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瘋狂

“住口!住口!”舒蘭揮手大喝,“雪松不是舒戰!”

然而她的腦子已經開始亂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眼睛已看不清東西。

倥偬間,迦烜忽然像是失了力氣,整個人突然昏厥了過去。

“阿烜?!”

“喲,前刻看你瞧他的目光還恨意交加的,這會見他暈了,還是擔心的嘛。”

屋檐上頭蹿下一道身影,伴着不羁的口氣嗓音,不是赫連遠是誰。

舒蘭一早便知道此人武功極高,卻不想他竟是高到了叫自己毫無所覺的地步。想來上一次從栖英樓出來,能在路上發現他的蹤跡,根本是他自己故意露出來的馬腳。

彼時赫連遠穿了一身暗紫勁裝,穩穩當當地立在迦烜的身後,嘴角噙笑。

“要我說,從前真是沒看出來,在軍營裏我還以為這二皇子只是個會發脾氣的軟柿子,原來唬人也唬得挺有計策的,知道得往你的軟肋上捅刀子啊。不過碰上我算是他運氣不好,找人頂罪的法子算是白費了。”

可赫連遠還來不及邀功,舒蘭一拳已直逼他的面門。赫連遠毫無防備,雖躲過了頭一招,卻抵不住橫切而來另一擊,胸口被舒蘭狠狠踹了一腳。舒蘭護在迦烜的面前,豪氣雲天,赫連遠被逼退到了內室,捂着胸口喊道。

“喂!我為你打抱不平,你怎麽還對我動手?!”

“我早同你說過,他是我迦國二皇子,你竟敢暗算他!”

“你真是不識好歹!”赫連遠不覺理虧,“你曉不曉得他剛才可是把一個叛國大罪,扣在了你那夫君的頭上?我是在為你叫冤!”

見舒蘭還要動手,赫連遠急忙加快了語速道:“我知道是誰叫你夫君做出這些事情的,你到底要不要知道?”

語音未落,舒蘭已是收住了出手的姿勢。可他這般說,卻也分明坐實了西陉關破,正是舒戰所為的事實。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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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遠故意賣關子,停了停,露出他那張得逞邀功的笑靥,清清楚楚地用迦國話念道。

“正是你們的迦國皇帝。”

壑帝?

一時靜默,舒蘭的心裏百轉過千個念頭,可剛要放話,赫連遠又先一步開口道。

“我曉得你要證據,我也曉得我一個突厥人說出來的話,你必是不信,不過若是他的親兒子也肯指證自己老爹的話,你肯定就要信了吧?”

赫連遠舉起手,指尖掐着一顆青色的藥丸。

“這是黃粱夢,吃下去猶如醉酒,次日醒來也不會記得自己說過什麽,應得可就是那句酒後吐真言。”

舒蘭盯着那顆藥丸,“你以為我會讓阿烜吃你帶來的東西?”

赫連遠挑挑眉,“為什麽不會?這可攸關你舒門一家的血仇呢。何況他又不是他皇兄,又不在迦國任什麽官職,橫豎就是一個殘了的皇子,我弄死他也沒多大意思不是。”

舒蘭躊躇了一瞬,到底心裏惦記着那句舒門一家的血仇,将赫連遠的藥丸接了過來,親自替迦烜服下。

她想,若是中間出了差錯,她便将自己的一條命賠給他,往後兩人倒是都不用再煩心了。

“你是怎麽潛進來的?”

舒蘭站在迦烜的身旁,仍是不讓赫連遠靠近,赫連遠便靠在一旁的櫃子上,幽幽地看着她,一眼都不肯錯過。

“你家二皇子也是奇怪,放着鼎好的暗衛不用,非要一個人守在這,都不曉得是不是故意留給我一個下手的機會。”

舒蘭明白,迦烜這樣做,是怕他之前說的一番話被旁人聽去,且不說這對她的意義,若然舒戰叛國是真,被外人知道的話,她這個叛國賊子的夫人,恐怕也要跟着倒黴。

約莫過了一會,藥效就開始發作,原先昏迷的迦烜漸漸蘇醒過來,可人的神智果然像是喝醉酒一般,眼神迷離。

“迦烜?”舒蘭蹲下身子,試着喚了幾聲,見迦烜半合的眼眸稍稍往她這看了看,很是迷糊,“舒……蘭?”

“是我。”舒蘭放低了聲音,“迦烜,我問你,打開西陉關城門的人到底是誰?”

“是……舒戰。”迦烜此刻說話雖然含糊,卻還叫人聽的明白。

“那指使舒戰的人是誰?”

迦烜身處渾噩,不想這個問題他晃着腦袋就是不肯答應,舒蘭見他這般也不曉得是因藥效太重,還是因那人在迦烜心中很是重要,是以不肯開口。舒蘭便換了問法道:“那人是迦烨嗎?”

“不……不是皇兄……”

“那是誰?”

舒蘭追問,可迦烜仍是不肯應答,她握緊雙側的拳頭,強壓住自己顫抖的心情,軟了嗓音繼續問道:“阿烜,你告訴我,告訴我到底是誰指使的舒戰?阿烜,你會告訴我的,是不是?阿烜,快說出來啊。”

那一個個字音聽起來無比蠱惑,就是隔岸觀火的赫連遠都沒想到,舒蘭到了這一刻,竟還能如此耐着性子,誘導迦烜。可他也沒想到,在黃粱夢的驅使下,這位坐在輪椅上的二皇子卻仍是咬着牙關,不肯将答案給說出來。

舒蘭停下了問題,就在赫連遠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不想舒蘭又啓齒問道:

“那阿烜,你告訴我,是誰不讓你娶舒蘭的?”

