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折松

與舒蘭約定去看元宵燈會的前幾日,唐雪松去了一次舒府,看了看鳳芷和些故人,出府的時候,路過一個小市集,攤子上放的竟是女孩子家用的胭脂水粉,簪子發帶,一樣樣都極為精致好看。

突然他就有了一個念頭,他想要送樣東西給舒蘭。

離十五元宵還有五天,那個時候送給她,想來她會高興的。

“公子,可是要送給心上人的?”攤上的小哥見唐雪松駐足在旁,立即迎上去叫喚,“我這裏有上好的江南胭脂水粉,公子買一盒送給姑娘,她一定喜歡。”

“她不用這些。”

“是、是,公子的心上人一定是位天生麗質的佳人,那飾物可好?金的顯貴氣,銀的顯精致,玉的顯典雅,我這裏簪子、吊墜、耳環一應俱全,公子您挑挑,總有款适合那位姑娘的。”

這可為難唐雪松了,平日舒蘭幾乎不穿女裝,更莫提女兒家的首飾了。上次他看見她穿女裝的時候,還是她……嫁人的時候。

那時,大紅的嫁衣蓋住了她的身型,龍鳳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顏發飾,唯有那雙舒戰牽過的手,戴着金燦燦的龍鳳镯子,在她白皙的手腕間熠熠生輝。

霎時,唐雪松的目光就瞟在一個镯子的上頭,耀眼的金黃琥珀讓他仿佛看見了那個金镯。

舒戰。

小哥眼尖,立馬就拿了琥珀镯子給唐雪松看,“公子可是看中這個?”

“不用了。”

唐雪松當即轉身就走,突然回想起的記憶,是舒戰在提醒他嗎?提醒他,她是舒戰的妻子,而舒戰,是他最鐵的哥們。

“喲,這不是舒門的唐家小鬼嘛。”

聽到熟悉的聲音喚自己,唐雪松倏然醒腦擡頭,就見一位長者白袍立在他的不遠處,滿面堆笑。

“許國公。”他立即上前行禮,“唐雪松見過許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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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還陪着舒蘭在長安時,唐雪松也時常跟着她去許國公府,是以兩人也算熟悉。

許國公瞟過他的樣貌身型,“你都多少年不回來了,這次回來怎麽也不曉得來看看我?”

“是雪松懈怠了,請國公原諒。”

“曉得懈怠了我就好,走走走,既然遇上了就一定要陪老夫喝杯茶,老夫正缺個說話的人。”

盛情之下不好推卻,唐雪松只得乖乖地跟在許國公的後頭,進了一家他常去的茶館,二樓雅座,正對着大街的煩惱景象。許國公今天的心情似乎極好,撿着花生,喝着鐵觀音,一副很享受的面孔,他慈眉善目地看着唐雪松。

“小唐啊,你幾歲啦?”

“二十三了。”

“你跟舒蘭一般大吧?”

“是。”

“那有沒有心上人啊?”

“……有。”

許國公有些好事地挑了挑眉,頃刻換上一副長輩的威嚴,“哦?那你怎麽還沒娶親?且不說人家姑娘耽誤不起,你自己的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

“她……”唐雪松低着頭,不知如何說,可長輩問話不能不回,只好道,“和我還不是那樣的關系。”

“怎麽?有啥困難和我說,我保管替你解決了。”許國公很是仗義,“這長安城裏頭,誰敢不賣我的面子。”

這話是真,縱使許國公很不看好皇上,可他老人家的頭上頂到底頂着皇帝岳丈,太子外公的頭銜,這嫡親親的皇親國戚,貴族中的貴族,誰人敢惹?

唐雪松略略低着頭,“也沒有什麽大困難。”

“那你做什麽畏首畏尾的?我看你練功的時候挺爺們的,怎麽,一碰到女人就變烏龜了?唉,老頭子我是過來人,我告訴你,這大多女人都是好哄的,但凡你對她是真心,待她好些,她心裏總是明白的。”

明白?她,明不明白,誰又知道呢。

當初是舒蘭親口對自己說朋友妻不可戲,他是舒戰的兄弟,不該對她有什麽其他想法。

而他也明白,舒戰已然過世,舒蘭遲早會嫁做他人婦,他可以撇開舒戰的陰影。在他心裏唯一擔心是舒蘭與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畢竟開了口,便再也收不回來,雖知她對他的态度定然仍是會同往昔一般,可他自己見到她一定會不自在的吧,所以他不讓自己去往那些情感的事上想,這樣他們還可以永遠都是戰場上最默契的夥伴。

“小唐,想什麽呢?”許國公催促道。

唐雪松看着許國公,他是老一輩的殺場戰将,或許他可以像往年指點自己在戰場那般,指點一下自己?唐雪松又糾結了許久,才開口道。

“我和她之間是有些一些阻礙,可我還克服得了。只是她是我的好友,我怕開了口,若她不歡喜,便連朋友也做不成,而且……”

這孩子,悶騷得真不是一點點。

“而且什麽?那姑娘可在長安?”

許國公撥弄着茶蓋,見唐雪松點頭,便出主意道:“過兩日元宵佳節,你去把人約出來,同她說長安花燈會上放花燈,若是寫了彼此心儀之人的名字,就能心意相通、白頭到老,屆時你看她寫的是誰,不就一清二楚了麽?”

