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三口(21)
此時是深夜,月亮隐沒在雲層之後,就連街道上的車輛也逐漸失去了蹤跡,只剩下在深夜才能行駛的貨車。萬籁俱靜,除了知了的叫聲,一切都沉寂下來。
在檢查完小墩兒身上的傷之後,顏許甚至都不敢再碰它一下,折斷的翅膀需要接上,不然小墩兒的胳膊就算是廢了。
顏許心疼壞了,心裏沉甸甸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打心眼不願意相信是陳哥下的手,畢竟他和陳嫂的矛盾再大。小墩兒也是他的親生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顏許不是獸醫,不知道怎麽給小墩兒正骨包紮。害怕出了問題反而會讓傷情惡化,只能去找景其琛尋求幫助。
顏許自己沒有意識到,但其實他已經開始信賴這個自己認識短短幾個月的鄰居了。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景其琛是個好人,值得信賴。
“景先生。”顏許沒給景其琛打電話,直接在景其琛的門口叫門,他太過焦慮了,連現代科技都忘到了腦後。
景其琛剛洗完澡,穿着浴袍開了門。
景其琛不是最近流行的小鮮肉長相,他的五官立體而深邃,浴袍微微敞開,可以看見他結實卻不誇張的胸肌和腹肌。頭發濕潤的貼在臉側,像是剛從男色雜志上走下來的模特,渾身都散發着男性荷爾蒙。
就連顏許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只是他還沒被美色沖昏頭腦,急急慌慌地對景其琛說:“景先生,快來看看小墩兒,他情況不是很好。”
好在景其琛也不在意顏許的失禮,穿着浴袍,腳下踩着拖鞋就跟着顏許走到了他家。
“翅膀折斷了,左眼也腫的不成樣子,瘦成了皮包骨。現在這個點也聯系不上獸醫,只能拜托你過去看看。”
景其琛安慰道:“你別急,我先去看看。”
兩人走在走廊上,空無一人,悄無聲息。
陳哥應該沒在家,不然肯定會發現小墩兒已經不見了。顏許這才反應過來,陳哥總是很忙,幾乎每個周末都只有一天在家。如果陳嫂更細心,說不定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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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或許陳嫂早就知道了,只是她不說出來,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挽救自己的家庭。
人們總有種錯覺,他們總以為事情一旦發生,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可以粉飾太平,這件事從未發生過。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像鴕鳥一樣。
景其琛來到顏許的家裏,顏許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他現在唯恐撞上陳哥。不然估計就逃不了一個拐騙兒童罪了。
小墩兒被顏許放在沙發上,現在受傷太重,顏許都不敢挪動它,害怕讓小墩兒痛上加痛。
“不是什麽大問題。”景其琛在看過之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顏許愣了愣:“這還不嚴重啊?”
景其琛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人和妖的區別,對妖而言只要內丹無損,就不算重傷。”
“可是……”顏許看着小墩兒現在的樣子,“就算是妖怪,也會覺得疼吧?”
這句話令景其琛無言以對,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擔心妖怪會不會疼的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僅在人類當中如此,在妖怪之中也是如此。妖怪中也有派別之分,以人類精氣為食修煉的妖怪,老老實實靠如今世上稀薄靈氣修煉的妖怪分成了兩個派別。這兩個派別又以原型為派別劃分出無數的小組織。
不過景其琛并沒有跟顏許說這些,畢竟顏許是人類,對他而言,妖怪鬼魅都是難得一見的。
景其琛伸手,輕輕撫摸小墩兒身上的上,一切都平平無奇。
可是本來因為疼痛而無法入睡的小墩兒總算是合上眼睛睡了過去。蛋蛋似乎也放下了提着的蛋心,蹦到了景其琛的懷裏。
顏許和景其琛面面相觑,顏許想把蛋蛋接過來,畢竟現在這個點,景先生也該回去睡覺了。
“蛋蛋,到爸爸這裏來。”顏許哄道。
可是蛋蛋搖了搖,拒絕了顏許的提議。
蛋蛋:屁股叔叔的懷抱也很舒服!蛋蛋要換口味!
