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三口(23) (1)

蛋殼在慢慢破裂, 只是破裂的時間異常漫長。明明是在開着空調的室內, 但顏許的額頭上卻冒出了汗珠,他專注的看着蛋蛋, 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轉移注意力——完全是一副傻爸爸的樣子。

景其琛不動聲色的給蛋蛋輸送自己身體中的精氣,精怪的破殼其實并不如他自己說的那麽簡單。反而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否則這世上的妖怪每一個都出生的那麽簡單, 還有人類什麽事?

壽命更長, 力氣更大的妖怪顯然比人類更具有生存的優勢。

“怎麽還沒破殼?”顏許慌張的詢問景其琛, 他已經坐立不安在客廳裏來回踱步了。

距離蛋蛋開始破殼經過了五個小時,這五個小時蛋殼上的裂縫越來越大,而且無論顏許怎麽呼喚蛋蛋也沒有得到一絲回應。極大的不安充斥了顏許的內心。

景其琛只能盡量安撫:“妖怪和人不同, 你安心, 不會有事的。”

他差點把“有我在”這三個字說了出來, 景其琛覺得自己簡直魔怔了, 他從不是這樣會為別人着想替別人操心的人。

此時已經是下午六點了,顏許對着景其琛說:“你帶小墩兒去吃飯吧, 我在這裏守着。”

景其琛點點頭, 把小墩兒抱在懷裏——現在小墩兒又瘦又小,半點看不出是上小學的孩子。抱在懷裏也不覺得不合時宜。

“想吃什麽?”景其琛問小墩兒。

小墩兒咬着手指頭,看着緊張的不得了的顏叔叔,又看了看還在努力破殼的蛋蛋,明明正是好動的年紀,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景叔叔,我們随便吃點什麽吧!吃稀飯也可以,我們早點回來看蛋蛋弟弟。”

景其琛摸了摸小墩兒的腦袋, 抱着這個皮包骨小孩下了樓:瘦成這個樣子還要吃稀飯?

然後他帶着小墩兒去吃了紅燒肉,不過因為小墩兒實在放心不下蛋蛋,在小墩兒的強烈要求下只能把飯菜打包回去。

本來已經沒什麽動靜的蛋蛋,在紅燒肉的香味彌漫在室內之後終于開始動了。而且裂痕越來越大,比之前幾個小時的速度更快。

顏許:“……”

小墩兒還邊吃邊說:“顏叔叔!你快過來!紅燒肉超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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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汪汪的,紅的有食欲,但同時又肥而不膩,五花肉正是豬身上最好的一塊。

蛋蛋似乎也聽到了這句話,蛋蛋的身體開始左右搖晃,動靜越來越大。顏許也沒有心情去吃飯,就坐在沙發上看着蛋蛋,在食物的引誘之下,蛋蛋的殼終于破出了一個洞。

只是洞裏頭黑壓壓的,顏許看不見裏面到底是什麽,他又突然生出了擔憂的情緒——要是蛋蛋是鱷魚之類的怎麽辦?那麽大,要是不會化形的話家裏怎麽養的下,活動空間這麽小,蛋蛋也會覺得逼仄吧?

很快,顏許看見一只白嫩嫩地小手從那小小的洞裏伸出來,顏許克制住自己去握住那只小手的沖動,他咽下一口唾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景其琛雖然坐在餐桌上,但他不吃這些東西,在蛋蛋破殼的一瞬間,他如遭雷擊,整只鳳凰都懵逼了。

蛋蛋破殼爆發出的巨大靈氣波動,為什麽跟自己是身上的一模一樣?