迦烜聽到這個問題,聲調猝然拔高,“是……是父皇!”

“那他為什麽不讓你娶?”

“因為……因為……是……”

“是什麽?”舒蘭身子前傾,感覺将有眉目,“迦烜,說出來,說出來,你若說出來我,你的心願便能成真了。”

“心願?”迦烜身子無力,睫眉卻是一顫。

“是啊,你不是想娶舒蘭嗎?若你說出來,你就能娶到了。”

“我要娶舒蘭。”迦烜一吼,身子都為之一抖。

舒蘭趁機誘之,“是啊,可你父皇不答應啊,到底是為什麽呢?”

“父皇……是……是父皇滅了舒門啊!”迦烜猶如夢中,難過大哭,“他、他為了攻打西蠻有個正當的理由,就設計西陉關破,更趁此滅了舒門一家!我恨!我好恨啊……”

萬籁俱寂,靜默地宛如死地。

許國公曾經說過,“皇帝到底是不肯重用他的人啊。”

是了,武将之中,前朝帝王父子的将領似乎的确是只剩下舒門一家,原先她以為是戰場無眼,她以為壑帝總是順着她的意,便是對他們好的。可是……為了攻打西蠻有個正當的理由。

呵,一個理由,也是鏟除舒門的最好時機。

是她的錯,是她的錯!是她不肯去明白朝堂上的波谲雲詭、陰險狡詐,是她以為只要一味地打仗殺敵,便能叫帝王安心。

可是,在他們這些将領直面敵襲的時候,竟是自己的主子在背後狠狠地捅了他們一刀。

怨不得他始終不肯迦烜娶了自己,是啊,這怎麽能肯呢?若然娶了,可不是娶了一個仇人回來麽。

“舒蘭?”

赫連遠看着她的神情,雖然他比她早一步知道了這個答案,可畢竟他只是個局外人,如今見舒蘭的模樣,深怕她會憂傷太過。

舒蘭雙膝跪在地上,一個個畫面念想從她的腦前劃過。

今日一早,她還跪在壑帝的腳下,對他感激涕零,宣誓着自己的忠誠,然後她得到了什麽,她得到了什麽?!

“原來、原來一直在給仇人做事,呵……哈哈哈……”

舒蘭手撐着地,讓自己站了起來,許是跪得有些久了,竟是身子晃了一晃,瞧得赫連遠有些心驚。他們都是武人,舒蘭亦非泛泛之輩,哪裏是跪一跪就會如此的,必然是心中痛到身心難支的地步了。

他剛要上前安慰,不想舒蘭略略欠下身子,又繼續問道:“這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嗎?”

“還有皇……皇兄。”

“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昨天……”

那想來就是壑帝昨日打發她回家之後,便尋了倆兄弟談話,好叫迦烜徹底棄了娶她的念頭。而若非迦烜對她執着如此,想來壑帝也不會将這個秘密吐露出來。

“迦烨有沒有參與你父皇的計劃?”

“皇兄?不……皇兄和我都不知道,若我知道,便絕不會讓父皇得逞……不會、絕不會……”

舒蘭僵着身子,忽然想起今早離宮時,太子迦烨在回廊上對她說話的樣子,的确帶了幾分愧疚,尤是那句,“舒蘭,記着,你不欠我們的。”這會可真是解釋了一個明白。

果然,她的确不欠他們的,而是他們欠她的,欠她舒門一家的!

舒蘭瞬時點過迦烜的昏穴,一雙冷眸便倏地向赫連遠飛來,弄得他也是一怔,想及當年那雙勾人的眼睛……嗯,委實還是勾人的好。

“你是如何知道的?”

赫連遠摸了摸鼻子,“自然是迦國皇宮裏有我的人。”

舒蘭靜默地沒有應話,若是往昔她定然不會留下那個人,亦不會叫赫連遠活着踏出自己的府邸,然而他今日帶來的消息,實則太大、太有價值了,大到她這個迦國将領已不将自己的主子放在心上。

“舒蘭,你要不要同我回突厥?”赫連遠實則能夠猜到她的心思,可軍人血氣重,饒是要報仇,依舒蘭的性子,應當也不是會在仇人底下虛與委蛇的那種,不過他嘴上仍是裝作不肯定地問着,“迦國皇帝待你如此,你不會還要給他賣命吧?”

舒蘭沒有回答,只冷冷一句。

“你可以走了。”

“舒蘭—”

“滾!”

赫連遠一時拿捏不住舒蘭的性子想法,亦未發作,只得暫且拂袖而去。

而他剛走,舒蘭便噴出一口血,只是很快用袖子擦去了嘴上的血跡。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迦烜,張開的五指骨骼錯響,狠絕地按在他的脖頸上,恨不得将他活活掐死。

唯獨酒醉之中的人,還在喃喃地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舒蘭……”

她真該叫壑帝嘗嘗,什麽是天人永訣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讓蘭蘭悲怆悲怆幾章,而後再奮鬥起來。

預告麽~

唐唐要悲催了,烜烜要退幕後了,遠遠要奮起了~~~

玉玺要隐身了。

PS:原五十二章放錯了,此章為新章,原52現為五十三章,麻煩大家溫故而知新~~~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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