“……可她心裏,怕是有一個忘不掉的人。”

彼時許國公忍着不噴出嘴裏的茶,恨子不成鋼道。

“小唐啊,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別丢咱們男人的臉吶,忘不掉怎麽了?天曉得她心裏頭的那個男人在做什麽?既然放着她不顧,你還同那男人客氣?兒女情長這種事你不開口?難道還等着人家姑娘開口不成?簡直混賬!”

誠然舒蘭這個女子的确和別人不太一樣,她身為女兒身卻一直都在對別人開口,卻唯獨不曾與他說過這個話,這樣一來,她不就是明着将他列在了對象之外麽。

如此想着,唐雪松的心思又被打壓下去三分。

許國公見自己叱喝之下,竟起了反效果,急忙轉了話頭,語重心長道。

“小唐,別瞎捉摸了,與其到時候看着姑娘嫁給別人,你可得加把勁快将話給挑明了,指不定到時候姑娘就答應你了呢。何況是個男人就不要猜來猜去的,你要勇敢、勇猛!就同在戰場殺敵一般!”

勇敢、勇猛。

是啊,他從未争取過,只是一個人不停再心裏琢磨、猜想、害怕。

沉靜了半刻,唐雪松猛然起身,抱手握拳對許國公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許國公指點,我還有些事,想先行一步。”

“嗯,不要讓老夫失望就好,去吧。”

許國公笑眯眯地,吃在嘴裏的花生也覺得如同美味佳肴,等唐雪松的身影消失在街頭,許管家方進來替許國公添了杯茶,笑意頗賊地問道:“老爺,成了?”

“哼,老夫出馬有什麽不成的?迦烜以為悔了那些個相親的局,我就沒法子給舒蘭找相公了?這個,我保管她滿意,何況我覺得舒蘭指不定喜歡的就是這個,就是他性子太悶騷了一些,怎能磨上這麽久?真是廢我功夫。”

許管家有些不放心,“可唐公子喜歡的是哪個,老爺确定嗎?可別亂點了鴛鴦譜。”

許國公胸有成竹,“放心,舒老頭以前同我說過,他本想将舒蘭許配給唐家的小鬼,雖是沒成,可他們兩個自小一起長大,定然有些情絲在裏頭。再來唐雪松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可這些年他始終留在舒蘭身邊做個親兵。這心思,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許國公茗了口茶,又道:“不過也怨不得他不敢吐露真情,這事的确是要看舒蘭的意思,想必他也是憂心舒蘭心裏,還想着那位戰死的相公吧。”

許管家颔首道:“老爺說的是,舒小姐也是重情的人,這唐公子倒是哪哪都好,又不是什麽世家子弟,兩人自小認識,脾性都清楚的,算是鼎好的一對了,就是臉皮子太薄了一些。”

“這樣才好,要像那種滿嘴甜言蜜語的,還不曉得什麽時候就跑去外頭風流快活了。”想起自己錯嫁的女兒,許國公一臉含恨。

許管家曉得他的心思,立即轉了話題道:“可舒姑娘那樣爽快,若是她喜歡唐公子,何以不早早說了幹淨?”

“這個麽……”許國公喝了口茶,猜測道,“軍人雖說比常人要容易看得開生死,可也不代表我們不會痛啊。”

自己老伴去世的時候,兒子女兒相繼離他而去的時候,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痛得又何嘗不是生不如死。

舒蘭的前一個夫婿,似乎便是同她一起長大的。

許國公長嘆一聲,“舒蘭那孩子,大概也是不想自己再那樣痛上一次吧。”

許管家明白,想着舒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心中也是難過。

“不過你提醒得對,不能叫舒蘭因為這樣的顧忌就錯過了一個好男人。去,你去送張字條給她,就寫上那有啥花就要折下來的那句。”

許管家笑道:“老爺,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行了,曉得你學問比我好,別賣弄了,快去辦事吧。”

“是、是。”許管家笑眯眯地應下。

于是這一天,許管家很高興,成人姻緣可是樁好事,得善果積陰德,何況他還想親自喝一杯舒小姐的喜酒呢。

街上招呼生意的小哥很高興,今早跑掉的一個客人急匆匆地又跑了回來,于是翹掉的買賣又做成了,他想今晚回去可以多買二兩肉來吃。

舒府內,鳳芷也很高興,她笑眯眯地遞了一張字條給舒蘭,說是外頭有人送來的,舒蘭還從未瞧見清雅的鳳芷笑得這樣隐晦開心過。

遂她攤開紙條一看,竟也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紙上只寫了一句話,意思簡潔明了。

有松堪折直須折,莫待無松空折枝。

唐雪松。

舒蘭笑眯眯地将紙條折起,真真地,再不明白,她可就是個傻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這一集的時候,小烜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阿遠差點咬壞了牙齒。

“他們倆現在在哪?!”

“在後面休息室對戲。”

“不能再讓他們在一起了!必須拆了他們!”

就在此時,秦劍書和蕭元笙走了進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現在動手不行。”

“那怎麽辦?!眼看着唐雪松捷足先登?!”

秦劍書道:“我們可以搞破壞。”

蕭元笙甩了甩手上的劇本,“我偷了玉導後幾集的劇本,他笑不了多久。”

于是,就在這一日,“反唐同盟會”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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