蛋蛋就像是粘在景其琛懷裏了一樣,無論顏許怎麽勸都不出來。景其琛的手指剛剛要動,但是卻被蛋蛋壓制了。有那麽一瞬間,景其琛覺得自己和蛋蛋的思緒連在了一起,他能感受到蛋蛋對自己懷抱的喜愛。
這令景其琛原本準備讓蛋蛋離開的手指停下了動作。
“要不,我在你家誰一晚上吧,我睡沙發。”景其琛一時心軟,話還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
顏許很顯然也有點驚訝,他擺擺手:“怎麽能讓你睡沙發,你帶着蛋蛋去房間睡吧,我在客廳陪小墩兒,他起來要看見有人才行。”
為了誰睡沙發,兩人開始了一場關乎主人與客人威嚴的較量,最終以顏許的落敗畫上句號。
顏許把沙發打開,因為這是一室一廳的房子,為了避免偶爾會有客人來卻沒地方可睡,顏許買的是可折疊的沙發床,可以容納兩個人睡。顏許還鋪上了幹淨的床單和被子。
兩人互道晚安,蛋蛋已經在景其琛的懷裏睡着了。
顏許這一夜睡的很好,似乎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而景其琛則在客廳裏看着在自己懷中光滑的蛋蛋,他睡不着,雖然他也不需要睡眠。
早上八點有人敲門,蛋蛋在那一瞬間醒了過來,它就像坐上了火箭,沖進了卧室。
這是蛋蛋學會的保護自己和爸爸方法,它知道自己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存在,活在影子裏。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寂寞,不明白為什麽它見不得人,但是它從不會質疑和反抗粑粑。
景其琛還是穿着那件浴袍,他知道顏許沒醒,于是自己去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是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就像演電視一樣,穿着黑色的一模一樣的西裝,帶着黑色的眼鏡。是西方電影裏千篇一律的黑衣人。
“找誰?”景其琛擋在了門口。
領頭人是個年輕小夥子,看臉不過二十多歲,他透過景其琛的身體空隙看了眼客廳,什麽都沒看到,不過他還是文質彬彬地說:“我們來找一位叫陳雪蓉的女士。”
陳雪蓉?那是誰?
但是很快景其琛反應過來,陳雪蓉是陳嫂的大名:“她住隔壁,這幾天沒在家。”
“我們知道她沒在家。”這人一副公事公辦地樣子,“我們收到了舉報,說她在從事非法行業,我們是過來收集證據和尋找線索的。”
“那恐怕我給你們提供不了什麽線索。”景其琛語氣冷淡,“請回吧。”
“景其琛。”領頭人準确無誤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應該知道我們也不想找麻煩。”
景其琛不耐煩:“是嗎?那你們最好盡快滾出這個小區。”
“我們無意與您産生沖突。”領頭人似乎并不怕景其琛,“您是組織最早一批記錄的妖。您的檔案只有高層能看,不過我想提醒您,無論您是多了不起的大妖,現在也必須要受我們的監管。”
這話很公事公辦,卻也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景其琛卻很冷靜:“你是什麽職位?”
領頭人愣了愣:“我是第八小隊的隊長。”
“那你憑什麽和我說這些?”景其琛的目光很冷,看向這人的眼光就像是看着一具沒有生命體征的屍體,“我想你需要找你的上司更清楚的了解我,如果我現在殺了你們所有人,你的組織也不敢來找我麻煩。”
說完這句話,景其琛關上了門,把這些黑衣人關在門外。
顏許穿着天藍色的睡衣,懷裏抱着剛剛竄進來的蛋蛋,睡眼朦胧地說:“怎麽了?有人來找我了?”
“不是找你的,是檢查水表的,我讓他們下次再來。”景其琛的目光不再像剛剛一樣冷。
顏許點點頭,他把蛋蛋交到景其琛的懷裏,小墩兒現在還睡着沙發上,顏許昨晚睡前給他蓋上了小薄被。
“吃點什麽?家裏有麥片和牛奶,還有小米,可以做小米粥。只是沒鹹菜了。”顏許打開冰箱看有哪些食物可以充當早餐。
景其琛剛剛回家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他今天不用去處理事務,穿着休閑的短袖和褲子,一雙運動鞋,頭發也沒用發膠抹上去。
“小米粥吧,我去給你搬桶水過來,還有竹米,可以一起煮。然後我去樓下的便利店買點榨菜。”景其琛說道,“吃不吃大頭菜?”
顏許點頭:“可以買點豆腐乳回來,我家裏的吃完了。我把錢給你。”
景其琛笑了笑:“不用那麽客氣,現在可以掃碼,要不了幾塊錢。”
“那不行,親兄弟都得明算賬,我轉給你。”
“回來再說。”景其琛關上了門。
顏許輕松的收拾房間,蛋蛋頭上頂着一塊麻布,跟在粑粑屁股後頭。
過了沒幾分鐘,顏許聽見有人敲門,他以為是景其琛回來了,但是以防萬一,還是讓蛋蛋回了房間。
陳嫂站在顏許的家門口,她比之前更瘦了,眼眶凹了進去,臉上的皮膚開始潰爛,像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