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真正的愛(7)

張冷軒這段時間一直在找歐陽钰, 與此同時, 段坤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來到了他的身邊, 陪着張冷軒一起找。他很體貼,在張冷軒壓力大的時候會安慰張冷軒,同時也相信歐陽钰絕對不是因為張冷軒的性格才離開。

在尋找的時間內, 張冷軒和段坤的關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至少張冷軒面對段坤的時候終于有了好臉色,甚至偶爾也會和段坤說一些朋友之間才會聊的話題。這種巨大的改變顏許是看在眼裏的。不過他倒也沒有懷疑到段坤的頭上。

畢竟因為争奪對象而綁架情敵這種事, 說起來也沒幾個人會信, 顏許更覺得是無稽之談。

又不是動物世界, 為了争奪伴侶可以把競争對手置于死地。

景其琛倒是想管這件事, 但是他實在是太忙了,手下說知道了九尾狐的蹤跡,景其琛這段時間一直追蹤着這件事。

說起來,他和那只老狐貍其實也只是幾千年前的一件小事結了怨。

顏許正好問他:“你這幾天忙什麽呢?”

兩人此時都躺在床上, 景其琛好不容易甩開了小蛋——小蛋今天估計是看着自家哥哥更親近那個成年人,也就是青岩, 吃醋了,非要和蛋蛋睡, 蛋蛋雖然覺得小蛋纏人,可是又不想傷了小蛋的心,只能勉勉強強的抱着小但回去睡覺了。

剛剛做完睡前運動的景其琛十分滿足,他死皮賴臉的抱着顏許的腰,兩個大老爺們, 內火重,別說抱着,就是在同一個被窩裏都嫌熱,顏許嫌棄的說了幾次,死活都不離遠一點,一定要挨着碰着才滿意。

說起來,小蛋這個纏人的特質,估計是忠實的遺傳了景其琛的。

景其琛很是沉穩的說:“沒別的事,就之前那只九尾狐貍,收拾查到了他的蹤跡,這段時間正想把他的狐貍尾巴給揪出來。”

“之前你說你封印過那只狐貍,你們有什麽舊怨嗎?”顏許忽然問,他倒不是好奇,只是突然多嘴問了這麽一問。

景其琛依舊是那副沉着冷靜的樣子,只是手在被子裏不老實的摸顏許的肚皮,一邊摸一邊說:“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那都是幾千年前了,那只狐貍一開始走的還是正道。沒有吸食過人的精血。不過後來,聽聞是在人間找了個相好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那相好的是個人類,聽說家室還不錯,是個官家子弟。和那狐貍也算是兩情相悅。九尾狐貍雌雄同體,可男可女,他就化作女人模樣陪在那個男人身邊。”

“不過那個時候不像現在,大家族之間總有些說不明的陰私。那官家子弟不到而立之年就死了。”

“狐貍把那戶人家屠殺殆盡,一個活口也沒留。我當時也是路過,冤有頭債有主,罪魁禍首死了也算是了了因果,對狐貍也沒什麽妨礙。只是他殺人太多,竟然還想闖進地府把人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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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也是年輕氣盛,覺得天下沒有敵手,看到一個已然要入魔的狐貍,當然想和他鬥上一鬥,看看到底是誰技高一籌。”

最後的結果顏許已經猜到了,不管九尾狐貍有多高的法力。那也只是只狐貍,是個妖怪,怎麽和鳳凰這樣的神獸比呢?更何況屠人滿門,天道也不站在他那邊啊。

顏許點點頭,等着景其琛繼續說。

“最後當然是我贏了。”景其琛的表情十分得意,他好像又回憶起來當年可以肆無忌憚與人與妖鬥法的時候,“不過那狐貍确實有些本事,我竟然殺不了他,只能把他封印起來,用施了法的石碑鎮壓住。”

“我知道他肯定有逃脫的一天,不過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早就出來了,我還以為得用六千年呢。”

