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交易

自古邊界之地多是混亂,無論是國界還是地界,皆是如此。

舒蘭騎着象龍趕到城郊時,山林風動,舒蘭下馬拿上弓箭,潛伏入山。

要追蹤在人跡罕至之地生活的人,并不是太困難的事情,何況按老掌櫃的說法,這群山賊今日才犯過案,那麽只要他們未有掩藏自己的行跡,她就一定能夠追溯到蛛絲馬跡。

“果然找到了。”

一個時辰後,借着好辦事的明亮月色,舒蘭蹲在地上探查過地形,一路尋到了這群山賊的老巢所在。

那是幾間茅草屋子,外面用石頭圍了一道矮牆,出口處有兩個大漢守着,不過并沒有多少防備之色,兩個人只是拿着大刀守在火堆邊,喝酒談笑。

“你們還真是悠閑,看來是一點都不怕閻王爺了。”

舒蘭掩在樹後,自信地架起強弓,一弦雙箭,瞄準那火光中的二人。

“咻”的一聲弓鳴,随之伴來的是兩聲哀叫,在黑暗裏宛如狼嚎。

舒蘭從陰影處現出身型,茅屋裏開始接連傳來動靜,而她舉起的弓箭也接連射出,例無虛發,不過再射過三箭之後,舒蘭就将弓丢在了地上,對面已經傳來明确的敵襲叫喊聲,山賊應該都從床上爬起來了吧。

她抽出手中的青鋒劍,劍雖然是普通的劍,不過殺人,卻是綽綽有餘的。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

這夜,月色染上了猩紅的色彩,在厮殺聲中,一身玄衣勁裝的舒蘭持劍揮舞,冷冽的神情容色,狠絕犀利的殺招,殺意彌漫在這山澗。

“既然做了殺人的勾當,就應該要做好被殺的覺悟。”

所以,壑帝,她衷心地祝願您龍體康健,等着她回到長安,親自叫你償了那筆血債,就如同此刻死在她手上的山賊一般。

在戰場上,只有血可以償還血,也只有命可以償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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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熱的血液飛濺在她的衣衫上、面頰上,握劍的手開始覺得有些發麻,是握得太緊了麽,不過沒有關系,已經……都死光了。

就像那日的西陉關,全部都是紅色,全部都是屍體。

“啊!啊!啊!啊……”

張開的雙臂,握緊的拳頭,她對天怒吼,發洩地嚎叫着,這口怨氣她已經忍了太久了。

吵嚷的山頭,不知何時才又漸漸地安谧了下來。

舒蘭垂下了手中的劍,嘴裏貪戀着平靜的喘息,山間的風很冷,卻吹不散她沸騰的殺戮氣息。

這一刻,她的腦子是空的。

空的,無法察覺到她背後的殺氣。

“啊!去死吧!”

猝然轉身,冷冽的刀刃已經直擊她的面頰,山賊拼着最後一口氣要将她殺死!

任何動作,都已經來不及。

舒蘭睜大着眼睛看着那把刀落下,直到這一刻,她的腦子也仍舊是空的。

死,有時候來得就是那麽突然。

“啊!”

山賊忽然一聲大喝,舒蘭看着他握刀的手倏然落下,胸膛上染出一片刺眼的紅色,一只羽箭猝然穿透他的胸口,奪走他最後的一口生氣。

這是……舒門的百步穿楊。

舒蘭緩緩望向遠處,門口的火堆還在燃着,照出了射出弓箭的人影。

身姿挺拔,依如寒冬風霜中傲然樹立的松柏。

唐雪松。

雪松。

可舒蘭不曉得的是,彼時看着沉穩英勇的男子,握着弓的手卻是在微微顫抖,只差一點,他就沒能救下舒蘭的性命。只差一點,他差點就要和她天人永訣!

“舒蘭!”

立在石牆之內的舒蘭猝然如凋零的花瓣,飄落下去。唐雪松大驚,丢下弓箭就飛身上去,她的身上都是血,讓唐雪松不曉得她到底受了多少傷,只能确認過她未傷及內髒骨骼,就急急抱着她火速下山。

這一刻,清冷的月色下,山林的寒風間,舒蘭躺在他的懷裏,唐雪松覺得,自己的身體從來沒有那麽重過,心情從來沒有那麽沉過。

即使當年看着她出嫁,看着她和舒戰拜堂,都不及這一刻的恐慌和害怕。

此時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舒蘭,你要好好地活着!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只要你活着,什麽都可以,我只要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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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

唐雪松将舒蘭抱回房間的時候,驚動了鳳芷和赫連遠,兩個人面色震驚焦急地看着一身帶血的舒蘭,跟着進了房間,唐雪松一邊将舒蘭放到床上,一邊道。

“鳳芷,你來照顧她,我已經叫小二去找大夫了,只是不曉得她身上有多少傷。”

“好,那你們先出去。”

鳳芷上去就開始解舒蘭的衣服,而踱步到屋外的赫連遠一把喚住唐雪松問道:“她是一個人去找了那群山賊?”

“對。”

赫連遠氣道:“那你既然跟上了,怎麽還會讓她出事?!”

