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連載
這廂梁浩博自偏廳內出來,便往姐夫所在書房去了。
哪想書房內燈燃着,人卻不在。他有些閑适地走至案前,想着便在這處等上一等,姐夫便是有事離開了,一會子總要回來的。
他轉到椅上坐下,本想觀察觀察姐夫平素都愛看哪一些書時,一個晃眼,卻見書案正中的一個抽屜小敞着并未合攏,一時無事便随手拉開來看,入目便是好些幅畫卷。
他一時好奇,便随手拿起一卷打開來看,這一看方才還輕松惬意的眉頭便深深蹙了起來。這上頭畫的乃他紅顏薄命的胞姐,指腹摩裟兩下在畫卷中仍舊清麗絕倫的姐姐,心裏長嘆一口氣方又慢慢合上。
結好絲帶放回原處,正要合上抽屜時,卻又見左側角落處單獨放着一卷,他看一眼右側幾乎成堆的畫卷,到底沒能壓下好奇之心,伸手拿了起來。
哪想打開一看竟不是他姐姐,梁浩博面色微變,再次往畫中之人的面上看去。倒是個姿容不俗的,只如何能與他姐姐相比?他皺眉,再往下看便見日期極近,竟是近來才作的畫。
這畫中之人他不曾見過,梁浩博手拿着畫卷正是疑惑之際,耳邊忽地便傳來腳步聲,曉得是姐夫回來了,他慌忙卷起畫,可到底慢他一步,還是叫他進房瞧見了。
樓世煜一瞬間面顯不悅,上前不及梁浩博開口解釋,便一手奪過來,仔細卷好系緊放回原處。
梁浩博已經退至老遠,他在底下兩對排開的椅上坐下,一面随手倒着茶喝,一面狀似不經意地道:“姐夫方才哪裏去了?弟弟閑着無事便打開看看,倒看見個面生的美貌姑娘,只年紀小了些……”
梁浩博深知姐夫脾性,曉得不是個輕易發火的性子,因此靜下心來倒也不再慌亂。他見姐夫不搭理自己,一時也不覺難堪,反倒轉移了話題:“弟弟與姐夫許久不曾相聚,今夜弟弟便留下來,我二人一道……”
哪想梁浩博話未道完,樓世煜便毫不留情地打斷他道:“來人,送梁二爺。”
梁浩博眉頭一皺,心有不快,但到底不再同他多話,跟着下人一道出去。
待到了第二日一早,他又來了。
這回想是姚氏亦聞見了風聲,他剛入府門,便有姚氏派下的丫鬟前來傳話:“太太道,梁二爺許久不來卻是想念的緊,請梁二爺與世子爺做好了學問後,便一道過來用午膳。”
梁浩博自是沒有不應的。瞥見丫鬟離開後,他心下又是不屑。這一個姚氏,他可從未将她當作過是自己的舅母,他的舅母除了郭氏餘氏之外,便只剩下早去的大舅母殷氏了。
搖着頭去了姐夫院裏,昨日便打聽得消息,姐夫今日休沐,不若他今日也不便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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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世煜一聽下人禀報,眉頭就是一皺,胭脂正立在他邊上為其打扇,見此也是輕輕皺了眉頭。
樓世煜擡手命下人退下,卻是未道準不準許進來,竟是有着晾晾他的意思。
難得空閑,他便想着将書房整理一下,這樣的事本是交予小丫鬟來做便可,但考慮到她人小身矮,若要整理頂上幾層,怕是非搬來凳子墊着不可,那舉止危險,便只好親力親為。
雖是如此,但小丫鬟亦未閑着,他在這頭整理書籍,小丫鬟便圍在身旁打轉,一時送水一時擦汗,一時又是賣力搖着扇子,片刻不停。
樓世煜先将頂上一層書籍盡數拿下來擺在案上,随後接過她遞上的一塊擰過水的棉布,先是将書架頂上一層的塵垢擦去,随後又換上另一塊幹淨爽潔的棉布将方才未擦盡的邊邊角角一齊擦去。
如此自上到下清理下來,将一部分擺回原位,一部分書籍則命下人擡出去曬曬,今日日頭正好,恰可去去黴潮。
胭脂見他停下來,随後又在一張椅上坐下,便趕忙倒了杯茶水送到他手邊:“世子爺快喝口茶,累了這半日。”
樓世煜接過一口飲盡,胭脂方又為他續了第二杯。
接連幾杯茶水下肚後,樓世煜總算有閑情問出一上午想問她的話:“你這手腕子今日是怎地了?”小丫鬟今日總露出一截白皙皓腕在他眼皮底下晃,一次兩次他還可不在意,但次數多了,難免令人生疑。
胭脂面上倏地就是一紅,有些小聲地道:“天氣熱了,便想着敞一敞,若是,若是再套個镯子說不定就不熱了呢……”
樓世煜聽前頭還在皺眉,待聽到了後頭,便擡眸看她一眼:“你那小匣子裏不就閑擺着幾只?”
世子爺竟偷看了她的匣子!
