是最小的了。”
見她是個性子活潑的,胭脂不免松一口氣,又是笑着道:“我十一了呢,只不過家中弟弟妹妹多,窮得很了,沒得飯吃這才生得矮一些。”胭脂說着,心裏也不覺着自卑,她心裏清楚的很,再過個一年葵水來了,她這豆芽菜兒似的小身板便要發生大的變化。
前世還不足十五歲,她這胸前便似揣了兩只小兔子似的,又脹又鼓的每回換季府上要做新衣時,那裁縫子為她量着胸圍,眼神便有些意味不明,一旁同樣前來量身子的丫鬟見了,也要背地裏對她指指點點起來。
她先還不知道,還是後頭自個小丫鬟嘴裏得知,曉得這些人都是在笑話她,道她胸房長得這樣大,可見就是個天生又淫又騷的狐媚蹄子。聽了這話她便日日忍着痛拿了棉布裹着,便是這般,那挺翹的弧度還是十分惹眼。
她這般回想着,那裏方才未吭聲的秋實聽了,不免有些同病相憐起來。她們這些個人裏頭,哪一個不是被親爹親娘賣了的,賣的原因自不用說,皆是家中貧窮。
“送出去的那一個叫紫英,早先睡在我二人邊上,眼下就這一個空鋪無人霸占,你便先将被褥擺上去罷。”秋實道,自紫英出府了,這一個鋪位便沒人敢坐,皆道這紫英生死不明,坐了只怕要沾上晦氣,是以,這上頭便空蕩蕩的甚物沒有。
胭脂心裏曉得這是那害病被送走的丫鬟的鋪位,眼睛瞅一圈,旁處還有幾個擺了雜物的空鋪位子,明白那是被人霸占了,雖是心下也害怕的很,可她這才初來乍到,自不敢擅自挪開別人的東西,只好硬着頭皮把被褥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