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反悔
大軍休整過後,遂準備整裝出發,一路向西蠻王庭行徑。
自蒼城過後,斥候來報,西蠻王庭已将所有兵力集結于大原城,殊死一搏的戰場顯然也就在那裏。
“蠻夷手中剩下四萬兵馬,我們手上雖有七萬騎兵,可與西蠻精騎一人陪雙的局面比較起來,恐怕也只是在伯仲之間。接下來一戰想必雙方都是殊死相博,自然我們都不希望己方有太大的傷亡,可大原城的建築格局不比蒼城的簡陋,城牆高築,皆是按照禦敵的配備建造。”
慶祝過後的次日午後,幾員大将再次在舒蘭的營帳中商讨下一步的行動,不過氣氛較第一次來說,委實緩和不少,衆人的心中已無兩軍之分,大夥都是西征軍的軍人。
舒蘭對着沙盤,分析戰況。眼下的局勢看似是有利于打了幾次勝戰的他們,可實際來看,卻遠非如此。
明着壑帝将宋深江手下三十萬大軍交付于她,加上留存的常勝軍,原也有近四十萬。然而其中五萬留守岚敏山脈,三萬留守西陉關,三萬沖鋒軍又在一開始便損掉兩萬,于是只剩下二十八萬左右。随後,她又命宋将軍攜十萬士兵留守,如今幾次大小戰役打下來,也就剩下十五來萬,而其中騎兵卻是只有七萬不至。
迦國不比西蠻,往昔迦國軍中雖有出挑的騎兵營,卻不及西蠻的特意培養和多年栽培。
何況這次還有另一個隐患,阿狼。
舒蘭問向唐雪松,“前些時候叫你打聽的事,王庭的探子可有消息傳回來?”
“還沒有。”
舒蘭沉聲,決定對衆人道:“上次在托克峽谷,我得知那馭狼男子是遭西蠻班贊脅迫,才會加入戰事,所以若然我們可以幫他将心愛的雪狼逃離班贊的掌控,我們起碼就不用再防備野狼的襲擊。”
“這感情好啊!”章鵬一拍手掌,很是贊同。
負責探子聯絡的唐雪松卻道:“話雖如此,但我們成功安插在西蠻王庭之中的探子極少,這次他們已打探了許久,仍無半點回音,恐怕也是無力為之。”
章鵬立即提議道:“那咱們再派人混進去就是了。”
劉銅反駁道:“你說的簡單,你當像咱們在中洲打仗啊。這裏可是西洲,咱們的人別說混進去,搞不好剛入城就會立刻露出馬腳。”
少頃,步軍校尉于維道:“元帥之前派去蒼城的那個親衛,或許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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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了接連稱這是個法子,舒蘭點點頭,遂叫人又将郝遠叫了過來。
說來也是命,郝遠本是作為一個細作被抓進軍營裏嚴加看管的,如今卻接二連三地讓他成為了迦國的助力,倒真是意料之外的發展。只是這樣處理是否妥當,舒蘭心中仍是不太肯定。
不得不說,她對郝遠始終留有一份猜疑。
他有着絕世傾城的容貌,卻也有着深藏不露的脾性。
少頃,親衛帶着郝遠過來,舒蘭便将之前讨論的一番事情告訴了他,郝遠顯得十分鎮定,半點沒有含糊就應道:“我願意去。”
舒蘭不動聲色,衆人倒是立即紛紛對他贊賞起來,誇他是條真漢子。
“不過我有條件。”須臾,郝遠盯着舒蘭,目光炯炯。
“什麽?”
郝遠規矩道:“元帥上次答應我,若然我能成功潛入蒼城完成任務,便會與我嘉獎,元帥可還記得?”
“自然。”
郝遠又問道:“那若然此次我能夠再次凱旋而歸,我可能算作是迦國西征的功臣?”
“理當如此。”舒蘭看着他,猶如看着一頭随時會撲上身的豹子。
半晌,郝遠沉了口氣,昂頭挺胸道:“即是功臣,我想元帥與我的獎賞便是待我歸來,希望元帥能夠效仿前朝蝶香公主。”
“放肆!”
本站在一旁默然聽着的迦烜猝然呵斥,怒目圓睜,狠戾地就想将郝遠就地處決了一般。
他竟要舒蘭效仿蝶香公主?當年帝王将蝶香公主下嫁于有功之臣,如今這個小白臉竟敢、竟敢要舒蘭下嫁于他?!簡直不識擡舉!
然而郝遠卻無視高貴二皇子的,仍是字字铿锵,半點不讓。
“我傾慕元帥已久,元帥可能答應?”
“舒蘭!”