胭脂瞪圓了眼睛,莫名有些生氣。
她摸了摸挂着壓裙的小荷包,想着原來世子爺還留了把鎖匙,心下便不放心起來:“世子爺怎地知道?”又道,“那幾只镯子都老氣的很,戴在奴婢手腕上并不好看,奴婢亦不太喜歡。”尤其老太太賞賜的那一只,雖是價值千金,但色澤不免顯得老氣了些,若不是這般,她老早就要戴在腕上了。
樓世煜未回答她前一句,他也是一時興起,便想着看看她都在自己床底下藏了些甚,這才暗地裏打開看了一眼,過後他再一想時,倒也覺自己這般行為無聊好笑了。
眼下又見小丫鬟一副想戴镯子,但卻沒有镯子可戴的委屈可憐模樣,他不禁随口就問:“怎樣的镯子才入得了你的眼?”
“奴婢想要個同嬌杏姐姐一樣的镯子……”胭脂毫不客氣地道,連帶着還向他比劃起來,“就只這麽大小的口子,又水又透,戴在腕上可好看了。”
“嬌杏姐姐?”樓世煜回想一下,方憶起這是那新來的小丫鬟,近日來聽她在耳邊提起過幾回。又道,“稍後待洪掌櫃來了,我便替你問一問。”
胭脂一聽便露了笑臉,又是叮囑道:“世子爺別給要那口子太大的來,奴婢手腕子小,大了怕要掉下來的。”想一想,又是不放心地道,“要血玉才行,旁的玉奴婢都不要。”
竟與他這樣不見外,樓世煜略感有趣,便也由她去了。
哪想洪掌櫃還未喊來,院外等候多時的梁浩博便已是怒氣沖沖闖進來,說是怒氣沖沖不假,但卻是對着護院的人,待要進書房以前,他還是稍稍斂了怒意。
對着姐夫一行禮,再擡頭便見到一個面生美貌的女子,梁浩博微訝,旋即腦袋裏靈光一閃,便憶起昨日畫卷上的女子,兩廂一對比,他便得出了結論,怕是畫卷上的女子便是眼前這一個。
胭脂亦是微驚,她還未見過梁二爺,因此只朝他屈了屈膝,并未開口說話。還是自随後緊追而來的下人口裏得知,原來這就是梁家二爺,世子夫人的胞弟。
樓世煜擡手示意面色惶恐的下人下去,随後才将視線轉移到小舅子身上,看着他道:“不放你進來皆是為了你好,好好想想自己所作所行到底妥不妥當,你若再似這般整日丢了魂一樣,看我不将她趕早送出去。”
樓世煜話音一落,梁浩博便沉了面,他有些惱怒地道:“姐夫太過言重!弟弟早向姐夫保證過,弟弟自有分寸,姐夫大可放心!倘若還不能相信弟弟,弟弟這便将她接出府去,安置在別院也未有不可!”
胭脂聽得一知半解,小心地往世子爺身後站去。
梁浩博此刻已經無心理會這人是誰,滿面皆是怒氣。
小舅子年少沖動,平素看着溫文爾雅,實際骨子裏還是個易燥易怒的性子。樓世煜暗暗嘆氣,神色仍舊平淡如水:“這般也好。”
“姐夫!”梁浩博一急,他方才不過說的氣話,将心上人安置在別院确實不難,但他如今還在族學裏念書,并不能日日守在她身旁,若将她一人安置在外,邊上再是派去不少暗衛保護她,他心裏皆是不能放下心來,現如今帶回府去更是不可,思來想去也只有姐夫這處可安置了。
故此,他一瞬軟了下來:“姐夫,弟弟方才……還請姐夫不要計較。”
樓世煜并非是那等心腸狹隘之人,況這弟弟是他自小看着長大,對他的疼愛比得自家的幾個親弟還要多,因此,自然不會同他計較。他道:“眼下你先回府面壁思過,若這一身暴躁的性子還不能改,日後便少再過來。”
梁浩博聞言,心下後悔不已,曉得這時候不宜不從,當下只得咽下苦水默默回府。
他走後,胭脂躲在世子爺身後輕輕張了嘴巴,好似有些事情已經在漸漸清晰,她早已忘了紅玉镯子的事,匆匆在世子爺跟前告退,便疾步回了小屋。
那嬌杏正坐在房裏縫制新衣,她來了幾日,除了兩身胡媽媽發下的丫鬟服之外,便是胭脂的幾身半新不舊的衣裙,她二人身量雖然差不多,但不是量身而制的衣裙,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子不合身。
故此,胭脂便将往日得的料子裁了一些給她用,她在府裏又沒有差事,整日除了待在屋內便還是待在屋內,現下有了布料可縫制新衣,倒也為她枯燥乏味的日子充實潤色不少。
胭脂進房便将房門合上,嬌杏聽見動靜,忙循聲望去。只見那胭脂幾步近前,拉着她的手便道:“我曉得了,原來姐姐是梁二爺的人……”
嬌杏驀地一驚,正不知怎麽回話時,那胭脂又道:“往日是我誤會姐姐了,日後咱們便是姐妹,你便是我的親姐姐,我便是你的親妹妹。”
胭脂笑容甜甜,嬌杏面上又紅又燙,見她笑容真切,便也不由跟着她抿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