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色相
剛才還說不抓奸細了,怎麽就自己送上門了?
舒蘭心想自個的運道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好?真是活見鬼。
“太子可要一同去瞧瞧?”舒蘭本分地問着,迦烨遂颔首同去。
只是等二人見着了這細作,都不尤一愣,誠然兩人都未曾想過,這細作竟是個女子,還是個十分年輕貌美的絕色女子。
那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看上去十八來歲,膚白貌美,尤其是那精致的五官,真是連皇城的畫師都要嘆為觀止,若然垂目低首的眼眶裏能再含上一點淚水,便是真真的梨花帶雨,叫舒蘭我見猶憐。
她咽了口唾沫,這人真是生得漂亮,不止男人看了要心動,就是她這個女人看了也……委實動心得很。
奈何一旁有太子在場,舒蘭不能憐惜美人,只好正經八百地拿出将領的威嚴樣貌來,審問道:“你姓甚名誰,竟然擅闖軍事要地,可知此乃大罪!”
“我、我不是奸細!”
小姑娘似乎十分緊張焦急,急急喊出一句話來,只是這說話的音調聽得實在有些不對,舒蘭不禁低下身子往前湊了湊,緊盯着姑娘的臉面左右探頭仔細瞧了瞧,遂豁然一怔,猛地退開一步,好似受了天大的驚吓。
“你是男的?!”
姑娘瞬時面色一變,怒道:“老子哪裏像女的?!”
你哪裏不像女的?!
憐香惜玉的情緒頓時半點不存,舒蘭同樣冷了面色,“你說不說,不說我立即按軍法處置了你!”
“別、別呀!”男子放軟了音調,拼命搖着頭,“我真不是奸細!我是西陉關外太虛門下的弟子,是來投軍的!”
“投軍?”舒蘭上下審視了他一番,“那你做什麽穿一身女裝?別以為随便弄個理由就可以蒙混過關。”真是白叫她動了一番心腸。
“我說真的,我身家清白,你們可以去查!何況我穿女裝這也是迫不得已,誰叫門口的那幾個小兵死說歹說不肯放我進來,我只好化成女人樣子說是來見親戚的,我真是一片赤誠來投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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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蘭眯了眼,下令道:“哼,借口,壓下去。”
“你們別不信啊!幾個月前西陉關的舒将軍不是一家戰死了嗎?我男兒血性,聽說之後對他老人家很是欽佩,所以才想來投軍的!”一旁的士兵已上前拉扯男子,一曉得他不是女子,士兵的手上也就不再顧忌,男子硬是掙脫不開,只能繼續伸冤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這樣也太不講道理了吧!”
舒蘭聽不得男子的辯駁聲,可是那紫紗薄裙在掙紮間飄若煙雲,襯得這奸細柔弱凄楚,叫舒蘭的小心肝又是一動,只覺耳畔倏然靜默,盯着他美豔的面孔怔怔出神,心底一顆憐惜的心更是猝然怦怦一跳。
“等等。”
男子見狀,面上立即露出希翼的表情。舒蘭緩緩走近了兩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看,卻是問道:“你真的不是女人?”
男子又是一怔,剛要破口大怒,卻是舒蘭先一步搖頭嘆氣,甚為惋惜,“真是可惜了這張臉,可惜啊……”她甩甩手,“帶下去吧。”
“你!”反應過來的男子直踹着腳,可惜身上被綁着,雙肩被人拖着,委實施不出力道。
一直默然待在一旁的迦烨倒是沒有多于置評,只對舒蘭說道:“這事你自己看着辦,宋将軍已在路上,我讓他留了五萬步兵在岚敏山下鎮守,關外的三萬兵馬也已傳令要他們退後整頓,之後如何,便看你的了。”
“多謝太子。”
舒蘭拱手行禮,她自然不會對這位少年成名的迦國殺将所做出的決定作于置評,也不敢妄想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地贏得接下來的奪國之戰,然而她卻曉得,攻下西蠻之地,卻是勢在必行。
迦烨又問,“你什麽時候可以啓程?”
