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三口(22)

陳嫂就這麽直直地盯着顏許,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但卻一字都沒有吐露。

顏許驚恐的看着她——陳嫂現在的狀态實在太不正常了,臉上身上都有大面積的黑斑,渾身散發着一種令顏許反胃的臭味,就像是數年沒有洗過澡的人。

她臉上的皮肉外翻,傷口變黑,就像是腐肉一般。

“陳嫂。”顏許知道,陳嫂大概是來找小墩兒的,他咽了口唾沫。

陳嫂擺擺手,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死寂與悲哀,她的聲音很粗,就像是砂礫在喉嚨裏摩擦:“小顏,小墩兒在你這嗎?”

顏許點點頭,畢竟陳嫂是小墩兒的親媽,也從沒虐待毆打過小墩兒:“還在睡着,要我去把他叫起來嗎?”

“不用!”陳嫂的聲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她一把握住了顏許的手,在反應過來什麽之後又松了開,“小顏,謝謝你。”

陳嫂從自己包裏掏出了一張銀行卡,硬塞到了顏許的手中,她的眼裏有淚:“我沒什麽能給你的,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小墩兒要是犯了錯,你該打還是要打,他是男孩,挨的住。”

“這是什麽意思?陳嫂?”顏許不明所以,“我……”

陳嫂低着頭,并不敢去看顏許:“我也不知道怎麽辦,總不能這麽耗着。我對不起小墩兒,可是把小墩兒交到誰手上我都不放心。小顏,我知道你,你是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顏許很是莫名其妙,看陳嫂現在的意思,就是想讓自己養小墩兒了。

“密碼小墩兒知道。”陳嫂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又恢複了行屍走肉般的模樣,沒有再看顏許,徑直走回了自己家。

看陳哥陳嫂現在這個狀态,顏許也不敢讓小墩兒回去,無論大人怎麽樣,孩子是無辜的。

更何況小墩兒總是很聽話,不過這種聽話卻充滿了戰戰兢兢的意味。他不是因為自身性格如此——哪個七八歲的男孩不是惹是生非到令大人頭疼呢?在和蛋蛋玩的時候,小墩兒也和任何孩子沒有區別。

顏許把門關上,回家看着躺在沙發上的小墩兒——這孩子睡的很像,估計是現在的陽光有些刺眼,他還用翅膀遮住了自己的腦袋。蛋蛋則是立在小墩兒的身邊,壓着小墩兒蓋着的小被子,唯恐小墩兒着涼。

現在還開着空調,睡覺不蓋被确實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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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其琛提着一塑料袋的東西從門外進來,換上拖鞋。一邊走去廚房一邊跟顏許說:“豆腐乳我忘了你要吃什麽味道的,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我就多買了幾種味道,你慢慢吃。”

“我手機在卧室,估計是靜音。”顏許不太大意思地說,“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景其琛笑了笑,也沒當回事:“我又沒怪你,只是跟你說一聲。”

粥熬的差不多了,顏許知道景其琛不吃其它的食物,煮的就是山泉加竹米的粥,另外熬了一小鍋小米粥,等小墩兒醒了之後吃。

蛋蛋泡在山泉裏,也不蹦跶了,也不撒嬌了,一副有山泉萬事足的樣子。要是再給它放些竹米進去,估計就要升天做神仙了。

小墩兒已經睡了這麽久,身上的傷也不知什麽時候好的差不多了,顏許輕輕拍了拍小墩兒的翅膀。小墩兒緩緩睜開眼睛,它似乎感受到了身上傷勢的愈合,忍不住“叽叽”了兩聲。扇着翅膀跳到了顏許的肩膀上。

“來吃飯。”顏許摸了摸小墩兒的頭。

于是小墩兒跳到了地上,變成了人的樣子。顏許還是頭一次近距離看到妖怪的變身,十分驚恐的發現小墩兒竟然是從腦袋開始變成人的,然後是手腳,最後是身體,很有點拍恐怖片的感覺。

不過好在顏許心大,并沒有被吓着。

他在強迫自己适應,因為他知道,總有一天蛋蛋也會是這個樣子。

小墩兒被顏許拉着去吃飯,他看着蛋蛋泡在盆子裏的樣子,睜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問道:“顏叔叔,蛋蛋什麽時候才破殼啊?”

