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班贊

天空将明未明之間,迦國的陣列也已然立好,步軍在前,弓箭在後,騎兵随時準備出陣攻擊。然而翹首以待的戰争卻沒有響起,只有前方的斥候急速策馬回禀。

“報!敵軍派出一支騎兵隊伍往東側行去,約莫三十人,為首的男子一頭銀發。”

“他們想做什麽?”迦烜很是不解。

彼時,舒蘭負手凝思,想了一會開口問道:“東側,我記得那裏是西洲少有的一處峽谷?”

善雅答道:“正是克托峽谷,那裏常年白霧環繞,難窺其底,因此也被人叫做深淵谷。”

即是空不可越的峽谷,他們疾馳而去又是做什麽?是為了誤導他們的視線,還是別有圖謀?

唐雪松問道,“可要派兵去追?”

舒蘭垂眸靜思,一時沒有應答,倒是底下的武樹軍上前主動請命,“元帥,此人本就是我們的心腹之患,他此刻只帶着少數人馬,正是我們趁勝追擊的大好時機!請允許屬下率兵追擊!”

章鵬跳出來不服道:“你一個弓箭營的追什麽追,要追也應該我騎兵營去!元帥!”

此時舒蘭擡手制止住了兩人的話,“讓武校尉去,帶一百人以樹形尾随,但絕不可靠近,我派你去只是以作偵探,要記得對方是可以控制狼群的能手,不得硬拼。你即是弓箭營的,應該最懂得如何保持距離。他既然敢明目張膽地這麽做,必然有所主意應對,切記,是我們要誘敵,你可不要被別人誘了去。”

“是,元帥!”武樹軍大喜,立即退下。

須臾,舒蘭擡頭對候在一旁的許燕京道:“燕京,看來對方是怕了你,不想被你制住吶。”

許燕京淡淡地笑了笑,到底不是屬于他的機遇吧。舒蘭走過他身邊,拍了拍了他的肩頭,“在軍裏,無論是先鋒騎兵,還是軍需軍司,每一個位置都十分重要,同樣地,無論是身在何位,只要是軍人,我們都要有軍人的風貌和素養。”

“是。”

“章鵬。”舒蘭吩咐道,“列隊出戰,對方既然想拐彎抹角地和我們玩,我們可不能順着他們的路子走。”

“好來,我早就想痛快地殺上一場,西陉關的仇,我一定要替兄弟們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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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鋼。”

“在。”

“我舒門以弓箭見長,西蠻的高牆又算得了什麽,你且去叫他們見識見識。”

如今的常勝軍,大多是數月前那場大戰之後的幸存者,他們是依靠着其他兄弟們的犧牲才換得了現下的性命,而今天,他們就要用這條命,去為那些已故的亡靈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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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國翊華十年七月,舒帥領西征軍至西蠻蒼城城外,浩蕩威儀,蠻夷見此派軍佯裝後撤,妄圖攪亂舒帥視線,以引開迦國大軍,從而前後圍剿。

然舒帥聰穎,慧眼識破,命騎兵少将章鵬、弓箭校尉羅鋼出戰迎敵,這日迦國騎兵之猛、弓箭之精,叫蠻夷訝然驚嘆。

——《迦國史書将冊女帥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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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這場蒼城之戰,舒蘭打得并不是十分順當。

固然章鵬騎兵勇猛、羅鋼弓箭精準,叫蠻夷吃到了一些苦頭,可西蠻城池石牆高聳堅固,他們一時間也的确不可能攻破。

這一戰會成為一場持久戰,本就在舒蘭的意料之中,亦在班贊的意料之中。

一方存心試探,一方游刃有餘。

但是這場激戰中的一個變數,則來源于舒蘭一開始做下的決定。便是武樹軍的那一頭,傳來了一個極為不好的消息。

“武校尉被敵軍所擒!”

舒蘭眉頭微微一凝,“叫燕京過來。”

整個軍營将領本就在随時待命,許燕京不久便立即趕來,舒蘭遂道:“我們要改變計劃,原本手上的籌碼,如今恐怕只能變作交換的物件了。帶上那些狼,我們走。”

“不用你親自去吧!”以監軍之職待在一旁的迦烜脫口攔道,可立即又想到舒蘭不喜如此,只好加了一句道,“一軍元帥也不能事事親力親為,放權屬下也是你該做的。”

“多謝監軍提醒,不過這件事必須由我去。”舒蘭側目沉着應道,“且不說武樹軍是聽了我的命令,若我不去,不僅會叫将士心寒,更重要的是,誰來給那個男人致命一擊。”

舒蘭踏出大帳時,直接行到了大軍面前,倏然喚道:“唐雪松,聽令!”

