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酷刑

迦國翊華十一年,十月中。

寂靜的夜,遮雲閉月,一個男人在漆黑的山林間摸索潛行,他時不時地朝後看了看,深怕有人跟蹤。半晌,他摸到一棵大樹下,蹲下身刨了個坑,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埋進了坑裏,見四下無人,正要起身返回,不想上頭突然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響。

“喲,這深更半夜地是在埋什麽好東西呢?也拿出來給我瞧瞧啊?”

“誰?!”

男子猛地擡頭,可幽暗的林間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

“嗯?你看不見?眼力可真夠差的。”

聲音近在耳畔,可男子環顧四周,始終找不到那個女人。黑森森的樹林,幽谧鬼祟,弄得他渾身發顫,忽然他覺得肩膀一沉,男子倏然轉身,終于看見了那個好似鬼魅的女子真面目。

“你、你是誰?!”

“要我回答問題,那你可得用我想知道的答案來交換。”舒蘭偏着頭,神情輕松含笑,“這樣吧,你若告訴我你是在替誰辦事?我就告訴你,我到底是誰。”

男子沉吟不語,霎時卻是突然出手,一把利刃就想着舒蘭的脖頸靜脈而去,舒蘭微微偏頭錯開,黑夜中神采奕奕的眼眸與男子倏然對視,犀利冷冽,叫男子一陣寒栗。

“還以為你膽小如鼠,原來也有些膽量。”舒蘭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制出了他的行動,“不過君子動口不動手,看來你不是君子。”

下一刻,她一腳狠踹在他的胸腹上,痛得男人當即匍匐在地,站不起身。這女人的腳勁極為霸道,只這一下,男人竟覺得自己的胸骨都斷了。

舒蘭不緊不慢,再出手一把将他的下颚弄得脫了臼,“正好,不是君子我也就不用客氣了。過會記得聽話一些,橫豎死不了,還是叫自己好過一些得好。”

舒蘭站起身,一邊下山一邊揚聲吩咐道:“人交給你們了。”

黑暗裏竄出幾名黑衣人,手腳利索地将男子帶下山去。

十月的天,清冷的夜,每一口呼吸都寒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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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西州的天,夜晚比冬夜還要陰冷,舒蘭一身的突厥服飾踱步在山路間,她将面紗罩住自己的面容,原本陌生的一切,如今也漸漸都變得習慣了。

說着異國的語言,吃着異國的食物,穿着異國的服飾。

不過關鍵的并不是這些外在,而是她的心,已經不是迦國人了吧。

舒蘭擡頭看了一眼隐沒在雲層中的暗月,數十年前突厥分裂,有東西之分,前些年也仍是內戰不停,不過眼下礙于迦國介入西州的形勢,東突厥和西突厥已是握手言和,就是同西胡之間,也是同仇敵忾,形勢上可謂是極為安穩。

赫連遠作為東突厥的十王子,早年雖不受突厥可汗的待見,但如今在自己父王的面前倒是個極得重用的人才。畢竟西州人的奴隸制度雖然要比迦國更為嚴苛,但是在突厥和西胡裏,較之出身,他們還是更看重一個人的能力,若然強到一定的程度,憑此來脫離奴籍都大有可能。

如此想來,西蠻會滅,或許就是因為他們始終頑固不化,只重出生,無視能力的結果吧。一旦國家的要位被那些腦滿肥腸的貴族所占據,滅亡也不過是必然之勢。

而突厥,卻像是停息在枯枝上的雄鷹,轉動着犀利的眼珠等待着,等待着可以稱霸蒼穹的那一刻,然後展翅翺翔,展現出自己無人可敵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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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不久,赫連遠的氈帳裏,他穿着一身突厥的皇族傳統服飾,衣襟袖口上都以上好的皮毛裁剪裝飾,腰帶上則鑲滿了五色寶石。赫連遠一手舉着夜光杯,一旁美豔的侍女将撥好的葡萄喂進他的嘴裏,一副極會享受的樣子。

舒蘭這會坐在一旁的椅凳上,喝着赫連遠特意給她備下的迦國綠茶。赫連遠大約是在迦國住久了,培養出了不少感情,氈帳中雖是突厥寬敞的布置風格,可所用的器皿家具卻多為迦國樣式。

“阿牧啊,你跟着我也有些年頭了,這些日子你不是身體不好嗎,怎麽不好好歇息就跑到山頭上去了呢?這山風陰冷,對養病可沒什麽好處。”

舒蘭并不看赫連遠,卻也曉得他此刻定是一副唇角含笑,高高在上的樣子,尤是那對藍色的眼珠子,點點光芒裏都透着陰謀和算計。

她其實不大喜歡赫連遠現在的樣子,如今看到他的第一眼,已經不再會被那張絕世絕色的容貌所迷惑,反而會震撼于他所散發出的王者氣勢。真要說起來,當初一身女裝混入軍營的郝遠,才當真讓她有些一見鐘情的味道。

彼時,被舒蘭抓回來的男子跪在底下一語不發,對了,被她弄脫臼的下颚大概還沒有恢複吧。

舒蘭左手揮了揮,一旁的護衛會意上前,檢查過他的嘴裏并未藏着毒藥,才将他的下巴恢複過來。

西州人對于暗探并不及迦國那樣細致小心,不過主要原因可能是因為突厥審問犯人的手段,也不及迦國的殘暴狠戾吧。

少時,赫連遠稍稍認真地問了一句,“說吧,你的幕後主子是誰?”

