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連載

自得了世子爺的應允,胭脂便日夜盼着他為自個畫像,偏世子爺近來又忙碌的很,每日早出晚歸,回來了又是立刻鑽入書房,胭脂便是想求他為自個畫像都有些開不了口。

樓世煜近來卻是真的在忙,并非刻意避開她不為她畫像,小丫鬟日日撅着嘴在跟前晃,一副委屈又不敢吭聲的模樣,樓世煜見了幾回也知再不好拖延下去,因此這日難得得空早歸家,他便喚了她入書房為其畫像。

一聽要畫像胭脂便立刻跑回小屋梳妝打扮去了。

茗蘭見她這副風風火火的模樣,也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近日來這小姑奶奶總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眼下見她又生龍活虎起來,便知定又是在世子爺哪處讨了喜。

胭脂正在屋裏翻箱倒櫃,瞧見茗蘭還立在一旁蹙眉眨眼,她便有些來氣:“茗蘭,別幹杵着了,趕緊過來幫幫我。”

茗蘭只好近前,幫着她一道翻,又問:“姑娘是米 需 米 小 說 言侖 土雲要穿哪一身呢?”

胭脂停下來,問:“你覺着我穿哪一身最美最好看?”她是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便想着問問茗蘭。

茗蘭朝她身上打量一眼,觀她年紀不大,身段便已是出落的凹凸有致,曼妙勾人,想一想還是取出她認為最佳最好看的送到她手邊:“這身罷,姑娘膚白,眼下又值夏季,穿在身上定是既清新又怡人。”

胭脂接過來,卻是她做好後壓在櫥子裏有一段時日的一身衣裙了,藕荷衫子,青蓮長裙,穿在身上就好似初荷綻放一般,确實是清新又怡人。這樣的顏色搭配她亦是十分喜歡,之所以一直未穿,原因無他,便是因她瞧見過一回。

雖說天底下這樣的裙衫多了去了,但若擱在世子爺跟前,又是在畫像時穿上會不會有些不妥當?

胭脂還在猶豫,茗蘭便已經開始為她更衣,她手上邊解着琵琶扣子,嘴上邊道:“姑娘別在猶豫了,世子爺好容易得了空閑,再耽擱下去怕要不妥。”

她這話倒是提點了她,心裏輕輕嘆一口氣,暗道反正那幅畫是幾年後才發生的事情,眼下我這般穿過去也沒有何不妥。

待茗蘭為她換上衣裙,随後便來至鏡臺前坐下,茗蘭正為她梳着頭,胭脂又道:“把額發也梳上去罷,省的畫不全臉。”

茗蘭點頭應下來,手上麻利地将額發梳上去,正要為她結髻時,這小姑奶奶卻又蹙了一下眉頭道:“別整丫髻了,給我梳個高點的髻,就似好畫上的仙女兒一般的發髻,叫什麽飛仙髻吧?”

茗蘭手上一頓,回道:“是叫飛仙髻,就是仙女兒與未出室的少女能梳的,只姑娘當真要梳那樣高的髻,叫人瞧見了怕要有話說……”這小姑奶奶平日裏已是十分張揚了,眼下非但不知收斂,反倒越加肆意起來,也不知這般下去到底是好還是壞。

茗蘭立在身後默默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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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通過鏡子看她一眼,曉得她擔憂什麽,便道:“快些動手罷,再耽擱下去就真的不好了。”

茗蘭抿一抿唇,到底沒再說話,手上利索地梳起頭來。

樓世煜在書房邊等邊吃茶,待一盞茶吃完了,這小人兒才姍姍來遲。

胭脂走至書房門口,倒有些近鄉情怯起來。她掏出帕子細細擦了額上冒出的薄汗,而後才又理了理裙幅邁檻兒進去。

小丫鬟一路上想是走得太急,因此進了屋一張白皙的小臉上仍舊微微泛着淡紅,樓世煜先命她起身後,才注意到她今日裝扮有些不同。

衣裙上他倒是沒有多大興趣,反倒是小丫鬟今日梳的發髻格外精致好看,樓世煜道:“先坐下歇歇,随後便畫。”

