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利箭

舒蘭聽了一怔,行軍不過一日,竟然就遇到敵襲?

只是全軍皆行軍在此,眼下唯一可能同西蠻交戰的,就是原計劃在穆蘇河與大軍交彙的三萬先鋒軍。

事因正月西陉關被破,朝廷派援軍趕至時,西陉門已由舒蘭擊退敵襲,奪回城門。遂援軍變為先鋒軍,行軍至穆蘇河附近,起震懾蠻夷之效,以顯示守衛迦國河山的決心,彰顯迦國國威。

而這幾個月裏,西蠻對此也一直毫無動作,不曾想竟是在大軍開拔的日子,搶先一步下手為強。

舒蘭沉聲道:“詳情如何?”

“敵軍約莫五千,皆為輕騎,我方處于劣勢,已被圍困,而且進攻的敵軍裏頭似乎混有狼群。”

狼群?

西蠻信奉狼神,馭狼之術也的确略有耳聞,只是狼群生來野性狂放,極難駕馭,聽說在西蠻會此技藝的也是鳳毛麟角,再來這十多年也不曾聽說過西蠻之中有這樣彪悍的人物,難道偏偏是在她統帥出征之時叫她遇上了這樣的人才。

舒蘭心念一動,手上已是調轉馬頭,高聲喝令,如震撼在山谷間的回音,“全軍戒備!”

一旁,唐雪松立即指揮傳令使揮旗傳令,三軍士兵立即嚴正以待,秩序井然。舒蘭記得那支留在草原上的先鋒軍,原也是宋老将軍麾下,騎兵近二萬、步兵及弩兵各五千人,可這支隊伍本就只取震懾之效,未作西征的打算,彼時也曾吩咐過他們不可與西蠻硬拼。何況穆蘇河又離西陉關不遠,即是遭遇敵襲,理應也能退避自如,不曉得此次圍困是不是因為那些狼群的關系。

“章鵬。”

“在。”章鵬立即打馬領命。

“點三千精騎,由我帶隊,其他人全軍謹慎前進,聽從宋副帥號令!”

“是!”章鵬雖有疑慮,卻應得十分爽快,彼時誰都曉得,晚一步就有可能叫那些在前線抗戰的三萬将士全軍覆沒。

舒蘭又同宋深江吩咐了一些事情,要他們謹慎行軍,不必增加救援。少時,先前負氣跑開的迦烜也得了消息,立即趕了過來,對舒蘭吼道:“你是一軍元帥,不必親自去!”

“閃開!”舒蘭毫不客氣地瞪向迦烜,誠然迦烜沒有看過在戰場上的她,彼時為之一怔,咽了一下,才大喊她的名字,“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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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舒蘭全然不将這位一國皇子放在眼中,自顧自地打馬開路,“走!”

飛奔而出的一列隊伍,舒蘭一騎當前,揚起滾滾煙塵,一路朝穆蘇河的方向疾馳而去。

“舒蘭!”

迦烜在背後大喝,奈何唐雪松一早安排了親信護衛守在二皇子的身邊,攔得他沖不出去,自然身份不明的郝遠也被嚴實地看護起來。此刻知曉事态嚴重的宋深江亦是行到迦烜身邊勸道:“還請殿下稍安勿躁,舒元帥想來胸有城府,我等靜候佳音便是。”

“閉嘴!”

兩個字,弄得宋深江面僵色冷,也叫迦烜稍稍恢複了一些神志。

迦烜雖是迦國二皇子,心性也比不得太子迦烨的沉穩,但往昔從不依仗自己的身份對旁人怒斥呵責,何況宋深江還是迦國老将,在皇親貴胄之間也頗有威望。須臾脫口而出之後,曉得失了分寸的迦烜也是一怔。

“是迦烜失禮了,還請宋老将軍不要怪罪,我自幼與舒蘭相識,總角之交堪如刎頸。”

“無妨。”宋老将軍年老人精,心底通透,沒有再說。

而驟然如被一盆涼水潑身的迦烜,縱使頭腦清醒了一半,可手上仍是不甘心地握緊了缰繩,咬牙切齒地望着舒蘭離去的方向憤慨不已。

當年她也是如此,在得到父皇允許離京的一刻,她連和他道別的時間都不肯留出些許,就是一騎飛塵,急速離去,如同今日一樣的決絕。

舒蘭,你總是這樣一再得将我丢下,叫我寝食難安、心焦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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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舒蘭的坐騎已是甩開大隊許多,身側只有唐雪松緊追在後,他們兩人的騎術皆承了舒老将軍和舒蘭大哥舒振邦的教義,可謂難有人能出其左右,即是如今的騎兵統領章鵬與他們作比,委實都要遜色幾分。

“駕!駕!”