阿牧低語回話,“小、小人沒做什麽……”

赫連遠放下酒杯,慢悠悠地攤開屬下呈上的紙條,鳳眼稍眯,慢悠悠地念道:“帶回的新侍妾似藏有寶藏,得之可敵國。啧啧,這叫沒什麽?你這可不止是出賣了我,還出賣了我的心肝寶貝。”

“小人……小人只是……”阿牧匍匐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求、求主子饒小人一條命吧!”

“真是的,一個奴才也要我廢那麽多功夫。”赫連遠重新拿起酒杯吩咐道,“打吧,打到什麽時候肯說有用的話了再停下來,啊,我不想聽見男人難聽的叫聲,拿東西賭上他的嘴,動作快些,真是浪費我同蘭兒的時間,你說是不是,蘭兒?”

炙熱的目光投在舒蘭的身上,不過後者卻是置若罔聞,自顧自地喝着茶,扮演着高傲的寵妾角色。

一邊,侍衛聽從赫連遠的吩咐,動作麻利迅捷,不過捂住他的嘴,與其說是不想聽見什麽難聽的聲音,其實是為了防止他吞舌自盡。

住在突厥的這幾個月,舒蘭幾乎可以斷定赫連遠就是個千面人。

在他父親突厥可汗的面前,他恭敬孝義。在他兄弟的面前,他進退有度。在屬下的面前,他恩威并重。至于在女人的面前,大概就是不輸女子的風情萬種了吧。

她從前還從沒遇見過,可以這樣變化無常的一張臉,不過舒蘭覺得,這樣的千變萬化,會很容易面部抽搐吧。

底下被鞭打的男子,背上的衣衫已經染上一片血漬。

雖然懲罰的手段很普通,可這裏的人和迦國的宮人一般,都很曉得該怎麽使力來進行刑罰呢。

“別打了。”舒蘭終于看不下去,“這麽打都開不了口,繼續打下去,也不怕把他打死麽。”

“哦?”赫連遠偏頭望向她,誠然他很喜歡舒蘭如今一身的突厥打扮,既有她往昔的英姿,亦有一股女子的風情,“蘭兒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嗎?”

“中州五國還沒有覆滅時,懿國的刑罰是最為出名的,他們有九十九種酷刑,随便撿一樣出來都駭人聽聞得很。聽說那時候,只要是進了懿國的大牢,沒有一個敢不說實話的,如今懿國雖然滅了,可這法子還是可以試試的。”

舒蘭說的極為輕松,她盯着底下還有氣的男子,将他的目光鎖進自己的瞳眸之中,通過殘酷的眼神和話語,來侵襲他薄弱的意志。

“雖說我很想看看五馬分屍的樣子,不過那麽弄太麻煩了,還是選淩遲吧,十王子不是有心愛的鷹隼麽,一片片把他的肉割下來給它當點心,一舉兩得,記得挑個刀功細致點的人,別一不當心把人給割死了,那可就沒看頭了。”

赫連遠這會極為配合,很是高興地吩咐道:“便按蘭兒的法子辦。”

被扣在地上的阿牧,此刻被捂着的嘴裏只能發出悶悶的聲響,可他拼命搖着頭,眼神裏是滿滿的驚恐。

這會,赫連遠很是大度寬容地再給了男子一次機會,“那我就再問一次,肯不肯說了?”

“我說!我說!”被解開束縛的阿牧立即喊道,深怕座上的男子會突然反悔,“是大王子……是大王子派我潛在十王子身邊,将您的事情禀報給他……”

赫連遠眯着眼睛,他就知道,他那個假裝豪放大氣的大哥,其實就是個小心眼,沒有半點王者的氣度。

“那就把你至今彙報過的事情都乖乖交代出來,若是說的讓我滿意了,你的小命也許還保得住。”

而此時,舒蘭置下茶杯,默不作聲地不出了氈帳。

帳外,失去了地龍的溫暖,寒冷的氣息從頭到腳地竄進肌膚裏,舒蘭呼出一口熱氣,氤氲了自己眼前的一片景物。

“大半夜地在這賞景,也不怕着涼。”

厚厚的外袍被披在她的身上,赫連遠目光溫柔地望着她,好似冬日的火把,“這次虧得你這個賢內助,把我身邊的那些個細作,都清了個幹淨。”

“是麽。”舒蘭不客氣地将外袍攏緊,沉靜地側目看着赫連遠,“那你應該還記得答應我的條件吧。”

赫連遠眼眸一眨,“自然記得。”

“那好。”

在突厥輾轉了數月,她也該行動了。

“替我安排,我要去西胡。”

舒戰,我要來找你了,你還想見到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昨個忘更了……玉玺最近心情不大好,各種不好,估計還會不好很久……

努力吧,美好的生活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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