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纏綿情誼(10)

景其琛接起的電話, 他現在忙得不可開交,竟也沒看來電顯示, 他冷冰冰地問是誰, 可那邊傳來的聲音也突然讓他愣住了。

顏許此時正在一戶農戶家,這種深山老林還有人居住, 住在半山腰上, 只有這一戶人家,山上終年霧氣圍繞, 房子也是幾十年前的土房,兩個老人帶着孫子住在這裏。好在電話能打通,這裏竟然有信號,着實也讓顏許吃了一驚。

因為闵榮的外貌異于常人, 所以他沒和顏許一起過去, 只是坐在一棵樹的樹枝上, 等待顏許出來。

“我逃出來了。”這是顏許對景其琛說的第一句話,“我說過, 你不用顧慮我。”

景其琛皺着眉頭:“你現在在哪兒?”

此時景其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然的話, 估計這個時候他就要對着手機吼了。

顏許說:“在鐘黃山, 這裏有戶人家,我已經跟他們問清楚路了, 再走一天就能到郊區。你別擔心,我有辦法的。”

景其琛嘆了口氣,大半心終于放下來了:“你把具體地址告訴我, 我來接你。”

“行。對了,你過來的時候記得帶點現金。”顏許說道,“這家人也算我的恩人了。”

景其琛答應了一聲,得知顏許現在的地址之後就匆匆挂了電話,準備開車去郊外,然後變為原型趕過去。只要人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內心就是不安的。

而顏許則是坐在堂屋內,手裏捧着一杯熱茶——這個家幾乎算得上是家徒四壁,家裏維二的電器就是一個手電筒和一個牽了電線的電燈,也沒什麽家具,桌子是一看就知道自家人做的,擺在門口的鞋子幾乎每雙都被穿破了。

老婆婆佝偻着腰在電燈下坐着,紮着鞋墊,見顏許望過來還解釋道:“現在鞋墊三塊錢兩雙哩,趕集的時候拿去賣,換不少錢。”

在之後的交談中,顏許知道了這一家人的現狀,他們的兒子和媳婦在外頭打工,每個月會寄錢回家。可是兒子在工地上出了事故,因為是兒子自己沒有采取安全措施,加上那時候還不像現在,于是那邊只賠償了五千塊錢。

媳婦本來是準備回來帶孩子的,出了這件事之後也不能回來了,又找了一個工廠繼續做工。

孩子已經有五年沒見過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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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大山裏頭,生活都是不方便的,要上學的話,要走三個多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學校。

孩子這個年齡根本不可能每天走六個小時崎岖的山路,老夫妻已經老了,他們也不可能送孩子去學校。只能繼續等待,等待媳婦能在做工的城市存夠錢,租一個房子,把孩子接過去。

這時候他們也只能依靠媳婦的良心了。

老婆婆述說着自己的擔憂:“我們也沒打算讓她一直守寡,我們兩個老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了,只是孩子還太小了,不能和我一樣一輩子待在這裏。等她把孩子接過去,改嫁也可以。”

老太爺則是坐在一個矮凳上,一言不發地抽着旱煙,他的臉上充滿了勞苦人家的皺紋,他不怎麽和來的客人說話。

生活的苦與累在他們兩個老人看來并沒有什麽,唯一心疼和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孫子。

“她是個好孩子。”老婆婆說着說着,眼角就流出渾濁的淚,“她不嫌我們家窮,嫁了過來。為了養家,和我兒子一起出去打工,一個女人在外頭,能過什麽好日子呢?”

老婆婆一邊說,一邊讓孫子來自己身邊,小孩子很瘦,肚皮很大,衣服和皮膚都髒髒的,還流着鼻涕,但是不怎麽說話,這點可能随他爺爺。

老婆婆嘆了口氣,他們這些在山中活了接近一輩子的山民,如果出去了也不知道怎麽适應現代社會的生活。有時候去了村子,都會感嘆于村民的富有。

對他們而言,種的那些地只夠自己的嚼用,錢幾乎還是兒子和媳婦當年寄過來的。

兒子死了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讓媳婦寄錢了,他們知道,媳婦一個人在外地,比他們更需要錢。他們現在只希望,媳婦能盡快把孫子接走。

孩子和他們在一起,是沒有什麽未來可言的,而且說不定什麽時候,他們兩個老的雙腿一蹬,孫子的未來怎麽樣,他們也就顧不上了。

景其琛是在早上十一點過來的,他在山腳下化為人形,一步步走上了這座山。

顏許就想有感應一樣等在了門口,直到看見了景其琛的身影。

景其琛快走幾步,将顏許一把抱在了懷裏,他想說幾句,但是嘴唇張了張,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別擔心,我現在不是沒事嗎?”顏許像是安撫孩子一樣安撫着景其琛。