顏許有些無語,景其琛算時間都是用千年當單位來着。

掰着手指頭算算,顏許活的年歲估計都還比不上景其琛的零頭,兩個人還沒什麽代溝,這也算是很牛了。

“不過仔細說來,那狐貍也還是挺可憐的。”景其琛想到當年,狐貍站在他的面前。

那時候的狐貍還是女人樣貌,一身紫色長裙,上面染滿了鮮血。狐貍這個妖怪,生來就有一副好皮相。真真是楊柳細腰,櫻桃小口,身段是極漂亮的。聽說他那相好的人類,也是個癡情種子,娶了她之後明明生不出孩子,家裏一直催着納妾,卻都挺住了。

兩人相好了十年不到,就陰陽永隔。

景其琛是以前沒有愛人,不知道愛情是個什麽東西,所以不能理解那只狐貍。

現在想想,如果是顏許被人害死了,自己毀天滅地的心都有了,大不了魚死網破,更何況只是屠一戶人家。

當時的狐貍就提着一把長刀站在景其琛面前,明明知道景其琛是鳳凰,眼睛裏竟然一點懼怕也沒有,她柳眉倒豎,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問道:“鳳凰,你是神獸,你無情無欲,不會懂我。”

景其琛當時悲天憫人地對着狐貍說:“為了一個人類,毀了上千年的修行,觸怒天道,值得嗎?”

狐貍将刀尖直指景其琛:“不必再說,我不怕死。”

說完,狐貍便提刀沖殺過來。

現在狐貍倒是抛棄了女人的皮囊,愛人不在了,是男是女倒也沒什麽分別了。全随着自己的心情改變。

也或許是,那個讓他願意變成女人委身下嫁的情郎終歸是死了,投胎輪回,就算找到了轉世之人,那也不再是以前兩情相悅的人了。

說起來,倒也有幾分悲劇色彩。

“聽着像是電視劇。”電視劇裏的狐貍精不是誘惑人的壞東西,就是純情的願意為愛人而死的好妖怪,兩極分化非常嚴重。

景其琛親了親顏許的嘴角,笑道:“誰說不是呢。”

而另一邊,九尾狐站在被幻術囚禁的歐陽钰面前,他現在十分頭疼,不知道拿這個人類怎麽辦才好。他雖然屠人滿門,但對人類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只是已經成不了佛了,做妖怪也沒什麽樂趣。

殺人更是沒什麽好玩的,他只想找景其琛一雪前恥。

不過,或許他并不是恨景其琛,只是靠恨景其琛來讓自己找個活下去的理由。

有時候長久的生命帶給他的,并不是快樂,生命中也沒有什麽值得珍惜的東西。

“有人在外面嗎?”裏頭的歐陽钰好像感應到了什麽,明明很久都沒說話了,忽然就嚎了一嗓子,他天生的嗓門大,這一嗓子直接把九尾狐給嚎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都聽不見回音,歐陽钰都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我在外面。”忽然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像是少年的聲音,非常清亮,但是又有點像女人一樣,帶着那麽一點說不出來的甜味。

歐陽钰發現有人理自己了,精神頭一下就好了:“你們抓我來幹什麽?我家裏沒錢,爸媽都是農民。”

“抓你來不是要錢的。”

歐陽钰有點懵了,好在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倒也沒有直接開罵——關鍵時刻,他還是智商在線的。也只有和張冷軒說話的時候會無所顧忌,大概也是因為他打心眼裏把張冷軒當成自己人了吧。

“那你們抓我幹什麽?不圖錢?”歐陽钰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抓,他結仇的人多了,都是因為他這張破嘴。但就是因為這樣,反而猜不出來抓自己的是誰了。

而且他被抓時候的記憶完全沒有,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狐貍也是無聊,跟逗寵物一樣跟歐陽钰說起了話:“聽說你有個相好的。”

相好的?這是個什麽詞?不過歐陽钰倒也沒否認,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我是有個愛人,怎麽,你和他有仇?”

