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這一近前,姐妹兩個便立時閉住了嘴巴。

胭脂曉得二人關系匪淺,朝着梁二爺見了禮後,正欲識相地退下,誰想嬌杏姐姐卻是一把将她拉住,竟是不叫她走。她略有些意外,但一想對方是自個帶過來的,這時候又還在觀月樓的廊上,獨留下她一人在此若叫人瞧見了怕有不妥,這般一想,便就留了下來。

梁浩博一雙眼睛都發亮了,雖是極力忍耐着未靠得太近,但少年俊秀白皙的面上那一抹淡紅卻是做不得假。

胭脂俱瞧在眼裏,她又是偷偷看一眼身旁靠着栅欄的嬌杏,自梁二爺一過來她便一直垂着眼睫望着底下碧波荷池,這時候借着月光與廊前的花燈一看,亦是紅若晚霞。

胭脂抿抿唇兒,覺着自個站在這裏好似多餘了,但手上還被她緊緊握住,便只好再次打消了退下的念頭。

這丫鬟不識趣不知避開,梁浩博雖有兩分遺憾,但也知曉此處不宜多留,他望着此刻倚着栅欄低眉垂眼的佳人,二人之間不過隔了幾步距離,那股她身上獨有的幽香味,還是不時随着晚風送入鼻間,就好似那日自己将她緊緊抱在懷裏一般,淡淡的,卻使人為之失魂。

梁浩博兩眸癡迷之色漸起,他就這般立在幾步外瞧了半晌,後才發覺場面尴尬無聲,那二人除了方才行禮時發出過聲音,這般長時間下來,竟一直無人開口說話。

恰在這時,耳邊又傳來喧鬧之聲,疑似有人在往這處來,心下亦恐被人瞧見了平白惹出流言蜚語,于各自都有不利。因此,匆忙中還是兩步上前,與她耳語道:“兩刻鐘後于姐夫院中等我,我帶你去泛舟點花燈……”

嬌杏只覺耳根處有溫熱氣息拂來,一時也不知聽得清楚不曾,只再側臉那人便不見了蹤影。正是愣怔之時,邊上胭脂便湊近前笑她:“梁二爺都與姐姐道了甚麽甜蜜話兒?這時候人都走了,姐姐竟還未回神。”

一經她這般說,嬌杏面上更紅,左右看了一下,才與她低聲道:“快別瞎說,哪有甚麽甜蜜話兒,不過是喊我……”她頓一下,又是湊近她耳邊兩分,“喊我跟着他出府泛舟點燈呢,不過,我并不大願去……”

她進樓府本就有些來歷不明,這般的局面下本就該老實本分,這時候再跟着他一道出去作耍,便是對方再能掩護的周全,但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被人發現了,只怕是不妥。

“姐姐……”正說着話,便有人來喊。

胭脂只得閉上嘴巴,領着嬌杏一齊過去了。原來是世子爺準備回院了,出來一看不見兩個丫鬟,這才派人來喊她們。

走在回院的道上除了世子爺,便是那梁二爺亦在。他兄弟二人走在前頭,兩個小丫鬟便隔了幾步距離尾随在後頭,竊竊私語。

“姐姐既不願去,一會子同梁二爺明說就是,觀他模樣倒不像是個不講理的。”胭脂小聲道。

嬌杏點一下頭,只過了一會子,又是遲疑道:“這般說了,他可會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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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聽了,便忍不住抿嘴兒笑起來:“我可是聽說了,有個詞叫做甚?好似是叫欲擒故縱?姐姐這般吊着他,沒準兒還未去他府上便将他給吃得死死了。”

未想她會道出這樣的話,嬌杏小臉上一瞬爆紅起來,又是着惱的低聲駁她:“那你怎地不試試?來了這麽些時日,我可沒見你用過……”

她二人在後頭又是低語又是輕笑的,前頭兩個已經不下一回回頭來看,兩個斂住笑意老實片刻,後又是悄聲說起話來。

“那不一樣,世子爺與梁二爺是兩類人……”胭脂咬了咬唇兒,面上有些不自然,“……用在他身上了許是沒用。”說着怕她還糾纏下去,便捏捏她的手轉移了話題。

梁浩博到底沒能如願,臨走前亦未能與心上人說上半句話,姐夫便似趕蒼蠅一般将他往外趕,別說是帶她出府泛舟點燈了,便是單獨說兩句話的機會都無。

他滿腹怨念地朝家趕,心下是既着惱又萬般無奈,只盼自個快些考取功名,在父親母親面前再不是無擔當的孩兒,方可有自己主意,遂能将心上人早日接至身旁。

此後,他便再少過樓府。再來時,已是年關将至。

距春節不過只有十多日的光景,樓府上下不光只為着年節在操持忙碌,除此之外,還有一樁頂大的事兒要忙——便是來年開春兒大小姐的出閣一事。

自數月前接下聖旨,宮裏便派下幾位教引嬷嬷入府,既是嫁入皇家,那便應知悉皇家的禮儀規矩。雖說樓家本是大家,但與之皇宮相比,多少還是有些差距,是以便有了派下教引嬷嬷這一說。