景其琛的話說不出來了,在過來之前,景其琛是憤怒的,不僅僅是憤怒于自己手下的無用。還憤怒于顏許沒有保護好自己,沒有一只戴着自己給他的荷包。但是憤怒是容易消失的,在看見顏許的一剎那,他的內心之後慶幸,慶幸顏許好好的,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

闵榮就在樹上看着,他好奇的看着兩個男人擁抱在一起,好奇的看着他們交頭接耳。

但他并沒有出聲打擾,因為他知道,景其琛早就已經發現自己的存在了。

景其琛在仔仔細細檢查了顏許的身體之後,才終于記起來顏許肚子裏的孩子了,他确定父子兩個都沒事後才松了一口氣。

景其琛和顏許又一次進了房子,景其琛看着這戶平窮的人家,他沒有先把錢拿出來,而是和顏許一起鄭重地給這兩夫妻道謝,等兩夫妻去忙活着給客人做飯菜的時候,景其琛把錢放在了桌子上,用搪瓷杯壓着,才和顏許離開這裏。

這是答謝,不是憐憫,景其琛知道,人是有自尊的,尊嚴這兩個字,是不分富裕貧窮的。

出去之後,顏許和景其琛解釋了闵榮的事情,可憐的闵榮膽怯地站在景其琛面前。

他和顏許不一樣,他能夠感受到景其琛身上那恐怖的力量,他雖然不算是完全的妖怪,可是也算是半妖,他的本能告訴自己遠離景其琛,因為這個看起來無害的普通男人有着強大的力量。

闵榮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但是景其琛卻并沒有多看闵榮兩眼,他在原地化為原型,巨大的鳳凰憑空出現,羽毛流光溢彩,他張開翅膀,旁邊的樹木被他翅膀帶出的氣流吹得左搖右擺。顏許爬上了景其琛的背。

而闵榮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他甚至以為景其琛肯定會丢下自己。

不過他倒也沒什麽感覺,他畢竟不是人類了,想要離開這裏也有別的方法,只是更耗費時間一點。

景其琛扇動翅膀,飛了起來,不過他并沒有像闵榮所想的一樣把他丢下,而是用自己的一只爪子把闵榮抓起來。

雖然不像是西游記裏的孫悟空一樣,一個筋鬥雲十萬八千裏,但是鳳凰飛行的速度和龍是差不多的,只消五六分鐘,他們就回到了郊區,回到了景其琛的車子旁邊。

“上去吧。”景其琛對顏許和闵榮說,闵榮很識趣的坐到了後排,顏許坐到了副駕駛。

也不知道景其琛是什麽時候克服了暈車的,他現在開車的速度快了不是一星半點,他一邊開車,目光直視着前方,一邊和顏許說:“蛋蛋和小墩兒現在在我公司住着,家裏不安全,你最近也待在我公司那邊比較好,我陪你回去拿點日常用品過去,記得把荷包也帶過去。”

顏許點點頭,他問道:“你怎麽跟孩子們解釋我不在的?”

景其琛說道:“我說你朋友出了車禍,你去照顧人去了。”

然後景其琛的口吻又不那麽好的說:“以後要是再出現這種事,我就把你關起來,關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

顏許知道景其琛在開玩笑,也知道自己消失的這段時間景其琛一定心急如焚,換位思考,如果被擄走的是景其琛,那自己又會怎麽辦呢?自己的心情又是什麽樣的?

“只是我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掌握了把人類變得妖怪的方法。”景其琛話鋒一轉,開始談起了正事,從他發現闵榮的那時起,他就知道闵榮并不是個純種的妖怪,“他叫什麽名字?”