舒蘭的馬鞭幾下抽打,匍匐在馬背上的身姿忽然微微直起,少頃她突然馬頭一轉,直奔一旁的山丘,唐雪松見狀立即緊跟在後。烈風呼嘯在耳畔,兩人一直又策馬奔跑了半刻鐘的功夫,舒蘭方勒馬停在了一側的山頭,彼時居高臨下,被西蠻騎兵圍住的迦國軍隊赫然進入他們的眼簾。

此刻他們雖站得高,但也只能大致看出兩軍的隊形,可舒蘭和唐雪松望着這個輪廓也深知迦國軍隊的處境正岌岌可危。此時西蠻已幾乎要完成包圍圈,将迦國士兵圍了個水洩不通。

“騎兵只是在封鎖外圍,應該是要纏住我方騎兵以防止他們突襲。我軍步兵則被困在中間,只是沒想到,他們真正負責殺敵的竟是狼群!”唐雪松亦耳聞過西蠻馭狼的事情,可當真親眼所見,的确叫人震驚。這一群野狼猶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這支狼軍的殺傷力是絕不可小視的,“舒蘭,看後面。”

舒蘭眯着眼睛,她也看見了,在這支西蠻軍隊的後方似有一支幾十人的騎兵隊伍停在那裏,而在那清一色的黑馬隊伍裏,有一個銀白色的影子很是醒目,那個極小的白影似乎是矮矮地坐在黑馬的旁邊。

唐雪松猜測道:“那是不是一頭雪狼?這可是稀珍的狼種,那個可以控制狼群的人恐怕就在這裏頭。”

馭狼之人麽。

舒蘭再次調轉馬頭,此刻章鵬的大軍應當已經快要趕上他們了,“雪松,鳴笛,通知他們從兩側突圍,你我正面做餌。”

随後不久,等到舒蘭的三千輕騎趕到時,其實迦國先鋒軍的士兵已經幾乎陷入了奔潰無助之中,然而當一道鳴笛之音響徹蒼穹間時,叫所有迦國士兵的臉上頓時溢出了生的希望。這熟悉的軍中音調就好比家鄉的音律,當聽到自己至親之人的呼喚鼓勵時,迦國所有的士兵們都爆發出最大的氣力和吶喊,迎擊眼前的敵人和惡狼。

“殺!”

舒蘭率先舉劍沖殺向前,不過西蠻人見到迦國的援軍仍是絲毫無懼,揮舞的大刀裏充斥着西洲人的蠻橫蕭殺,只是不想蠻夷的馬還未沖上前來,倥偬間,幾道淋漓霸道的弓箭已是順風刺到了西蠻騎兵的面前,聲聲如鬼哭狼嚎,箭無虛發。

正前方,舒蘭已迅捷地換上弓箭,和唐雪松一起攜軍中最好的弓箭手,并排騎馬拉弓,人人的弓箭上都拉滿了三支弓箭,直擊一掃,将不少來不及躲避的西蠻騎兵打下馬去。

“沖!”

兩側,章鵬和楊烈騎馬帶頭領隊,揮刀交叉沖入蠻夷的包圍圈,由外部截斷了西蠻對迦國的包圍,同時也替被困在內圈的迦國士兵們破開了一個生的缺口!

舒蘭撤弓舞劍,踢馬沖刺,“圍住!圍住!殺!”

