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意外

舒蘭安全通過突厥與西胡的國界時,是幾日後的一個下午,走在太陽下頭能夠感受到一些暖意,只是馬車裏燒着小火爐,比之要更為溫暖舒服。

華貴的馬車裏布置得極為奢華,吃食水果一應俱全,昂貴稀珍的皮毛墊了幾層,不起眼的角落裏用來裝飾的都是難得一見的珠寶瑪瑙。

彼時,舒蘭看着對面窩在毛絨絨的皮草上的赫連遠,這會他正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不過之前他還一連歡快地,好像頭一次出遠門的孩子。

看着他,舒蘭就覺得,人這種動物,當真是難以琢磨。

說到底,舒蘭不明白他在自己面前為什麽還要做出那麽多張面孔,橫豎大家的本性都是清楚的。

所以說,赫連遠還是對自己有所隐瞞的?

“其實我自己來就好了,突厥那邊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處理吧,橫豎我有阿朱和阿紫跟着我,你也沒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難道你覺得我把她們兩個派給你,是為了監視你?”躺在皮草上的赫連遠翻了個身子,幽幽地故意從皮草裏擡起半張面孔,盡是傾城哀怨,然後是一股帶着甜膩味道的音色,“真是傷心,蘭兒一點都不懂人家的心意,我是想讓人好好照顧你啊,而且日理萬機的我親自來給你帶路,難道你都感動麽?”

舒蘭笑着翻了個白眼,無可奈何地搖頭看着他,“你能正常點說話麽?你現在穿的可是男裝。”

少時赫連遠笑得正經了幾分,爬起正座,頗有氣概地理了理自己額前的發絲,說話的音調也正常了不少。

“舒蘭,你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這麽待我,否則別人哪會相信你是我的寵妾呢。”

聽到這個稱謂,舒蘭立即覺得有些不痛快,縱使她穿着突厥貴族女子的華服,不過并不代表她會乖乖地做他的女人。

她似笑非笑道:“呵,說起來這個身份是你故意讓人傳成這樣的吧?當初我們可說好—”

“這個身份比較合适嘛。”赫連遠打斷道,“畢竟有些事我能為寵妾做,可不能為朋友做。你想,若是寵妾撒撒嬌什麽的,我一個男人即便聽了,別人也不過說我耳根子軟,若是朋友,指不定就要往陰謀詭計的方向上去猜了,所以這個身份,才最好掩人耳目嘛。”

心裏清楚這是他的狡辯,可面對他有幾分道理的辯解,舒蘭也說不出反駁的詞句。

“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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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把手伸出來。”

舒蘭靜默地看着他,“做什麽?”

赫連遠笑着拉過她的手,動作極快地在她左手中指上套上了一個戒指。

那是以銀環鑲嵌着一顆蔚藍色寶石的戒指,指環上刻着極為精細的紋路,而那顆寶石更是瞧着竟覺得有幾分眼熟。

“給我這個做什麽?”舒蘭低頭打量着戒指,寶石有些大了,戴在手上覺得有些不方便,“戴着怪累贅的。”

赫連遠心頭苦笑,想這枚戒指的大小光澤在突厥也是不多見的,旁的女人要是看見了,眼睛就算不放光,小心肝怎麽也要顫上一顫,偏生她竟然還會嫌棄。

“就是累贅才好,叫你別動不動地就露出一身軍人的風骨。”赫連遠坐到舒蘭的身旁,與她靠得極近,一手拍在她背後直直的腰上,取笑道,“你瞧過哪個舞姬的腰身是和鐵板似的?你要更嬌媚一些,待會出了馬車,記得時刻撚在我的身上,就準沒錯了。”

舒蘭打開他的手,“要不咱們角色換一換,你乖乖跟在我後頭,我便當養了個小白臉。橫豎憑你這張面孔,別人肯定都是相信的。”

少時,舒蘭的眼珠子在赫連遠素來好看的面上審視着,就好似當年她初見他時的驚豔。赫連遠愣了一會,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好!你果然好!哈哈……”

赫連遠笑得大聲又放肆,不禁連伺候在外頭的護衛們都聽見了自家主子的笑聲。

不過在他們的眼中,主子雖然随時随刻都在笑着,但是卻從未這樣笑得開懷過,這種笑聲裏是他們不曾了解的主子。

在西州,能用馬車出行的多是富貴人家,比如此刻打扮得一身都十分闊綽的赫連遠。舒蘭起初覺得他有些太過高調,不過後來想想,憑他那張容貌,穿得寒酸倒反而是顯眼。

幾日後,他們進入西胡主城護葉,意指這裏是被神所護佑的場所。

“老爺,到了。”侍女阿朱湊在車簾前,低着頭說話。

“這裏是?”撩開車簾的舒蘭用頭巾遮掩住了自己的面容,只露出一雙皎潔的眼睛。一旁的不遠處是用石牆半圍起來的茶寮,零零散散地布着許多桌椅,坐得密密麻麻。只這一眼,便讓舒蘭覺得這裏應該是某類人的聚集地,而非普通喝茶的地方。

“是可以得到不少好消息的地方。”

赫連遠率先跳下馬車,将手伸至舒蘭的面前,可惜馬車上的女子并不領情,自顧自地跳了下來,凝望前方。

舉在半空的手指握了握,赫連遠低頭一笑,“蘭兒真是不聽話,不是叫你要念着我嗎?”