闵榮發現景其琛在詢問自己的名字,也沒等顏許幫自己回答,就搶先說:“闵榮……我叫闵榮……”

顏許也說道:“我這次能夠成功逃出來,也多虧了有他幫忙。”

景其琛點點頭,等了一會兒景其琛才說:“回去之後讓當康看看,能不能讓他的外貌變成人類,再在公司給他找一個職位。”

雖然景其琛嘴上不說,但顏許知道,這是景其琛在幫助自己報答闵榮。

而這對闵榮而言,也幾乎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他漲紅了臉,一個勁的道謝:“謝謝……謝謝您……謝謝……”

能變回人的樣子,有一個工作,能夠回家看望父母和姐姐,能夠靠自己的雙手掙錢。

這就相當于重新回到了人了社會,闵榮的內心不可謂不感激,在這個時候,闵榮甚至覺得景其琛就是大慈大悲的神佛。

景其琛沒說話。

他直接把車開去了公司——說實在話,他這個公司其實就是挂羊頭賣狗肉,說是科技公司,其實主要是科技公司最好注冊。一公司的妖怪沒一個懂科技的,主要是的工作也不是賺人類的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有三百天都沒事做。

工資都是景其琛開,也就是他一只鳳凰養活公司這成百上千的妖怪。

這些妖怪有些是從幾千年前就跟着他的,有些是最近幾年才被吸收進來的,主要做的就是幫助人類管控每個區域。一旦有棘手的妖怪出現,他們這邊也要負擔起責任,陪同人類一起進行清理。

妖怪和人不一樣。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兩個陌生人會幹的第一件事是先互報家門,然後通力協作。

妖怪則是先打一架,最好先把對方弄死。

有時候景其琛也覺得麻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管這樣一個爛攤子。妖怪的死活和他并沒有什麽關系,當年自己可能是被人類影響了,竟然會有奇怪的同情心。

景其琛把車停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

公司在城中心,鬧市區,這裏到處都是新修的金融大廈,無數的新公司進駐這裏,然後它們可能會生存下去,也可能很快就從這裏搬走,宣告破産。

這是顏許親身經歷過的,很多中小公司在這幾年裏接連倒閉,市場不景氣,年輕人艱難地尋找工作,而公司老板們為了業務焦頭爛額。不僅僅是業務員,這個不景氣的市場讓老板們都只能出去應酬喝酒。

生活不易,大多數人都會在進入社會之後親身經歷這個過程。

就像顏許讀書的時候,瘋狂的想要進入社會,找一個工作,養家糊口。

但生活并沒有那麽簡單,枯燥的日複一日的工作,每天都是公司和出租房的兩點一線。放棄自己的愛好,放棄自己曾經的夢想。成為普通工作族中的一個,每天都思考着自己這個月能存下多少存款。

什麽時候可以買自己的房子。

沉甸甸的現在壓在肩上,這也是現在很多小兩口不敢生孩子的原因。家庭不富裕的夫妻,請不起保姆,這樣就必須有一方要在家裏帶孩子,只有一方出去工作。

而負擔家裏的開銷,孩子的衣服玩具和教育費用,僅憑一個人的工資是遠遠不夠的。

所以很多家庭選擇讓爺爺奶奶帶孩子。

但是如果孩子有了什麽不好的習慣,或是變成了熊孩子,他們又要指責爺爺奶奶不會帶孩子。

生活本來就是矛盾的,不容易的,沒有顏許讀書的時候想的那麽美好。

景其琛帶着顏許和闵榮進入了大樓,安檢很嚴格,兩個西裝革履人高馬大的男人站在門口,看見景其琛的時候他們彎腰行禮,然後放行。景其琛是有一定特權的。

“蛋蛋和小墩兒在八樓,七樓是公司食堂。”景其琛跟顏許解釋着公司的構造。

景其琛又對着站在一邊的保安說:“帶他去見霍忖。”

保安點點頭,闵榮也很聽話的跟着走了。闵榮信任顏許,當然也就信任着景其琛,他的直覺告訴他景其琛這樣的人是不會害他的。

顏許被帶到了八樓,蛋蛋和小墩兒一早就知道景其琛去接顏許了,他們手拉手等着電梯口,看着顏許從電梯下來。

“粑粑!!”蛋蛋撲向了顏許。

“媽媽!”小墩兒也撲向了顏許。

顏許一手抱着一個孩子,他用力的親吻孩子們的額頭,這個時候他才有一種自己真的逃出來的真實感,景其琛的手搭在顏許的肩膀上,一家四口依偎在一起。

顏許對着景其琛保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危險了,我保證。”

景其琛點點頭,他像對待蛋蛋和小墩兒一樣親吻顏許的額頭。

然而事情到現在還沒結束,甚至可以說是剛剛才開始,顏許的事就像是開幕式,只是給這件事拉開了帷幕。

“這段時間我會很忙。”景其琛對顏許說,“你可以做點別的。”

顏許有點懵:“我能做些什麽?”

“這樣吧,如果你願意,可以和闵榮一起去找霍忖,他是瑞獸,可能他會有辦法激發你身體裏的力量,并且讓你掌握這種力量。”景其琛也确實給顏許找不到事做,總不能給顏許一臺相機,讓他拍攝公司裏的一切吧?

