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反将他一軍,還殺得他丢盔卸甲。
陸天骐沉着臉,二話不說走進廁所。
他很幹脆,特地看表,确認用時絕對比靈心久之後才終于肯完事。
而他一邊擦手一邊走出來時,看到靈心正坐在沙發上,手足無措地自顧自臉紅。
陸天骐好氣又好笑,然而靈心聽到他的腳步,卻是擡起臉說了一句:“謝謝你。”
陸天骐立刻明白,他是謝自己還把他看做一個正常人,普通人。
其實他沒有,因為在他心裏,靈心就是靈心,是天鐘地秀,獨一無二的造物。
這段日子真正眼瞎的人是他陸天骐。
陸天骐緩緩走近他,但又不敢走得太近免他尴尬:“我陪你去看醫生,要是不适應,哪怕就是這個醫生說話的聲音你不喜歡,我們都換。”
“真不講理。”徐靈心笑了:“不過責任在你,你是該陪我去。”
靈心說話的時候揚起了臉頰,多年情愛厮磨,陸天骐見他一擡眼,已知道他需要的其實是一個擁抱。
或許他以為自己不想要,但他很需要。
陸天骐半跪在他面前:“我可以抱抱你嗎?”
靈心局促:“你手洗幹淨了嗎?”
“絕對幹淨,不信你聞聞。”
陸天骐耍流氓,伸手撲了過去,靈心反射性想要躲開,卻沒想到他這是個假動作,虛晃一招後他立刻抱住了靈心,整個人都抱在懷裏,還揉了揉靈心的頭發。
他沒敢親下去,只能以情話來代替吻痕:“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靈心鼻頭一酸,手指動了動,還是回握住了他的臂膀。
晨光熹微,他們之間從未有過如此平和的擁抱,像家人多于愛人,友人多于情人。
徐靈心忽然覺得,也許這一刻就是他奢望過的,白頭到老。
09
徐靈心得到要開刀的通知時,反而長出了一口氣。
塵埃落定,事情壞到了發膿流水的地步,反而教人盼着能一天天愈合。
感情和傷口皆如是。
醫生很和善,也因秦沛霖的囑托而格外精心,再加上陸天骐的打點,硬是營造出了一種領導問診的氣勢,吓得徐靈心還以為自己染了絕症。
醫生參照陸天骐對待他的态度,把他當水晶玻璃人,斟酌着道:“目前這個情況呢,我們可能還是要做個小手術。”
醫生說着,拿起搪瓷茶杯飲了一口濃茶,徐靈心聽得發慌,情不自禁攥住身旁陸天骐的手:“小……小手術?”
醫生看他臉色煞白,陸天骐更是立即緊張,如晴雨表映照天象,連忙拿出他的病歷仔細說明,徐靈心半解一知地跟着聽了半天,神色才和緩下來。按照秦沛霖之前和他說過的,這算是比較好的情況,淤血還沒有嚴重壓迫視神經,及時處理,應該很快能夠複明。
陸天骐的“缺課”此時暴露無遺,他聽不懂醫生的術語,又不敢打斷,半晌才又眼巴巴看着醫生,醫生只能用通俗的比方又給他解釋了一次。他急切追問着每一個細節,就像第一次做父親的擔憂男子。
徐靈心為這個忽然浮現的比喻而感到有些好笑。
但如果這一塊淤血真能為他們的感情帶來些變化,那的确是一種新生。
奇怪的是,在大生大死面前,感情中的硝煙都會自動彌平。
徐靈心身邊有這樣的例子,他認得一位長輩,和丈夫貌合神離,兩人各自在外都有相好,準備離婚之際丈夫查出得了絕症,小情人自然是轉身而去,她卻決定留下來照顧他。她的情人也不能接受,離她而去,她則盡心盡力照顧了他十年,為他送最後一程。
徐靈心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她會做出那麽傻的舉措,在決然分開的前一刻,為着他無人陪伴,便放下了一切回轉。
也許情之一字,越是靈心明目,越看不分明。
滾滾紅塵,人是糊塗些的好。
像此刻,他聽着陸天骐對大夫絮絮,竟聽得微笑,像老師見幼兒第一次完整背誦詩歌,他總算是調教陸天骐有點成效。
臨走時陸天骐又緊緊握了握醫生的手,在他,已很少對別人如此殷切,甚至伏低了身:“拜托您準備的東西……”
醫生連連答應:“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您可以請律師過目了,有什麽疑惑随時打我電話。”