除了怒發沖冠的迦烜,旁人也一時都摸不透該如何是好。倒是當事人此時極為冷靜,舒蘭舉手止住了迦烜的暴動,只盯着立在當中的郝遠左右打量。
她若在衆将面前應下這個條件,這一諾千金,永無悔改的可能。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當着衆人的面,提出這樣私隐的條件。
舒蘭自然曉得他的用意,須臾笑弧便顯。
“若能為迦國贏得一員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何況郝親衛生得比女子還要漂亮,這嫁娶之事倒說不準是誰讨了便宜。”
“你答應了?”
縱使是提出條件的郝遠,此刻亦是吃驚,更不要說其他在場的一幹人等,面孔是一個比一個好看。
舒蘭雙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指,她的手掌雖然老繭縱橫,可手指還是有着女子纖長的漂亮模樣,靜了一會,她淡然地瞧過在場之人的表情,方薄唇輕啓道。
“可惜,本帥不是公主,而是軍人,若然誰立了軍功都要我陪着上床,我還做什麽一軍帥将?幹脆卸了這身戰甲,去秦樓楚館裏頭做個姑娘不是更好?”
屏息凝視間,舒蘭走近郝遠,一雙蔚藍的眸色瞧得愈發真切。
“我會對你上一次的功績予以厚賞,不過看來我們共事的緣分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郝遠怔怔地看着她,看得極為認真,看着她薄情的唇間吐出絕情的話。
“雪松,送他出去。”
大概,這是郝遠有史以來在軍裏頭,待得最為刻骨銘心的一天。
不及其他人求情發言,舒蘭已是昂頭輕笑,“看來老天爺也要我們打場硬仗了。下令全軍,明日開拔,必要在入冬之前拿下西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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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舒蘭悄悄潛入了白軍醫的營帳,近日來她手上的傷一直由軍醫照料着,不是白軍醫來找她,便是舒蘭自己主動拜訪,于是大晚上的她出入軍醫的營帳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唐雪松跟在一旁,撩開帳子,舒蘭負手走進,瞟了裏頭微弱的光亮一眼,語中帶笑。
“你是覺得這會委屈,還是當初被關在大牢裏的時候委屈?”
醫帳裏頭的一張板凳上,本該被趕出去的郝遠,正不甘不願地被捆在上頭。舒蘭看着他,不尤就想起了當初在西陉關牢裏見他的樣子,隐隐地有些相似。少時,唐雪松上前替他松了綁。
郝遠倒是不疾不徐地弄開了繩子,可斜眼瞪着舒蘭的眼神已算不得友善。半晌,他冷冷道。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那麽做。”舒蘭挑了他對面的矮凳坐了下來。
軍醫的營帳裏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藥味,卻比回蕩在蒼城之上的焦味要好上許多。
“我心儀你。”郝遠幾乎立即脫口答道。
“心儀我?”舒蘭不在乎地勾了勾嘴角,“那你就不應該讓我難做,你應該知道在衆将領的面前提出那種要求,對一軍之帥來說根本只是一個羞辱。”
郝遠瞥了唐雪松一眼,轉過頭,少頃冷冷道:“那日,我也在城樓上。”
舒蘭稍稍眯了眼,對唐雪松使了個眼色要他出去,好在素來管家婆似的人卻極有眼力,此刻并不糾纏,二話不說就大步邁了出去。
靜默之下,舒蘭方開口,“我這會過來,是要告訴你,剛剛你提的條件,我答應了。”
郝遠大驚,蔚藍的瞳眸驟然放大,半晌才轉頭看她,似要看出她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
“你……”
“不過我可比不得紅院青樓裏的姑娘,面若桃花,肌膚嫩白,我的身上除了傷恐怕就是疤了。”舒蘭半點不躲地迎着他的目光,“還有,一個功勞只能換一夜,為此要賠上我的一生,我想本元帥還沒廉價到這個地步。”
“難道陪夜你就不在乎?!”
郝遠驚呼,不曉得這樣的條件是在羞辱她自己,還是在羞辱他。
舒蘭站起身,不管不顧道:“知道他想要什麽的人,要比那些無欲無求的人好應付得多,何況就像我之前所說。若能為迦國贏得一員良才,一夜春宵又有何妨?”
郝遠看着她,明明是帶笑的面容,帶笑的嘴角,可那雙清澈的眼睛裏,此刻卻沒有半點笑意。
冰冷的夜,郝遠一個人空留在營帳裏,垂落的眼神叫裏頭的一片蔚藍色澤黯淡無光。不知過了許久,悠遠目光漸漸變得狠戾清明。
“我要的,可不只是一夜風流。”
這夜,西征軍盡知,舒帥原本出征前養在親衛中的一個小白臉,不識好歹,以為建了些許軍功,便可爬上元帥的床,不想生生被舒帥痛斥一頓,趕出了軍隊。
聽到這個消息,大夥皆很是高興,稱舒帥果然是女中豪傑,不為情愛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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