難道……

可是自己和顏許在這之前根本沒見過面啊?更別說發生點什麽非友誼的不正常床上關系。

景其琛就像一臺當機的老式電腦,別指望他現在能夠理清楚條理——他只是只可憐的,突然發現自己當了爹的老鳳凰,而為自己剩下蛋蛋的男人并不知道他生下的是顆鳳凰蛋,也不知道蛋蛋的另一個父親是誰。

蛋殼終于全部裂開了,四分五裂地散在沙發上。

而蛋殼碎片的中間坐着一個胖娃娃,像是人類幾個月的嬰兒,他又大大的眼睛,雪白雪白的皮膚,藕斷似的胖胖手臂,臉頰肉嘟嘟的,皮膚白裏透紅,像是從年畫裏走出來的小寶寶。可愛的讓人想一口把他吃下去。

蛋蛋伸出自己的胳膊,要粑粑抱抱。顏許小心翼翼地把蛋蛋抱起來——之前本來給蛋蛋取了大名,叫多多。但顏許又覺得不太好,所以現在還是叫蛋蛋的小名。

然而蛋蛋說的第一句不是叫爸爸,也不是喊叔叔,甚至不是哭。

蛋蛋的胳膊摟着粑粑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肉肉!”

顏許跟着蛋蛋的目光看見了桌子上的紅燒肉,瞬間明白了蛋蛋想要什麽……但是一個嬰兒能吃紅燒肉嗎?他的牙咬得動嗎?

而此時小墩兒走了過來,景其琛還坐在餐桌旁邊,整個人都在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态中。他回憶着這一年以來的種種事情,甚至和哪些人握過手都回想了一次,然而他确确實實沒有和顏許見過面,沒接觸過。

甚至在搬過來之前,他都沒怎麽和人類有過交集。

作為鳳凰,他對伴侶是很挑剔的,這麽多的時光歲月,他從未和妖怪或是人發生過關系。

鳳凰者,非梧桐不栖,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非白鳥不敬。

寧願從北海飛到南海,只要不是梧桐就不會栖息,可見鳳的挑剔。

對自己栖息的樹木都如此堅持,更何況是伴侶了。

景其琛整個鳳凰都要崩潰了,他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當了爹。感應到同類之後搬來這個小區,結果自己的兒子一直在自己身邊——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崩潰的事情嗎?

小墩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顏許:“顏叔叔,我能摸摸蛋蛋嗎?”

然而小墩兒的話剛剛落音,蛋蛋就自己伸出了胖胖的小手,握上了小墩兒的手指,他另一只手拍了拍顏許的胳膊,興奮道:“雞哥哥!火鍋!”

這孩子還記得火鍋呢。

“等蛋蛋牙長出來粑粑在家做給你吃。”外頭的食物顏許覺得大人的腸胃沒問題,但蛋蛋這麽小,腸胃一定很嬌弱,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

“吃!”蛋蛋看着粑粑的眼睛,他好不容易破殼了!變成了人!要吃紅燒肉!要吃火鍋!要吃蘋果!超多好吃的!

顏許把蛋蛋抱到之前就準備好的搖籃裏,還拜托已經呆成傻比的景其琛去樓下買奶粉和奶瓶。景其琛這回甚至沒有搶着付錢,他呆滞的接過顏許遞過來的錢,又呆滞的打開門,呆滞地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此時的顏許則是高興的快瘋了,他親了親蛋蛋的臉蛋,滑滑的,彈彈的,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顏許現在覺得蛋蛋哪裏都好,簡直可愛的讓他心都化了。

大概世上大部分的男人剛當父親的時候都是如此,即便孩子長大成人了,那都是可愛的。

小墩兒也不吃紅燒肉了,他跪坐在沙發上,在顏許允許之後用他細瘦的手掌摸了摸蛋蛋的臉蛋,蛋蛋一口含住了小墩兒的手指,小墩兒艱難的把自己的手指拔出來,眼睛裏就像是充滿了星星:“顏叔叔,蛋蛋好可愛啊。”

蛋蛋知道雞哥哥在誇自己,得意洋洋地揚起腦袋:“蛋蛋可愛!”