徐靈心沒去問陸天骐他在幹什麽,有些事如果陸天骐不主動說,那誰都不能讓他開口的。兩人當年也曾有過暧昧的階段,徐靈心屢屢試探陸天骐的心意,明明已經那麽明顯,但他就是不肯松口,氣得徐靈心好幾次差點說“分手”。
不過陸天骐背着他精心準備了一次浪漫的告白,天時地利人和都有,據說還是翻日歷算的吉日良辰,而後才鄭重開口。
那時徐靈心已被他氣得毫無指望,他像支觸底反彈的股票,直接驚得徐靈心喜昏了過去。
陸天骐就是這樣的男人,念書時要念一本書到能誦,才肯說“我看過”,打游戲要打出白金獎杯,才淡淡和人提及“我玩過”。徐靈心就是喜歡他這種固執的驕傲,盡管幼稚了點,但卻很完滿。
他曾以為,陸天骐會帶給他一場完滿。
不過後來他很快明白,完滿是兩個人的事,兩枚玉璧各一半,才堪拼得此生圓。
即使是他們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徐靈心也保留了對陸天骐的一點信任。
治療方案出來後,因為醫生已騰出了時間,陸天骐便送他住院,直接開了單獨的病房,就睡在他旁邊陪護。
許多事說起來重如泰山,繁如棉絮,但真的事到臨頭,反而忙忙碌碌很快過去,甚至有一種莫名的安心,升學、嫁娶、治病,人生種種不過如是。
陸天骐沒有半點尴尬,拿着新買的消了好幾遍毒的水盆打水,親自給他洗腳。
徐靈心有些驚訝,他剛做了檢查,渾身都倦倦的,一雙腳伸進那雙溫暖掌心,确實心底觸動了一剎。
陸天骐笑:“看你懶得動,不洗澡了,這兩天要當心別傷風,我替你擦擦。”
徐靈心本來想說“我是治眼睛而已”,但姜白露剛來看過他,趁陸天骐不在還慫恿他好好考驗對方,他就沒哼聲。
陸天骐溫柔而耐心地半蹲着幫他洗腳,他也不會什麽按摩手法,只是笨拙地以指掌覆蓋着徐靈心的裸足,如果閉上眼,恍惚中會覺得整個人都被他捧在掌心。徐靈心雙足踩到了肉身,是他日夜擁抱過,苦心挽留過的一具肉身,他忽然眼底酸澀。
陸天骐見水變冷,便用手墊着他的腳替他擦拭。徐靈心調皮地蹭了他一下:“我的花怎麽樣了?”
“都好好的,等着你呢。”
“我聽人說,你有時候還睡花房……”靈心的語氣帶了點上揚,再恩愛的情侶也有意氣之争,更何況他們差點成怨偶,而現在他占上風。
陸天骐輸得心服口服,恭謹道:“絕對不是苦肉計,我就是覺得……”
覺得什麽?他不用說出口靈心也懂得,覺得花房裏留着很多自己的痕跡,夜來僥幸還能入夢,這都是常事。
連聞不慣的花香,只要想着他喜歡,也可習慣。
靈心輕輕道:“我也相信你一定不會拿我的花出氣。”
陸天骐不講究,直接拿手指刮了一下靈心的鼻子:“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好啊,你可是賺了個自掏腰包的花農!”
靈心一下躲開:“剛擦完腳還來摸我!”
陸天骐笑罵他連自己都嫌棄,一邊端起水盆進了浴室倒水,一邊喊:“地上濕,你先別走動。”
靈心應了一聲讓他安心,如果不應的話他就會探頭出來,一定要盯着靈心才可以。
他們就這樣不鹹不淡地相處着,說怨怼,好像一時也忙忘了,但要說親昵,又始終沒有睡回同一張床。
陸天骐在靈心住院期間表現得盡心盡力,姜白露探病時不住八卦,問他是不是表演二十四孝,彩衣娛親或卧冰求鯉?靈心卻但笑不語。
要是費心編排出陣仗來演,那才不叫盡心。陸天骐也沒回避自己忙得腳不沾地的事實,大多數時間都托給了護工和護士,但只要他有時間,便默默接過了一切事務。有時路上堵車,管家的菜沒送到,他還陪靈心一起吃食堂菜。
有時他也不會回來睡,靈心敏銳地感覺到他這陣子特別忙,相處成了習慣,難免替他擔心。但第二天見到他時,又是神采奕奕。
靈心問他為什麽不回來,他答:“太累了,怕你看了擔心。”
能為另一個人事事擔心還只算相思,能為着怕他擔心而努力照顧自己,才算鐘情。
靈心猜到他這種時候大概是回家休息了,笑話他道:“還睡花房?”
陸天骐肅容:“不睡了,花房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