胭脂原還在擔憂,恐自己方才在屋內梳妝打扮耽誤了時辰要惹得他不喜,現下一聽他這話,才松一口氣。

她依言坐在底下兩排中最末的一張椅上,吃下一杯涼茶後,才說可以畫了。

她往日不曾畫過像,因此這時間坐在椅上手腳都不知往哪放才好,一會子正襟危坐,一會子又想要擺個好看的姿勢,她一人動來動去就快急出汗來了都還未擺好姿勢,便是面上該笑還是怎樣都拿不定主意。

樓世煜拿起筆來,還未下筆光看小丫鬟這副模樣便夠了,他複又擱下了筆,對着她說道:“罷了,這般畫出來顯得刻意失了靈氣,我還是随意發揮的好。”

胭脂這才不再糾結,她有些臉紅地湊近他,因着世子爺已經動筆,她便不敢再出聲,就怕影響了他。

待許久之後,她兩腿都站麻了,世子爺才擱筆。

胭脂瞪圓了眼睛看着畫,原本滿心期待的心也變得委屈起來,她嘟了嘴氣哼哼地道:“世子爺耍人,這上頭的奴婢一點兒也不好看,奴婢要畫的好看的。”

樓世煜忍住笑意,溫和道:“這般活靈活現,如何不好看?”

他畫的卻是不久前在莊上摘橘那一幕。

小丫鬟一身穿着便似個成了精的大橘子,因着正是枝葉繁茂的季節,二人在橘林中行走難免會沾上樹葉,她的發間便落下不少。

一棵結滿紅橙橙的橘子樹下,正有一個綠衫橘裙的小丫鬟墊着腳尖在剪橘子,小丫鬟腳邊是一個玲珑小巧的果籃,因着兩條手臂擡高便露出半截白藕似的玉臂,再往上看去便是一張姿容美麗的小臉,面上的神情正是回眸沖他一笑的那一剎那,格外動人心魄,與方才準備坐在椅上畫像相比,如何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了?

樓世煜不解。

胭脂聽了卻還是撅着小嘴兒,她伸出嫩蔥似的的手指指着畫上自個的頭發與小臉,不滿道:“世子爺就不會将這樹葉去了,奴婢發髻都是一副亂糟糟的模樣,還有面上這樣紅,額上好似還有汗,邋裏邋遢的半點沒顯出奴婢好看的一面來。”

“這般方顯得真實具有靈氣。”樓世煜道。

胭脂聽了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又認真看一眼,覺得畫上的自己雖然儀容不整,但勝在自己天生麗質,便也信了他的話。

只過了一會兒,她又指着左邊一處空處,小聲問他:“世子爺怎地不在?那日世子爺也在邊上,奴婢便是對着世子爺笑的,再将世子爺畫上去了才更顯真實……”

樓世煜微訝,自己畫自己的事情倒是從未聽聞過,他搖頭道:“時辰不早了,稍後我還需出府,若是沒有其餘事,你便先下去罷。”

胭脂略有些失望,曉得這畫還未幹好暫時拿不得,她便先退了下去。

……

日暮,樓世煜自殷府出來。

馬車行在半道上,忽有一人不顧性命一般跳過來攔截。全兒大怒,将一止剎住馬車,正要喝斥時,那名青衣小厮便跳上前笑呵呵賠禮道:“給全大哥賠禮了,我家爺在此恭候多時,還望哥哥向世子爺通報一聲,謝過謝過。”

“原來是你!不要命了!”全兒仍舊沒有好氣,“馬蹄底下可沒長眼睛,若再有下回,賠了命是怪你還是怨我!”

青衣小厮仍舊樂呵着,又是哈腰賠禮道:“曉得了曉得了,再沒下回,還請哥哥幫着通報一聲才是。”

全兒不由哼了一聲:“退開,待我靠邊停車。”

那青衣小厮自是立馬退開。

樓世煜聽了下人禀報,未作多想便下了馬車,那邊距離不遠處亦停着一輛華蓋馬車,當中一名年僅十五六歲的華服公子一見他現了身,便趕忙東張西望地跑近前:“姐夫!”他神色鬼祟,聲音極低,“還請姐夫答應弟弟一事。”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樓世煜亡妻梁氏之胞弟梁浩博,今年方十六尚未娶妻,還在族學裏念書,身份上既是他的小舅子又是他的姑表親。

大晚上的有事求他,樓世煜不禁擰眉:“何事?”