顏許被萌化了,他又一次親了親蛋蛋的小臉蛋,眼神溫柔寵溺到了極點:“是啊,蛋蛋最可愛了。”

此時在外頭買奶粉的景其琛——

“什麽奶粉好?”這位對養孩子一竅不通。

導購員看着景其琛,羞紅了臉頰,也不知道這個顧客的妻子是什麽樣的,能拴住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但是她并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們這賣得最好的是進口奶粉,都在這一排,口碑都很不錯。”

她給景其琛解釋了這些奶粉的成分,還有制作與包裝的一些知識點。

景其琛實在不知道買什麽,只能把這一排的所有牌子都買了一桶。奶瓶也是,全都買了一個回去讓顏許自己選。

在回小區的路上,景其琛看見了一家專賣嬰幼兒衣服的店,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走了進去。

雖然裏頭的衣服花花綠綠的,有些還是女孩穿的裙子,但景其琛覺得哪個都好看。他已經腦補出來蛋蛋穿着這些衣服的樣子了。

“買三送一。”老板笑呵呵地說,“現在孩子長得快,說不定過幾天新買的衣服就不能穿了。”

景其琛覺得也是,就把店裏大部分的衣服都包圓了——買的實在太多,他拿不下,又不可能當着老板的面用特殊手段把這些東西帶走,于是只能讓老板自己找個拖車送過去。

這一路上,只要看到和嬰兒相關的東西,景其琛一個都沒放過,付錢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他也是有兒子的鳳凰了!

不過他不敢告訴顏許自己是蛋蛋的另一個父親,畢竟顏許也是莫名其妙有了這個孩子,并且景其琛自己也不知道顏許是怎麽有的……想想還有點小遺憾呢……

景其琛到家的時候左手提着的全是奶粉,右手提的全是奶瓶,就像是剛剛從某個批發市場進貨回來。

比起顏許,景其琛更像個傻爸爸。

“買這麽多?”顏許大吃一驚,他從景其琛手裏接過來,他也不知道哪種奶瓶或是奶粉比較好。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

先用滾燙的熱水把奶瓶燙過一遍,再往裏頭沖奶粉,等涼到适合的溫度才湊到蛋蛋的嘴邊。

雖然不是紅燒肉也不是火鍋,但是只要有喝的,蛋蛋也是來者不拒,像喝飲料似地一次就幹了兩瓶奶。臉越喝越紅,喝了五瓶之後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小肚皮有點漲了,才對着顏許說:“粑粑,蛋蛋要尿尿。”

顏許還是第一次給小孩子提尿,不過沒關系,他已經準備好了!

從廁所出來之後,顏許指着自己問:“蛋蛋,你知道我是粑粑嗎?”

蛋蛋的大眼睛看着顏許,非常可愛的點了點頭:“粑粑!粑粑最好!”

雖然大家都說閨女才是小棉襖,但是自己的兒子也差不多了,顏許左親親右親親,怎麽親都親不夠。直到夜裏九點,沒吃晚飯的顏許才覺得有些餓了,他把蛋蛋交給景其琛抱着,自己去熱了點剩菜剩飯。

景其琛渾身僵硬低抱着蛋蛋,他發呆似地看着蛋蛋的臉,覺得蛋蛋怎麽看怎麽怎麽像自己,說不定再長大一些顏許就能看出什麽端倪了。

景其琛做賊似地看了看顏許,發現顏許正在專心的吃飯。景其琛學着顏許的樣子,也在蛋蛋肉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好軟!

蛋蛋咯咯地笑起來,用手去拍景其琛的臉頰:“叔叔!”