“太子可随時下令。”舒蘭沉聲應道,“末将等這一刻也已許久了。”
收複蠻夷之地,挽回西陉門難之恥。
這不是什麽壯志淩雲,而是徹徹底底的複仇。
為她舒門一家,為那兩萬浴血奮戰而死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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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們就這麽對待俘虜嗎?就給個面餅白水啊?好歹給點葷菜啊!”
牢房裏頭,換上囚衣的男子隔着牢籠抱怨着,嗓門高昂,中氣十足,委實不是一個太平的主。舒蘭立在牢房門口聽着他喊話,叫先前還惦記着他那一副嬌俏女子打扮的自己頓時幻滅,舒蘭搖搖頭,現出身型。
“在軍牢裏頭還給你飯吃已是貴客待遇,要是行軍打仗的時候,一刀砍了你的腦袋才叫省事。”
男子倏然見到舒蘭,聽見她的話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你們不能這麽對我,我只是想來投軍,我是清白的!”
“你難道還不明白?”舒蘭故作吃驚,“不管清不清白,我都不能放你走,軍營裏頭出細作,可大不可小的事情,天曉得你有沒有和其他人做過什麽勾當。”
“沒有、絕對沒有。”男子舉手對天發誓,“我真不是奸細,何況我什麽都沒看到就被捉起來了啊,我對天發誓。”
“軍裏都是男人,你卻故意化身女裝潛進西陉關,你當這是小官館,來找男人尋開心麽?”
男子頓時吃癟,“你、你怎麽滿嘴都是混賬話!”
舒蘭笑得調戲,指着自己問道:“你曉不曉得我是誰?”
男子咬唇斜眼看她,“曉得,所有人都曉得現在守着西陉關的一代女将,正是亡故舒老将軍的獨生女舒蘭。”
“知道我是誰這可就好辦了。”
舒蘭拍拍手,随手從袖子裏露出一把鑰匙來,三兩下便進了牢房,只是進來的姿态嚣張跋扈,尤其是那似揚非揚的唇角,盈盈含笑的眼眸,無一不露出滿滿的算計陰謀。
倥偬間,疾風一掃,舒蘭稍稍舉起的手已然拽住他的手腕,将男子猛地縛在身後的牆上,湊近的臉上笑意甚深,看得男子身上猛地一顫,“你!你、你要做什麽?”
舒蘭仔細打量着他的面孔,方才的紅妝已然擦去,不過五官仍舊精致得很,仔細一瞧更是分外好看。這彎彎的眉角,一個男人怎麽就能生得這般好看呢?
“你今年多大?”
男子一愣,奈何全身不能動彈,怔了會應道:“二十。”
果然是個年輕後生,“叫什麽?”
“郝遠。”
“好遠?”舒蘭撲哧笑出聲,“是夠遠的,誰給你取得名字?”
“我師傅,他收留我之後,我便跟了他的姓,他說我來自遠方所以取了這個字。”
“哦。”舒蘭理解地點點頭,手上卻已是麻利地點了他的穴道,一雙手緩緩摸上了他的胸襟,嚓地一聲扯開了他的上衣。
“你這個女人在做什麽?!”郝遠不可思議地大喝。
舒蘭一副你傻的表情,誠實道:“脫你衣服啊,我還是有些不信,你真不是女的?”
“廢話!”郝遠掙紮不從,彼時一身男子的身板已然露在舒蘭的眼下。
“男人也沒事,我最近正在招夫,且讓我瞧瞧你這身板夠不夠格。”舒蘭說話的時候半點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撥他衣服的手更是迅捷用勁得很,全然沒有女子的羞赧之色,驚得郝遠真以為自己要失了身,喊出來的話都很不靠譜。
“我、我英雄氣長,賣藝不賣身!你、你別想逼良為娼!”
“逼良為娼?哈哈。”舒蘭手上一頓,看着他輕笑,“我偏是要逼你又如何?
”
郝遠語氣堅定,可微微敞開的胸脯竟是在微微發抖,舒蘭硬憋着笑意,有些陰險地用冰涼的食指劃過他雪白的肌膚,啧啧,這個男人的膚色也未免太白了一些,委實比女子還要吹彈可破。
郝遠身體一顫,“我、我心中已有心儀的姑娘,你、你不能硬來……”
舒蘭賊笑,“老娘偏是喜歡硬來。”
大概沒想到她會這樣地痞無賴,郝遠一時竟也傻得詞窮,呆了半天才喊出個詞來。
“你不害臊!”