“哦?”舒蘭學着他玩世不恭的樣子,“我倒覺得距離才能産生美。”

舒蘭不理他,徑直轉身步進茶寮裏選了個空桌坐下。

茶寮沒有頂沒有門,西州十月的天坐在這裏,縱使頭頂着太陽還是有些冷,好在舒蘭他們都是習武的,赫連遠又吩咐小二在她們的座位邊點了幾個火盆,顯然好上許多。

“你這是故意在引人注目?”舒蘭喝了口粗茶,問道。

“蘭兒真是懂我的心意。”赫連遠眼睛微眯,頂着萬年一張笑意不減的假面,“不過我卻是特意為了你才來這的,你想知道什麽,這裏都打聽得到。”

舒蘭沒有答話,只垂下眼眸盯着眼前的茶點。

什麽都打聽的到麽,那麽舒戰的蹤跡呢。

舒戰,你在哪裏呢,我可是千裏迢迢地跑到西胡來找你了。

一旁的赫連遠端着茶,只淡淡地掃了一眼舒蘭的神色,隐約間便大致曉得她在想什麽。

原本嘛,她急着要來西胡,橫豎就是為了那個前夫嘛,哼,他的情敵還真是無處不在,一點都不叫他省心。好不容易解決兩個,如今西胡又冒出一個,可真是叫他應接不暇啊。

赫連遠幽幽地擡頭望着舒蘭的側臉,縱使面紗遮掩住了她大半的容貌,可那雙眼睛,眉睫長長,微微垂落的樣子分外妩媚。對了,那時候在西陉關,她就是用這雙勾人的眼睛看着他,一眼,就叫他差些把持不住。

“怎麽了?”

少時,舒蘭擡眉看他,眉梢稍稍一凝,如靜湖之上落下一滴水珠,蕩起一片漣漪。

赫連遠的胸口,忽然覺得咯噔一下……有些難受。

啧,為了這個人,情敵再多,他也是要拼了吧。

“沒什麽。”

坐下來不久,耳聰目明的舒蘭已然從淩亂的氛圍裏聽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說聽說東突厥和西突厥和好了,有人回可不是,他們也該少鬧騰鬧騰了,原本就是靠着幾座礦山,遲早坐吃山空。不過大多人還是在談論九天門的戰事,其實關于這個她心裏早就一清二楚。

自她假死之後,宋老将軍受命為帥,戰事一直到六月才正式打響,然迦國攻九天門一月不下,後停戰三月之久,一直到近日方重新編隊進攻,就她的感覺來說,她覺得宋老将軍此次開戰,理應要比上次多了三分把握,只是倒不曉得他會用什麽計策,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避開九天門這座高聳的鋒芒,然後……

舒蘭心裏搖搖頭,這些已經不是她該想的了。

“老爺。”赫連遠的心腹貼耳同他說了幾句話,赫連遠沒聽完眼睛已是微微一眯,看來不是什麽好事。

自從出了突厥,身邊侍奉的人就管他們喊老爺夫人,是突厥到西胡做生意的寶石商賈,不過對于這個稱呼,舒蘭一路聽了許久,仍是沒有聽慣。

須臾,赫連遠笑得一臉抱歉,“蘭兒,我要走開一會,得留着你一個人在這裏小坐了。”

看來還是不能帶着她去處理的事情。

“去吧,反正有阿朱阿碧陪着我。”

阿朱阿碧是赫連遠派給她使喚的侍婢,不過這兩個丫頭不簡單,都是練家子,舒蘭剛到突厥的時候還試過他們,招數力勁皆是不錯,後來性子開朗的阿朱告訴她,赫連遠曾親自點撥過幾個心腹。

這在階級分明的突厥貴族裏是一件很少有的事情,不得不說,赫連遠起碼比其他貴族要懂得尊重。

“老子就說迦國一定打不過九天門,主帥原來還是個娘們,沒開打就死了,如今換個老頭子,哈哈,他們迦國皇帝派不出像樣的人了吧。”

“可不是,就這樣也敢來我們西州,這不是找死嘛。”

“咱們幹脆賭一賭,看看那老頭子怎麽個死法,我說指不定就從馬上摔下來摔死了!”

“哈哈,好,老子也賭這個!”

“哎喲!”

忽然,說話的幾個彪漢大叫一聲,就看見他們幾個都跌在地上,一副茫然的樣子。

彼時,舒蘭正不動聲色地喝着茶,只是她的右手是剛剛從底下放上來,旁人沒看見,站在她左右兩側的阿朱阿碧卻是看得仔細。方才分明是舒姑娘扯下了衣衫上的幾粒珠子,迅雷不及掩耳地打在了那些人的椅凳上,力道之狠,看着幾個人的下場便知多少。

其實,阿朱和阿碧并不曉得舒蘭到底是什麽身份,不過服侍她的這些日子,兩人心裏都明白,她斷然不是主子所說的什麽舞姬,亦非一個普通女子。

這會舒蘭沒有要琢磨兩個丫頭想法的意思,後頭的大漢已經罵罵咧咧的吵了起來,西州人大多脾氣暴躁,忍不住火氣,不過這和她……嗯,沒有關系。

舒蘭喝了口茶,“西胡富強,可還是養出了一群狂妄自大的人啊。”

阿朱和阿碧對此也顯得極為冷靜,兩人只低頭不語。

“那個是……”

突然間,靜默地望着外圍的舒蘭,眼珠驟然放大,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副場景,那好似是被定格下來的畫面,除了那個人身上的顏色,四周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灰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在茶寮外人群中的那個人……

唐雪松!

竟然是唐雪松!

作者有話要說: 玉玺:雪松!做得好,你就是要無處不在。

阿遠抗議:沒天理啊,他就是男主命,出現得也太快了吧!

阿烜幽怨地飄過~~~

舒戰愈發幽怨地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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