婚期越近,樓品容心下便越是不安穩起來。

女兒家一輩子最大的事兒便屬嫁人了,她雖不是十五六歲将将及笄的小姑娘了,可如今到底也才二九年華,又是自小.平和安順長大成人,心知這腳一旦跨出了大門,去了別家,日後的日子必是不同了。

也是只可在無人的時候蹙一蹙眉,身旁若是有那外人時,她多是一副端莊得體的模樣。她心下并不怨親人,只不過是有些悵然而已,殷表哥已與二妹妹定下親事,婚期不過就在她出閣後的幾月內。

能夠嫁入皇家,自是聖上予她樓家的恩惠與高擡,只凡事有利則又有弊,嫁入了皇室自沒有嫁作尋常門戶來得輕松自在,尤其對着一個陌生的丈夫,自然比不得自小一塊長大的表兄要來得安心踏實。

樓品容輕輕嘆一口氣,時下已經入冬,天氣寒冷凍骨。昨兒剛下過雪,這時間透過薄薄的窗紗,還可清晰地望見那不遠處的枝頭樹丫與檐廊湖面上結成的薄薄碎冰積雪,裏頭數支枯荷槁梗亦裹上銀裝,四下皆是白茫一片。

恰在這時,她的大丫頭素雲走了近來。

珠簾碰撞的聲音一起,樓品容便整頓了神色回眸看過去,素雲近前便道:“方才成王府的人來了,送來不少的防寒物件,還請大小姐過目。”說着,便是對着簾後拍兩下手,自有小丫頭們将東西呈上來。

這并非是對方頭一次送禮了,因此樓品容已經見怪不怪,她順手就近打開一個方扁形的楠木匣子,見裏頭鋪着紅綢布,布上放着一件疊得齊整的狐裘,她見了,不禁就是伸手摸了兩下。

素雲見此,早近前一步,小心取了出來,送到她腿邊:“聽那送禮的管事道,這是成王殿下親自獵的狐,再命府上繡娘親自縫制的,大小姐不妨現下就試試看?”

樓品容作為忠遠侯的嫡長女,衣櫥子裏自然不缺兩件狐裘,她本是不覺得新鮮,眼下一聽素雲道是對方親自獵的狐,不禁有些意外。

成王殿下她不曾面睹,但自哥哥父親口裏得知,曉得是一個冷性寡言,平素深居簡出的人物,今為了給自己送一件狐裘,竟能親自去山中獵狐,卻是令她有些受寵若驚。

“我本一直以為這些事項皆由王府管家在管,倒不曾想過他卻也在其中……”樓品容站起身來,由着丫頭為她披上狐裘,她漫步來至妝鏡前,摸着暖和柔軟的狐裘道。

“可見大小姐在成王殿下心中地位不淺,是個好兆頭。”素雲道,一面又是為她褪了下來,挽在臂上扶着她又來至炕上坐下,“凡事講究個禮尚往來,大小姐合該也送樣東西給殿下,不論精貴與否,總歸在乎個心意。”

“就将我昨兒制好的護膝給他送去罷,總歸也看不出個破綻來。”那護膝本是今日要送至大哥房裏的,眼下既有了這樁事兒,先拿出來湊個禮數也是可以。

素雲聽了,便露出笑來:“這個妥,大小姐手藝出奇的精細,成王見了定要稱贊!”

樓品容亦是笑。

正在這時,才往上房融春堂送了東西的赤霞便回來了,她一身紅绫襖裙,卻是比得眉目清淡的素雲要顯得俏麗兩分。近前便蹲了禮嘻嘻笑道:“老太太一見了便接過來圍在頸上,又是将大小姐好一陣誇贊,道是再沒比您更孝順的了,又道日後別再為她忙了,該是多制些去了夫家能派上用場的才是。”

樓品容點頭,又道:“現今能做一點算一點,日後出了門,便不如現下得閑了。”

兩個丫頭點頭,未再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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