這一次,章鵬和楊烈的成功穿插,促使迦國得以對西蠻實行包圍,雖然只是圍困住前方一千左右的蠻夷輕騎,卻也足以讓曾經落于下風的他們重振旗鼓。然而瘋癫狠戾的狼群不停地向迦國的步兵和騎兵坐騎撲去,無數的士兵喉嚨被其鋒利的尖牙咬破,血流草原黃土。

此刻西蠻軍的後方,按兵不動的數十人仍是穩穩地坐在馬上,眼看着自己的軍隊被迦國士兵打散圍住,也沒有發出任何的指示,倒是原先靜靜坐在地上的雪狼站了起來,擡首對着一旁的男子輕叫了一聲,似是在說什麽。

這年輕男子的整個人都裹在厚重的披風之中,可即是如此他的身型看上去仍有些瘦弱,就是唯一露出來的目光都暗淡無光,似有倦色。

“叫它們回來吧。”年輕男子說罷便是一聲輕咳,可不等他咳完,一側的魁梧男子已搶先用西蠻語提醒,聲調頗冷,“不要忘了單于對你的吩咐。”

“單于雖吩咐我要制止迦國進軍,卻不曾叫我要一次成功。我本就不是軍人出身,帶不來兵馬。”

“哼,你不要以為自己會控制野狼就很了不起,你最好擺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是……”

不等男子說完,烈風間夾着一道明顯的殺意向他急速射來,男子幾乎是出于本能地極力向右側一偏,才将将躲過這一冷箭,然而灰白的眼睛裏卻是清晰地看着這一箭刺進一旁魁梧男子的肩頭,方才還斥責他的人倏地跌下馬去,痛得全身僵硬。而罩住男子身型的鬥篷也猝然剝落,露出一頭罕見的銀色長發。

霎時,安靜的雪狼全身豎毛警備,龇牙咧嘴地朝着箭飛來的方向,彼時轉過頭的銀發男子只看見斜角處的矮坡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騎馬的迦國将領,他手持一柄通身漆黑的強弓,五官雖不能瞧得十分清楚,但全身透出的殺意已冷冽地如同千年寒雪。

少頃,他又舉起強弓,弦上已挂有三支羽箭,這會就是銀發男子不曉得他是誰,可單看之前那一箭的威力,再見他筆挺的身姿手勢,也曉得此人的箭術必非凡品。

這三箭,定是來勢洶洶!

利箭掃過茫茫草原,軌跡直取銀發男子!

周遭戒備的西蠻騎兵已是立即護了上來,卻不想三支氣勢洶湧的羽箭卻是箭頭有失,略略減弱了勢頭,半空下落。

西蠻兵們瞧着心中一松,心想還以為當真是遇上了什麽箭術高手,原來頭一箭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想想也是,那麽遠的距離,射出來的弓箭根本不足以保持這樣的勢頭和力勁。

然而就在他們注意力松懈的一剎,落下的三支羽箭之後竟又冒出一支利箭來,這支箭的威力竟比之前的羽箭更為犀利陰狠!

而橫空掠過的箭頭,竟是直中雪狼的左眼!

雪狼吃痛慘叫,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滾抽搐。

“阿雪!”

銀發男子驚呼,猛地翻下馬去查看雪狼的傷勢,等到再擡眸時,只見方才矮丘上射箭的男子坐騎旁,又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來,那人側身站立,手上同樣持着一柄烏黑強弓,高高束起的馬尾随風搖曳,氣勢淩人。

就是她,射中阿雪這一箭的人,就是這個迦國女人!

頓時,銀發男子灰色的瞳眸裏燃起滿滿的怒火。

“雪松,我們走。”

遠處,狼王傷重,狼群漸退。

只是迦國軍隊雖然躲過了眼下這一次危機,卻也為之後的戰争埋下了最危險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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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國翊華十年,西征大軍出征不過一日,前方軍情告急,先鋒軍遭西蠻狼群圍困不破,幾近覆沒。舒帥英明果決,立點三千精騎親自救援,不想敵軍馭狼群,野性嗜血,輕騎外防圍困不退。

舒帥沉着下令,由兩側突襲,破包圍圈,救衆人。自己則攜親衛沖出側翼,架弓直射,一箭殺退狼王及西蠻将領,叫蠻夷落荒退兵。自此,西蠻聞舒帥之名如雷霆在耳,不敢懈怠。

——《迦國史書将冊女帥舒蘭》

作者有話要說: 唐雪松冷傲:“都堅持看到這了,收藏了吧。”

郝遠賣萌:“看了那麽多頁,留個評嘛。”

迦烜傲嬌:“收藏、留評,你要一起做也不是不可以。”

一旁,舒蘭長腿相疊,香肩半露,側目水眸,靈犀動人。

纖纖食指劃過紅潤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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