景其琛也笑了,握住蛋蛋的小肉手,在自己的唇邊親了一口。

景其琛看着在餐桌上吃飯的顏許,和在客廳鋪了毛毯的地上給蛋蛋找玩具的小墩兒,他環顧一周,客廳裏有明亮的燈光,溫度不冷不熱,和他在電視裏頭看到的“家”是一樣的。

只是這個家不屬于他,作為一個活到現在的老不死,他沒有親人,也沒幾個朋友。

新認識的妖怪無論是小妖還是大妖,都對他誠惶誠恐。他習慣了這樣孤獨的生活,于是也就不覺得孤獨了。

就好像他只能喝山泉吃竹實,這麽多年下來,也吃不出有什麽味道。

但是習慣已經刻在了骨子裏,很難做出改變。

“你今晚回去睡嗎?”顏許已經把碗碟洗幹淨,他還是希望景其琛留下來的,畢竟他不是妖怪,不知道需要注意些什麽。兩個孩子在家裏他害怕自己顧不過來。

不過顏許也知道自己不能這麽自私,景其琛和自己非親非故,幫自己是情分,什麽也不管是本分。顏許還是有那麽點自知之明的。

可是顏許的話很顯然給景其琛找了個臺階下,他一副善解人意地模樣:“沒事,我今晚還在你家沙發上睡,要是有什麽事我還可以幫忙。”

“但是……”顏許有些躊躇,“景先生你明天不是有事嗎?”

景其琛這才想到自己明天約了人談事,不過現在這件事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嘴角挂着笑容,真誠地說:“之前就改了日期了,這幾天都沒什麽事,你一個人也辛苦,我可以幫幫你。”

“景先生,你真是個好人。”顏許感動了,“又熱心腸,真是難得一見。”

景其琛笑了笑:“這有什麽,你要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

顏許也很是感動,他握住了景其琛的手,眼睛看着景其琛的眼睛。景其琛突然打了個冷顫,好像有一股電流從自己的腳心沖到了頭皮,令他頭皮發麻,心如鼓槌。顏許堅定地對景其琛說:“景先生,我沒什麽可報答你的,但是你如果有事,只要我能幫上忙的,我絕對義不容辭。”

這句話非常男子漢,景其琛覺得顏許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帥。

景其琛自己沒發現,但是顏許忽然說:“你臉怎麽紅了,是不是溫度太高了?要不我把空調再調低一點?”

景其琛擺擺手:“不用了,估計是有點感冒。”

夜裏景其琛睡在沙發上,小墩兒和顏許睡床,蛋蛋則是睡在他的搖床上。

等顏許睡着之後,蛋蛋輕輕地爬到地上,又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他爬到了景其琛的懷裏,景其琛也沒睡,他就看着蛋蛋顫顫巍巍地走到自己身邊,爬到自己的懷裏。

不知道為什麽,景其琛現在有一股滿足感,一種可以稱得上是幸福的滿足感。

“蛋蛋。”景其琛小聲喊了聲蛋蛋。

蛋蛋睡眼惺忪地爬到景其琛的肚皮上,也小聲地回道:“叔叔。”

景其琛貼着蛋蛋的耳朵說:“蛋蛋怎麽不在房間裏睡覺?”

蛋蛋很困了,他閉着眼睛,小的如同花瓣一般地嘴唇蠕動:“想和叔叔睡。”

這大概就是父子天性吧,景其琛感動地想。

然而蛋蛋聞着景其琛身上山泉水和竹實獨特的清香,總算可是舒服的睡過去了。

于是這天晚上景其琛就看着蛋蛋流着口水睡在自己胸前,亮晶晶的口水把自己胸口的衣服打濕了。真是甜蜜的折磨。

景其琛一大早就起來,一只手抱着蛋蛋,一只手給蛋蛋兌奶粉,兌奶粉的水還是山泉水。他還哼起了兒歌,逗的蛋蛋不停拍手。後來蛋蛋還會點歌了。

蛋蛋:“要聽小星星!”