“姐夫請跟我來。”說罷,便将他引至自己馬車邊,梁浩博示意他在底下稍作等候,自己則掀簾入內。

樓世煜在車外候了好一陣子,裏面才有動靜,只見他那年歲不大的小舅子首先下了車,随後便小心地牽出一名小姑娘,正跟在他身後低聲啜泣不已。

樓世煜眉頭擰得更深,大抵猜出了他所求之事。

梁浩博已經牽着她近前,對着姐夫拱手求道:“還請姐夫将她帶回府去安置下來,日後待弟弟學成時定會将她接回去,還請,還請姐夫莫碰她……”

樓世煜面色難看起來,道:“這是哪裏得來的?”

他那姑母他十分清楚,對兩個表親的教導十分嚴苛,這小舅子梁浩博別說沾染女色了,便是身邊伺候的都是小厮奴才,今要把個小姑娘藏進他的府裏,不禁令他懷疑這是哪處得來的。既是不敢帶回府去,那便不是姑母所賜,定然有個出處。

梁浩博面顯尴尬,本想含混應付過去,可一見姐夫面色不好,他遲疑一會兒,到底道出了實話:“這、這是弟弟打賭贏來的!”梁浩博面色有些不自在,“今日同幾個好友去郊外騎馬,弟弟拔得頭籌,便得了這丫鬟……”

樓世煜聞言,便往那丫鬟身上看去。觀模樣頂多十二、三歲,比得他家中的小丫鬟大不了多少,又見她一直低着頭在哭,顯然是被生出的一連竄事情所吓住。

他淡淡開口道:“先不說這丫鬟來路不明我是不會同意帶回府,便是同意,日後我又如何在姑母面前交代。”說着,又是冷聲道,“你如今尚還年小,應當将全心放在學業上,至于這丫鬟自哪處來的最好再還至哪處。”

梁浩博聞言一下擡起頭來,不複先前的尴尬面紅,這時間一張清俊白皙的面孔上滿是堅定之色,他道:“姐夫何至于如斯狠心,這丫鬟同我有緣,我一見她之面便喜歡上她,這是弟弟活了十餘年來從未有過的悸動,姐夫怎能不幫幫弟弟?”

話到最後,已是近乎哀求。

樓世煜微怔住,垂眸看着已及自己肩膀的少年,見他眸子裏滿是認真堅定之色,不禁忽地察覺他長大不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跟在眉兒身後亂跑的小娃娃了。

他與他姐姐有着五分相似,樓世煜一時再拒絕不下來,默了片刻,只好道:“你需同我道明這是何人送你的?至于日後能否再由你接回去,須看她的表現。”這所謂表現,便是看她到底是不是個規矩安分的。

知曉再不好隐瞞,梁浩博只好如實說道:“是邵文培身邊的丫鬟,今日還是頭一遭帶出來。”說着,又怕他誤會,便又趕緊接着道,“弟弟問過了,還不曾被他收用,是個完璧!”說着還有些激動起來。

梁浩博本也擔憂這一點,後聽了邵文培向他保證,他便才放下心來。

說來這邵文培乃文昌侯第三子,邵家嫡出的三爺,年歲比他還要小上一歲,年方十五。只他母親祖母對其很是溺愛,小小年紀身邊便已是嬌妾美婢環繞,在盛京城中很有一個風流公子的名頭。

樓世煜半晌無言,後才道:“邵三品行不端,日後少與他為伍。”

觀其面色已是答應他所求之事,梁浩博自沒有不應一說,連連點頭。

後又是将那小丫鬟拉至一旁,與她低語:“你先去我姐夫家安置下來,我姐夫面雖冷淡,但心腸又極好,他不僅是我親姐夫,還是我親舅舅之子,定會好生安置你的。”

他說着又是取下頸間打娘胎裏出來便挂的玉飾,仔細挂在她的頸間,又道:“莫哭了,待我到了年紀我便來接你回去,日後我會時常前來看你……”他還想再說,那邊已是等得不耐。

梁浩博看一眼負手背立着他的姐夫,只得壓下心中的不舍,小心揉了揉她香軟的小手:“快去罷,去了我姐夫家中要照顧好自己。”

那丫鬟只到他肩膀處,聞言還是不吭一聲,只一手握住頸間的玉飾,由着梁浩博将她牽了過去。

馬蹄踩在青石街道上,深夜裏發出清晰而後尖銳的聲響。梁浩博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回神,還是身旁小厮提醒他,随後方折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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