唐雪松不予辯解,他雖然猜到了舒蘭的想法,卻到底是晚了一步。身為親衛,只要主子出了差錯,便是他們的錯。

不過,今天縱使他是舒蘭的親衛,他也有一句話要警告眼前的男子。

“郝遠,我把舒蘭交給你,你就應該承擔起守護她的責任,你要記住自己是她的劍更是她的盾,不能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如果以後,你還不能沖在我的前面去保護她。”唐雪松神情肅穆,聲調铿锵,“那麽,舒蘭就仍舊由我來守護。”

此刻,赫連遠好看的容顏上沒有絲毫的笑意。

“放心,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不久大夫就趕了過後,好在一番診治之後,發現舒蘭所受的不過是一些輕傷,只是人有些虛弱,遂開了些調理的藥方。鳳芷去熬藥的時候,舒蘭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就看見兩張神色凝重的面孔。

“怎麽了?我應該沒受什麽傷吧?”舒蘭坐起身子,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大腿,的确沒有絲毫的異樣。

唐雪松答道:“大夫說你沒什麽大礙,不過身子有些虛弱,這幾天你要好好喝藥。”

“又要喝藥?”舒蘭聽了眉頭一皺,“行軍的時候還沒喝夠嗎?只是些補藥吧,不喝也死不了。”

她動了動了脖子,可不及把脖子歪過去,往昔雪松挂在嘴邊的訓話又跑進了她的耳朵。

“你是要我灌你喝下去嗎?”

舒蘭狠瞪他一眼,可是唐雪松是什麽人,木頭人,那就是一個絕對不會動搖的男人,縱使她瞪得再兇,也沒有絲毫的用處。

而對付這種人,鳳芷以前倒是提醒過舒蘭,是以該用美人計,俗話說得好,女子嬌而媚,就是那百煉鋼也得化為繞指柔。

可惜事實上,舒蘭除了會下藥,還當真用不來什麽美人計。

“我……知道了,會喝的。”須臾,舒蘭便癟着嘴,屈服了下來。

“小姐還是這麽聽雪松的話,以前要你吃藥簡直像是要你的命呢。”門口,鳳芷端着藥進來,自聽了大夫說舒蘭并無大礙之後,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來,她将藥遞到舒蘭的面前,“那小姐,趁熱喝罷。”

撲面而來的中藥味,再看着眼前烏黑烏黑的藥汁,舒蘭真有捏住自己鼻子的沖動,想當初手臂受傷時,她沒少喝白軍醫和迦烜的藥,那叫一個苦……

“阿蘭還是不喜歡喝藥呢。”這會,赫連遠很不客氣地坐到了床沿邊,從舒蘭手上拿過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她的嘴邊,“那我喂你喝吧,保管是甜的。”

鳳芷聽了抿嘴生氣,唐雪松卻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胡說什麽。”

舒蘭白他一眼,又将藥碗奪了回來,不過還是沒有喝,只道:“我沒什麽事了,你們都下去歇息吧,既然山賊已剿,今天的行程只往後推兩個時辰,到時我們還是要上路的。”

“我要留下,旁人可以走,我怎麽能留你一個,是不是?”赫連遠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看得舒蘭都有些心裏發毛,這孩子在哪受刺激了不成?

“随便你吧。”

鳳芷立即道:“不敢勞煩公子,還是我留下照顧小姐比較妥當。”

赫連遠回之一笑,冷冷淡淡,“不用客氣,我和舒蘭還分什麽彼此不是。”

劍拔弩張,為了舒蘭,赫連遠覺得自己得罪的人,還當真不是一個兩個。

“咳咳……”舒蘭這會只得又假咳了兩聲,不好意思得對着鳳芷道,“我正好有話要同他說,鳳芷你先下去吧。”

鳳芷自有些不甘心,卻也不能再多說,只得應下,“是,小姐。”

一直沉默着的唐雪松也跟着轉身出去,舒蘭坐在床榻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想起今夜他救她時的情景,他看着她的眼神。

雪松……

她想要開口謝他,嘴巴卻先一步被一雙手給捂住。撇過頭,瞧見的是赫連遠深邃的目光,直到唐雪松要側身關門,他才将手放下,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少時,赫連遠笑道:“呵,以前在軍營裏頭都是他壞我好事,這次我也總算報回仇了。”他眨着一雙好看鳳眼,笑眯眯得盯着舒蘭,“你也該表揚我一下吧?我可避免你泥足深陷。”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舒蘭低頭喝藥,并不願将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可眼神間卻有些閃爍,今日生死之間,雪松的突然出現的确叫她震撼無比。

說是動心,也不為過。

她對他,本就不可能忘懷。

赫連遠見她不想說明,倒很是樂意,難道還真要他問:你瞧着他救你,是不是覺得很感動?是不是想以身相許?

他又不笨,眼下最該做的,就是叫舒蘭再把心腸給硬起來。

須臾,赫連遠換了讨好的語氣道:“說起來,這些日子我這樣幫你做戲,你也不獎獎我,怎麽說我無功也有勞,阿蘭,我對你可是十足十地盡心盡力,這樣吧,便像那日樹下,你再讓我親一口?”

“扇你一巴掌倒是可以,你要不要?”舒蘭不理他,只問,“那個交易,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

赫連遠稍稍坐直了身子,藍色的眼珠子熠熠生輝。

“我答應你,我助你報得大仇,你助我登上突厥王座,除此之外,絕不迫你。”

不錯,他不會強迫她。

赫連遠笑了笑,實則他們此行恐要三年五載,這麽長的時間裏有很多計策可以施用,彼時還怕得不到她的心?縱使得不到……女人嘛,有個娃娃,自然也就栓得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烜:娃、娃娃?你、你……赫連遠!你好生卑鄙!

阿遠:你都有粉絲要你了,還不把舒蘭給我抱抱,你要老子喝西北風啊!

雪松:畫個圈圈,詛咒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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