景其琛唱了沒兩句,蛋蛋又要切歌了:“要聽兩只老虎。”

于是景其琛這個被幸福沖昏了頭腦的傻爸爸像個傻子一樣被蛋蛋指揮來指揮去,卻一點也不覺得累,更不認為自己的兒子是個小惡魔。在他眼裏,蛋蛋哪一處都好,都是完美的。

雖然蛋蛋是混血兒,可是景其琛不認為這是缺陷,反而認為蛋蛋是與衆不同的。

顏許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他伸手摸了摸床頭櫃,摸索了好一陣才摸到自己的手機。

“喂?”顏許有一個特技,不管他有多困,只要一接電話就會瞬間清醒。

那頭傳來了陳嫂的聲音,只是聲音很不清晰,就像是在狂風驟雨中給顏許打過來的一樣。那頭的聲音很嘈雜,還充滿了類似恐怖電影一樣的聲效,一切聽起來都那麽不同尋常。

“小顏,我走了。”陳嫂說道,“拜托你照顧小墩兒,我虧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這是什麽意思?”顏許的聲音忽然變大,但是他很快意識到小墩兒還在床上睡着,他馬上穿上拖鞋跑出家門,跑到走廊上,他說道,“陳嫂!你不要做傻事!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

“我早就死了。”陳嫂的聲音忽然變大,之前那些奇怪的聲音在一瞬間消失,陳嫂的話變得清晰起來,“我沒什麽本事,能變成人也是因為撞上了狗屎運。我根本殺不死安嬌嬌,所以我做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選擇。”

陳嫂的聲音裏含着哭腔:“我把自己命獻祭了,成了個活死人,才能夠殺了安嬌嬌。殺了老陳。小顏,我是個罪人。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小墩兒,我不配做個母親。”

“我早就死了。”陳嫂翻來覆去的念叨,“他們來接我了,我得走了。”

顏許驚訝道:“你殺了陳哥?”

過了沒兩分鐘,陳嫂又說話了,只是她這次冷靜了很多:“我把他宰了,就像菜市場裏頭那些宰雞的一樣,我以為我下不了手。其實也沒那麽難,我還煮了鍋雞湯,把他吃下去了。”

“不是很好吃,肉又老又柴,一點也不嫩。”她就像是在讨論某種食材,她不難過,也不內疚,似乎殺的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直真正的公雞,“它的內髒我丢到垃圾桶裏去了。”

“我走了。”

這是陳嫂的最後一句話,她就這麽決絕的離開了這個令她痛苦的世界。

顏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景其琛正抱着蛋蛋在沙發上喂奶,他似乎想要緩解現在的氣氛,于是說道:“我看到網上賣得有仿母乳喂養的假胸,在裏頭灌奶,再戴在胸前。然後就能給孩子喂了。你想想那個場面,一定很有意思。”

顏許這會兒聽不進去任何話,即便景其琛費盡心機想要顏許從陳嫂的事情裏頭走出來,也沒有多少效果。

過了一會兒,顏許自己恢複過來,他把蛋蛋抱回房間,讓小墩兒看着蛋蛋,兩人一起玩一會兒,他有事情要和景其琛商量。小墩兒老老實實地點頭,和蛋蛋一起在床上玩拍手游戲。

顏許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他知道景其琛不會喝,于是只給自己拿了一罐。

他忽然轉頭問景其琛:“陳嫂投胎去了嗎?”

既然世界上有妖怪,自然也會有輪回,可能還會有地府和孟婆湯。

景其琛搖搖頭,他不想騙顏許,與其編織一個易碎的讓人拿來哄騙自己的謊言,還不如一開始就把殘酷的現實剖析出來:“她投不了胎了,她用自己的靈魂獻祭,一旦她的願望完成就會魂飛魄散,不然就會打破平衡,萬物都是均衡的,沒有誰能打破。”

顏許沉默了,他灌了一大口啤酒,他看向景其琛:“陳嫂不是個壞人,怎麽會得到這樣一個結局。”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景其琛說道,“陳先生出軌,得到的報應是被陳女士炖成了湯。安嬌嬌和陳先生發生了不道德的關系,也被陳女士所殺。背負了兩條人命,因果輪回,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殺人的時候,也得做好自己被殺的準備。”景其琛說,“所以人才會有法律,妖怪沒有法律,自然就會有其它的規則來束縛他們。”