舒蘭唇角一勾,“我的确不害臊,自小和男人長在一起,待在一塊,我有什麽沒見過?不過你的皮膚可是我見過最好的,比他們白嫩,卻也十分緊致,倒真是個練武的人,還有你的眼睛……”
舒蘭倏然往前湊,一手捧住他的半張臉,盯着他的一雙瞳眸,“你的眼珠子是藍色的。”
郝遠明白她的意思,坦然承認,“不錯,我留着一半的西州血統,不過自小被人拐賣到中州,何況我是江湖人,在我心中沒有兩國之分。”
“既然是江湖人,何以跑來西陉關?”
“我說了,我是因為欽佩舒大将軍!”
舒蘭往後退了一步,抱胸笑道:“有什麽好欽佩的,橫豎就剩下了一堆白骨,說起來,這根本是我舒門的恥辱,一場小戰折了無數将士不說,舒氏也幾乎滅族,想想都是個笑話。”
郝遠癟嘴辯駁,“我一點都不覺得好笑。”棄了之前的軟弱,他盯着舒蘭,語氣頗為責怪,“你是他的女兒,難道都不能理解舒大将軍的想法?我知道舒将軍的用意,西陉關一旦被攻破,雖然并不能撼動京都長安,可是關後三座城池內的數十萬百姓會如何?他們手無縛雞之力,軍隊又回防不急,必不能抵擋住西蠻的鐵蹄,到時生靈塗炭,百姓的傷亡必高于士兵的死傷,我相信舒大将軍正是因此才拼死抵抗,這是真正的保家護國!”
拼死抵抗,保家護國,這就是軍人的宿命。
舒蘭噙笑的面容一時有些淡漠下去。
郝遠盯着舒蘭出神的面容,豁然明白了她的意圖,想來她只是在試探自己。其實她能夠替代舒大将軍的位置鎮守西陉關,是有真本事的,而如今的一番戲弄,多半是裝出來的吧。
“你其實理解的,是不是?”郝遠盯着她說道。
彼時舒蘭低頭拍了拍手掌,再擡起來的臉又是滿滿的笑意,“你倒是挺通透的,不過不要以為你說了我老爹他們的好話,我就會放過你,軍中對來路不明的人從來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何況你還有一雙西州人的眼睛,就是這會立即就地正法了你,你也喊不得一個冤字。”
郝遠急了,“我真不是細作!你們不能冤枉我啊。”
“那麽留下你有什麽用處嗎?”舒蘭語調放緩,“如果你有用處,我也不是不可以留下你一條性命。”
“我會說西州話,還很了解西州的地勢及風土人情。”
舒蘭癟癟嘴,“我軍裏頭不缺這樣的。”
充滿希翼的面孔被她的話立即打擊了下來,郝遠糾結了一會。
“我馬騎得很好。”
“能比我的騎兵校尉還要好?他可是能在馬背上翻跟頭的。”
郝遠噎住,于是又道:“我讀過四書五經,是太虛門裏學問最好的。”
“我一個管軍需處的小兵都是當朝榜眼,你當我常勝軍裏很好混麽?”
“我、我……我……”
舒蘭偏頭看他,笑帶惡意,“我什麽?沒有的話可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郝遠急道:“我、我長得好看!”
舒蘭抿着嘴,屏住笑意,“我身邊倒的确是缺個花瓶,不過……”她劃了劃郝遠白嫩的臉頰,故意調戲道,“你這是在自薦枕席不成?”
郝遠心中大哭,他根本是被迫賣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上):
元旦之夜,郝遠在鏡子前頭擺着POSE,問搭檔舒蘭,“你說我身材怎麽樣?”
“很好。”舒蘭認真翻看着劇本。
郝遠甩了下劉海,“賣相呢?”
“也很好。”
郝遠賊笑,“怪不得玉導又要我穿女人衣服,又要我演半裸戲,你說她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大概吧。”郝遠坐近了些,一手攬過舒蘭的肩膀,“可我對你比較有意思,今個晚上我訂了燭光晚餐,高樓夜景,就你和我,怎麽樣?”
舒蘭擡起頭,毫無表情的一張臉。
“你現在是在主動賣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