顏許被問住了,于是他又看向景其琛。

“很快了。”景其琛說道——對妖怪來說,純淨的山泉和竹米都蘊含着極多的靈氣,看蛋蛋的樣子,破殼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小墩兒開心了,雖然蛋蛋現在也很好,可是卻不能真正和他一起玩耍,而小墩兒又一直想要一個弟弟。蛋蛋破殼之後肯定是個很可愛的弟弟。

然而泡在盆裏的蛋蛋可并不怎麽開心,它看着小墩兒和自己的爸爸還有屁股叔叔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就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這個認知讓蛋蛋難受極了,它山泉水也不泡了,竹米也不要了。就這麽濕淋淋地跳到了顏許的懷裏。

蛋蛋:粑粑是我的!屁股叔叔也是我的!雞哥哥你別想搶走!!

如果蛋蛋現在是人形的話,估計這會兒都快哭了。

只是顏許以為蛋蛋現在是在撒嬌,也沒覺得是小孩的嫉妒心在作祟。他神情溫柔地摸了摸蛋蛋,嘴角還帶着笑,充滿了對未來的向往:“等蛋蛋破了殼能化形就好了。”

顏許在心裏描繪了一幅美麗的藍圖:“到時候帶蛋蛋去吃好吃的,去真正的大型游樂場玩。給蛋蛋買喜歡的衣服。”

蛋蛋奇異的不嫉妒了,不生氣了,它在粑粑的懷裏,又看向小墩兒。

蛋蛋:好吧……蛋蛋把粑粑分你一半哦。

吃完飯之後景其琛自告奮勇地去洗碗,但是作為家裏有洗碗機卻也從未用過的男人,景其琛打碎了三個盤子外加兩個碗。整個人都受到了打擊,最後被顏許趕出了廚房,去客廳裏陪兩個孩子玩。

外頭的氣溫很高,這幾天顏許都沒出去,和蛋蛋在家吹着空調悠閑度日。

景其琛也是難得休假,也不想出門,于是顏許抱着蛋蛋癱坐在沙發上,旁邊坐在景其琛,而小墩兒擠在兩人中間,一起看電視。最近熱播的電視劇是古裝宮廷偶像大劇,看得人昏昏欲睡,顏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顏許是在一陣砍肉般的響動裏醒來的,就像是突然置身于菜市場,旁邊正好是賣肉的攤販,每一刀都看在骨頭上,骨頭與菜板之間發出悶響,非常吵鬧。

“怎麽了?”顏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轉頭問着還在看電視的景其琛。

景其琛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就好像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聲音:“不是什麽大事,你繼續睡吧。”

那聲音太大了,刀刀都砍在骨頭上,顏許實在睡不着。打開了門出去走了一圈,想發現聲源地就在陳嫂家。顏許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敲響了陳嫂家的門。

“陳嫂?”顏許敲門之後發現沒人出來,便喊了一聲。

裏頭好像傳來手忙腳亂地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陳嫂才來開門,她的臉上手上都沾滿了鮮血,血液濺射的到處都是。顏許有些被吓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這是……”

陳嫂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有些癫狂,她小聲說:“我剛剛啊,殺了一只公雞,比我想的簡單多了。”

“再怎麽厲害,還不是肉體凡胎,一砍刀下去兩下就沒了。”陳嫂捂住自己的臉,但是她臉上的神經已經不受控制了,皮膚上青筋畢現,瞳孔再一次消失,只留下眼白。嘴角向上揚起,誇張地咧開嘴唇。

顏許想起來陳哥陳嫂都是雞精,那陳嫂所說的公雞該不會是……

顏許咽了口唾沫,一條腿向後退了一步,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腳板心竄到頭頂。

于是顏許艱難地跑回了自己的家,倒了一杯涼水灌下去,但是心髒還是一直跳個不停。

景其琛左手抱着蛋蛋,右手抱着小墩兒,像個稱職的奶爸。他看見顏許回來了,又看了看顏許的樣子,就知道他被吓着了:“都說了讓你別去看,不過也沒什麽,很快就結束了。”

只是顏許沒懂景其琛的意思,心神恍惚地坐到景其琛的身旁。

但是景其琛沒有過多的精力觀察顏許,他現在所有心神都撲在蛋蛋身上,他把小墩兒放在沙發上。蛋蛋則是一個勁地在震動,就像是從響鈴調成了震動模式。

景其琛雙手把蛋蛋抱起來,對顏許說:“蛋蛋好像要破殼了。”

顏許愣了愣,他手足無措地問:“我該怎麽辦?我要注意些什麽?”

這會兒蛋蛋已經震完了,顏許看着蛋蛋的蛋殼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裂口,一看就知道是從內部裂開了。顏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轉睛的盯着蛋蛋。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蛋殼上那處小小的裂痕越來越大。

顏許緊張的宛如是自己要破殼,他無措的握住了景其琛的手。

好在景其琛也不在意,反而拍了拍顏許的肩膀,似乎要給他一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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