顏許嘆了口氣:“小墩兒怎麽辦?我該不該告訴他真相。就算我瞞着他,總有一天他也會發現的。可是現在告訴他……我做不到。”

這還是顏許人生中頭一次這麽糾結,他扶着自己的額頭,覺得頭疼欲裂。

“沒事了。”景其琛就像摸小盹兒一樣摸了摸顏許的頭,他的心中此刻全是溫柔,“以後你不會再經歷這樣的事了。”

顏許倒是沒了解到景其琛話中的深意,他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是啊,以後應該也遇不到妖怪了。”

畢竟妖怪又不是貓貓狗狗,總不能一直遇見吧?

了解這個小區的景其琛閉嘴不言。

早上天氣還不是很熱,顏許和景其琛商量好了之後決定帶着蛋蛋和小墩兒去外頭走走,到公園去玩。聽說公園新弄了一些游樂設置,比如跷跷板之類的,适合年紀小的孩子去玩。

而且早上附近的家長也會帶自己的孩子過去,都是些和小墩兒年紀相當的小孩。

顏許不知道小墩兒想要什麽,在遭受巨大的家庭變故之後,小墩兒估計也不好受,顏許只是希望小墩兒能有朋友,不要一直悶在家裏。

小墩兒和蛋蛋聽說要出去玩,兩個人都很激動。

小墩兒穿好自己的衣服,帶着顏許買給他的粉紅色的帽子,還幫蛋蛋也穿好了衣服——他從那堆衣服裏找出了一件碎花開裆褲,像模像樣地給蛋蛋穿上了。

只是他把開裆的那一邊當成了衣領,把領口當成了開裆。

而完全不懂的顏許和景其琛也沒發現任何端倪,就這麽帶着反穿衣服的蛋蛋出了門。為了保證安全,他們都坐着景其琛的車,景其琛慢吞吞的蝸牛車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畢竟車裏有孩子,當然是速度越慢越好。

顏許坐在後坐上,蛋蛋和小墩兒都坐在他的左手邊,小墩兒抱着蛋蛋,玩着蛋蛋胖乎乎又嫩滑的小手,小墩兒還把腦袋擱在顏許的胸前。雖然爸爸媽媽都不在身邊,但是顏叔叔也讓小墩兒覺得安心。

“顏叔叔,我們晚上能去吃肯德基嗎?”小墩兒忽然問,他總是聽自己的同學說肯德基有多好吃。

顏許不動聲色地說:“晚上我們去吃牛扒,嫩牛肉,還有很多小蛋糕,小墩兒去不去?”

他實在是不好跟小敦兒說肯德基裏頭賣的基本上全是雞肉做的食物。

蛋蛋也很給面子地說:“牛扒!!嫩!”

只有一提到食物的時候蛋蛋才會表現的異常激動,剛剛化形的蛋蛋還很虛弱,更多的時候是在景其琛和顏許的懷裏睡覺。但是總不能一直在家裏待着,蛋蛋還是需要出去曬曬太陽的。曬太陽對小孩子好,可以補鈣。

“我有帶野餐的東西。”顏許說道,他還沒有和人去野餐過,對于所有家庭聚會顏許都是渴望的。他自己沒有感受過父愛和母愛,因此想要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蛋蛋。現在有了小墩兒,他就要把愛給這兩個孩子。