随侍的唐雪松一愣,但立即反應過來,由側面拱手應道:“屬下在!”

“本帥出戰之時,唐雪松暫代本帥之職,指揮攻城之事,爾等皆要聽其號令,如有違背,定斬不赦!”

唐雪松倏然擡頭看她,這樣當着所有人授予軍職,是要他不能拒絕,要他不能再執拗地跟在她的身側。她何以這樣千方百計地要趕走自己?唐雪松嘴唇微張,少頃還是拱手接下了這項帥令。

便是憑着舒蘭所說的那份默契,他還是曉得原因的。

百步穿楊,如今軍營之中可做到此技者,只有二人。

一個是舒蘭,另一個便是唐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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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托峽谷周圍青草難見,只有紅黃色的黃土山岩,而亦如善雅所言,峽谷之下只能看見密布的雲煙上下起伏,美輪美奂,卻也的确是深不見底,猶如一個白色的深淵。

舒蘭同許燕京帶人趕到時,銀發男子已将武樹軍等人綁住,抱堆捆在峽谷邊,至于人數僅剩出發時的一半。坐在馬上的舒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銀發男子,此刻他穩坐在馬上,看着她的眼神略有殺氣恨意。

舒蘭在安全的距離下勒住了烈馬,先看了被捆在前頭的武樹軍,大聲問道:“不是叫你跟着嗎?怎麽會被抓到?”

武樹軍內疚地低着頭,聲音倒不敢回得小,“狼群突然冒出來,我們防備不及……”

明明他們一路行軍過來皆被狼群襲擊,此次他要跟的又是這群狼族的首領,怎麽還敢如此輕敵?要他代替章鵬來追,本是想着他定然比章鵬要穩重些,如今看來他們兩個誰更滑頭,還真是說不準的事了。舒蘭又忽然想起,武樹軍也曾是宋少鹄的屬下,莫非當真是一丘之貉不成。

舒蘭瞪了武樹軍一眼,頗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随後踢了踢一旁郝遠的小腿,她特意帶上了他就是為了交談之用。

“上去翻譯。”郝遠颔首,一樣照葫蘆地開始說着舒蘭說的話。

“西蠻想以什麽作為交換條件。”

銀發男子盯着舒蘭,語氣铮铮,“我要你的人頭。”

郝遠聽了氣恨,倒是舒蘭輕松地笑了起來,低頭嘟哝了一句“還真是沒什麽新花樣。”

少頃,舒蘭擺手,身後許燕京很是明白地就讓人擡出幾個用布遮住的籠子,那裏頭自不用多說,裝着得正是對方手下的野狼。

既然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屬下站在這裏,她便賭一賭,對方也可以為了這幾頭野狼而放棄手上的人質。

縱使這些狼在常人眼中只是個畜生。

“如何,你看了這個,還想談之前的條件嗎?”舒蘭道。

果然,銀發男子露在外頭的半張臉瞬時難看起來,原先一雙狠戾的眼睛也頓時熠熠生輝起來,剎那間,舒蘭便曉得自己押對了賭注。可奈何大半天又不見這男子發話,舒蘭本是不急,可他們到底是來談判不是來相親的,犯不上這樣磨時候,到底還是由她開口道。

“咱們也不要費時辰了,一句話,你把人給我,我把狼還你,大家彼此兩清,如何?”

“若是這樣的條件,對你們來說,豈不是太過便宜了。”

忽然,對面的隊伍裏傳出一個聲音,說着流利的迦國話。其餘西蠻的騎兵迅捷地讓出一條路來,只見一玄衣男子穩穩由末端騎馬上前,眉濃黑目,身強體魄,神色眼神裏都透着張狂和自信,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迦國宿敵,如今西蠻掌兵大元帥,班贊。

班贊,破西陉關,屠她舒氏一門的罪魁禍首。

舒蘭握着缰繩的手指倏然收緊,胸口更是有一股熱氣猝然上湧,熱得她全身狂顫。

作者有話要說: 玉玺收藏數好的話也是可以萌萌加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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