不過現在最開心的人應該就是姜雲了,她終于不用跟着兩個小孩做保姆了。

但是即便如此,姜雲還是會偷偷地看着兩個孩子,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哪怕是面對人類,只要是人類的幼崽她也有憐愛之心。作為一個心狠手辣的妖怪來說,這幾乎是致命的缺點。

顏許出去接水的時候看見了守在門口的姜雲,他不認識姜雲,只能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但姜雲叫住了他,姜雲穿着皮衣皮褲,一頭深棕色的大波浪卷發,非常利落,又性感迷人。她依靠在牆邊問道:“當父母的感覺怎麽樣?”

顏許愣了愣,他想了想說道:“別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話,大概是幸福吧。孩子就是上天賜下來的寶物。”

“看着他從弱小到強大,從只能在你的懷抱中尋求保護,到可以自力更生,像是見證奇跡一樣。”顏許的臉上帶着微笑。

姜雲莫名其妙地說:“人類的生命太短暫了,我就算是偷一個人類的孩子回來,他過不了多久就會老死。”

姜雲想當母親了,但是她又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終有一天會面對生老病死。

“你覺得,什麽叫活着呢?”顏許問道。

姜雲愣住了,她從未思索過這個問題。

“如果沒有死亡,那活着叫活着嗎?”顏許點到為止,他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跟姜雲道別。

過了幾天,整個公司的人都發現姜雲在看怎麽領養孩子這樣的信息,估計等這場大戰完了,姜雲就會去收養一個孩子。

戰事已經到了鼓點,景其琛反而閑了下來,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勝或敗就在眼前了。

景其琛坐在沙發上看着新聞,蛋蛋、小墩兒和顏許在玩捉迷藏的游戲,小墩兒是最先被抓住的,他大概不知道櫃子裏是藏不下一個人的,于是腦袋在櫃子裏,撅着小屁股假裝自己已經藏好了。

至于蛋蛋——這孩子藏在天花板上,顏許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着。

景其琛看着自己的伴侶和孩子,覺得自己大約也沒什麽遺憾了。

如果非要找一個的話,就是到了現在,自己和顏許竟然從沒有做到最後一步,景其琛自認不是色中餓鬼,但是伴侶就在身邊卻什麽都不能做,萬年老處男的鳳凰覺得自己簡直要升天了。

好在顏許和景其琛心有靈犀:“辦公室肯定睡不下四個人,要不我們去別的房間睡吧。”

正中景其琛下懷,景其琛面色冷靜地點點頭:“還有別的房間。”

蛋蛋和小墩兒已經習慣了兩個人一起睡了,倒不會害怕。

顏許和景其琛天黑之後就離開了景其琛的辦公室,去了另一層樓的房間,這裏只有單獨的休息室,一張沙發床,是加班或者休息的時候睡的地方。

剛剛進了屋子,景其琛關上了門,然後和顏許開始瘋狂的親吻,好像末日前的狂歡。

景其琛解開了顏許的紐扣,兩人一路親吻到了床上。

景其琛看着顏許的眼睛:“這次你逃不掉了。”

顏許笑了笑,他的眼睛裏頭好像有盛開的鮮花,或是摧殘的星辰:“我不會逃。”

第二天一早,顏許扶着自己酸軟的腰去洗漱,景其琛站在他身後,纏綿的摟住他的腰親吻他的側臉的脖子,顏許一邊刷牙一邊輕哼,景其琛的手在他身上作亂。

“不能再來了。”顏許義正言辭的拒絕道,“你知道你昨晚做了幾次嗎?”

景其琛的手撫摸着顏許的腰,他神情暧昧:“我不記得了。”

“我可沒有你那麽好的腰力。”顏許洗完臉,對着景其琛說,“你昨晚一共做了八次,你知道到最後的時候我都睡着了嗎?”

顏許覺得景其琛在床上就是個牲口,又大又粗,兩人根本不配套,他竟然還想讓自己坐上去自己動,顏許可不幹,疼得很。自己累了,都說了不做了,結果睡到半夜,竟然被這個牲口給幹醒了。

景其琛似乎是電視劇看多了,他以為顏許這是欲拒換休。

顏許很是認真的對他說:“我們需要控制一下頻率和時間,要是天天這樣我可吃不消。”

景其琛一味的說好,但是顏許知道,這人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他現在都覺得自己疼的很。

而且做的時候還要照顧肚子裏的孩子,顏許覺得景其琛是老天爺派下來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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