他照顧蛋蛋和小墩兒,但同時,也是這兩個孩子在溫暖他。

景其琛讓顏許帶着兩個孩子先進去找沒太多的草坪,他去停車場停車。

早上大概二十七八度的樣子,接近三十度,但是公園有微風拂過,并不算熱,反而很舒服。

顏許在草地鋪上出門前買好的野餐布,準備的食物是由景其琛過來的時候帶上。顏許把蛋蛋放在自己身邊,連着小墩兒一起躺在草地上,這種感覺很好。好到讓顏許想要落淚。

他一直渴望而從未得到的親情,就這麽忽然得到了。

顏許忽然感謝那座山,感謝自己的奇遇将蛋蛋帶到自己身邊,不然他現在還是孑然一身,孤零零一個人。說出去是單身快樂,但是每天的生活卻孤獨又寂寞。

就在顏許站起來想看看景其琛有沒有走過來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住在自己右手邊那套房子的兄弟兩——黃志安和徐辛,兩人也是出來野餐的,在一顆大樹底下,周圍都沒什麽人。

顏許正想喊一聲打個招呼,一起野餐,結果就看到兩人肩并着肩說着什麽話。

徐辛似乎說了一句什麽,惹惱了黃志安,黃志安翻身把徐辛壓在身下。就顏許的角度看去,他看見黃志安低下頭,吻上了徐辛的嘴唇。徐辛伸手摟住了黃志安的脖子,兩人就像是熱戀中的情侶。

這還是顏許在除影視和文學作品外頭一次看見同性情侶,他一直以為黃志安和徐辛是兄弟,結果并不是那麽一回事。

這令本來想打招呼的顏許放下了自己的手,閉上了自己的嘴。

他不讨厭同性戀,只是沒接觸過,覺得有些尴尬。

“你站着幹什麽?”也許是顏許注意力太極中,竟然沒發現景其琛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

景其琛把野餐帶的餐盒放在了野餐布上。為了讓景其琛也能享受野餐的快樂,顏許還專門用竹實想辦法給景其琛做了小點心。

兩人把食物擺好,顏許倒是沒和景其琛說自己看見的事情,他不是個大嘴巴的人。更何況黃志安和徐辛都是不錯的小夥子,不像是亂搞男女關系的人。

“你做什麽工作的?我怎麽沒見你去上過班?是因為蛋蛋才不去上班的嗎?”景其琛突然想到了這一點,他發現他對顏許其實一無所知。

顏許搖頭:“這倒不是。我是個自由攝影師,每年的下半年才會去拍攝照片,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是足夠養活我和蛋蛋了。蛋蛋很省心,養蛋蛋花不了多少錢。”

只是需要更多的愛。

蛋蛋和小墩兒曬着太陽,玩着景其琛帶來的小玩具,兩人相處的很融洽。

小墩兒是個好哥哥,蛋蛋也并不是一個調皮的弟弟。

顏許去親了親蛋蛋的臉蛋,又親了親小墩兒的額頭,顏許問小墩兒:“小墩兒,你喜歡這兒嗎?喜歡顏叔叔嗎?”

小墩兒懵懵懂懂地說:“喜歡。”

“那以後就和蛋蛋還有顏叔叔在一起好不好?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顏許哄道。

小墩兒還是沒能明白顏許的意思,他只是用一雙疑惑的眼睛看着顏許,還沒有變聲的嗓子說出來的話就像是一個小女孩:“那我爸爸媽媽呢?”

即便陳哥對小墩兒并不好,陳嫂也抛下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對年幼的小墩兒來說,他對自己的父母并沒有怨恨,他還期盼着他們能夠和好,一家三口還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他們還有事情,有大人的事情,等他們解決好了之後就會來接你。”顏許把小墩兒抱在懷裏,“在那之前,顏叔叔會照顧你,我們就是一家人。”

“我,你和蛋蛋。”

小墩兒看了眼在一邊抱着蛋蛋,嘴角還挂着傻笑,一直握着蛋蛋手的景其琛,沖着顏許問道:“那景叔叔呢?”

“景叔叔是鄰居,小墩兒和蛋蛋想見景叔叔的時候可以提前給他打電話,得到允許之後就能去找景叔叔玩。”顏許說道,“但是景叔叔是大人,大人要工作,是很忙的,不能總是找景叔叔哦。”

小墩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中午吃飯的時候顏許看見蛋蛋手裏拿着塗了果醬的吐司不松手,還塞進自己的嘴裏慢慢磨,竟然也讓他吃了下去。顏許有些擔心,他看了眼景其琛,景其琛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沒關系,他吃的東西都是他的身體能消化的,和人類不一樣。”

顏許終于放心了,他也沒有再阻止蛋蛋吃東西。

在溫柔的陽光下,微風徐徐吹過,顏許躺在草地上。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了樣子,以往在他眼中平平無奇的景物,現在卻突然有了生機。就好像黑白的畫面一下就變成了彩色的。

顏許從未覺得這樣滿足。

離開的時候顏許在公園門口撞見了黃志安和徐辛,他們兩也要離開了。黃志安最先看到顏許,他先小跑過來跟顏許打招呼:“顏哥也來野餐?我剛剛沒看見你,這是誰?”

黃志安看到了顏許懷中的蛋蛋,他認識小墩兒,也知道陳嫂家裏的事,所以倒是沒有出口詢問。

顏許也不瞞着,他的言語中充滿了濃濃的寵溺味道:“這是我兒子。”

黃志安愣了愣,他點點頭,一只手摸了摸蛋蛋圓滑的臉蛋,語氣中似乎帶着點羨慕:“真好。”

說完他擡起頭,看着顏許:“顏哥,我真羨慕你。”

顏許有點發愣,他不知道黃志安羨慕他什麽,羨慕他有了個兒子?

黃志安抓着蛋蛋的小手,做着鬼臉逗蛋蛋笑,蛋蛋很給面子的咯咯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向自己的嘴裏塞着手指。

“顏哥,你兒子真可愛。他媽媽呢?”黃志安說話沒過腦子,說出來之後才發覺自己問的問題有點出格,于是擺擺手,“我問錯了,當我沒說。”

顏許也确實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也只能尴尬地點頭。

“你今天不上班嗎?”顏許給景其琛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十足,景其琛牽着小墩兒去停車場。顏許則留在這兒和黃志安說幾句話。

都是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關系好是好事,畢竟遠親還不如近鄰。

黃志安搖頭:“今天難得天氣好,我這個工作好處就是上班時間不固定,接單有錢賺,不接單就沒錢。休息時間自己定就行。”

顏許點點頭,黃志安是個勤快的小夥子,也不知道為什麽,正兒八經好學校畢業的高材生不去找對口工作。之前是在一家大型超市搬貨,現在則去送外賣。

“對了,顏哥,我打算自己創業了。”黃志安忽然說,“我看最近外賣生意真心不錯,只要味道不是太差都能掙錢。我想開個小龍蝦夜宵店,我也打聽過了,一千塊錢能買整整一箱小龍蝦。”

“市面上現在一百多的做好的小龍蝦,本錢也就二十塊左右。還是比較掙錢。”

黃志安又說:“我家徐辛手藝不錯,他以前就是個廚子,學過好一段時間的藝。他最近也沒找着工作。我天天又要跑外賣,沒時間陪他開店。顏哥你不是自由攝影師嗎?不出去跑話時間應該也挺多。”

“要不然我出本錢,你和徐辛一起。以後咱們分成算錢。”

如果不是因為蛋蛋,估計顏許這會兒也就答應了,畢竟他現在确實是閑着的,可是蛋蛋和小墩兒離不開人,總不能天天讓景其琛幫自己照看着。

顏許搖搖頭:“我沒時間的,我要照顧蛋蛋。”

“蛋蛋?”黃志安摸了摸蛋蛋的小手,“是這孩子的小名嗎?”

“是啊,大名我還沒想好。”顏許的嘴角挂着笑。

“那行吧。”黃志安說,“徐辛之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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