“那倒沒有。”九尾狐還是很誠實的,不說假話,“只是我的徒孫看上了他,想和他在一塊,你就是快絆腳石。”

歐陽钰在裏頭呸了一聲,不過他對張冷軒也沒什麽信心,自己不在的時候要是有人乘虛而入,歐陽钰倒也不覺得奇怪。可能是他從第一次看見張冷軒就被張冷軒調戲了,因此覺得張冷軒并不是什麽有操守的人。

但是雖然歐陽钰是這麽想的,可是嘴巴上卻不能松口:“那不可能,我愛人他可愛我了,我們兩還商量着要一起出去旅游,以後機會到了,再去國外領個結婚證。”

這段話有真有假,旅游是真的,結婚證完全就是胡扯。

但是九尾狐不和他較真,反而問道:“你是哪裏人?”

“你幹嘛?真找我父母啊?我家沒錢。”歐陽钰倒不在乎錢不錢的,只是他爸媽從小就緊張他,真出了什麽事。他爸媽得哭成淚人。姐妹們也是,估計也得大受打擊。

歐陽钰的家庭是個老式家庭,男人就是家裏主心骨。

随着他爸的年紀越來越大,他就是家裏的頂梁柱了。

雖然幾個姐姐也有掙錢的能力,也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一遇到什麽事,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歐陽钰。

因為在她們心中,自己這個弟弟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人。甚至覺得弟弟比自己男人還靠譜,至少不會因為感情不和就不認自己這個姐姐——她們的思想完全就是被老一輩灌輸的。

覺得弟弟過得好,她們的腰杆才能挺得直。

于是從小,歐陽钰雖然被嬌慣着長大,但是卻一直是個很能拿主意的人。他不笨,只是有時候有些魯莽。但是魯莽的前提也是知道對方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太大的傷害,他這種人,如果沒有遇到張冷軒。沒有及時改正,總有一天會栽在自己這張嘴上。

歐陽钰腦子一轉,忽然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九尾狐笑了,大概是覺得這個肉票傻得可愛:“我告訴了你,以後你要是逃走了來找我麻煩,可不就是我傻了?”

歐陽钰覺得這人說話文绉绉的,就算是剛剛出現的白話文一樣,雖然已經轉向通俗化了,可是細細聽起來,用詞還是不同的。

“我不找你麻煩,我來了好幾天了,也沒人和我說句話,悶得很。”歐陽钰覺得自己再不找個人說話,自己一個人念叨,估計被救出去了也會被人家當成神經病。

九尾狐笑了笑,他的笑聲很好聽,但凡是普通人聽到了,心裏都會有種被貓爪子抓着的感覺。

這是狐貍這一族成為妖怪後的天賦技能,他們一開始成為妖怪的時候,也沒什麽自保能力,論武力,估計也就和人類的普通人沒什麽區別。遇上大一點的妖怪,估計一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那裏了。于是慢慢的,狐貍這一族就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不再靠那點只能迷惑人的小法術自保,而是靠着一種叫魅惑的與生俱來的法術。

不過這種法術也有個缺點,凡人只要被魅惑過一次,之後無論用什麽方法接觸了,終身也不會再中第二次。

所以狐貍要是挑中了什麽,即便他們自己不想使用這種法術,因為是天生的,也控制不了。要是那個人類忽然有一天清醒了,或是變心了,他們是一點挽回的方法也沒有的。

于是大多數狐貍都不願意再去往凡間。

因為哪怕是與妖怪裏最容易變心的種族比,人類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打敗他們。

他們愛的時候,滿口都是甜言蜜語,閉着眼睛都能說山盟海誓,一言不合就是生生死死。說不愛的時候,哪怕跪在地上求他們,都還不來他們回頭看一眼。

段坤就是如此,他愛上了張冷軒,不知不覺使用了魅惑,明明他是想和張冷軒好好過下去的。

卻因為族中的事物,只能被迫自己解開了魅惑術,為的就是張冷軒不要摻合到這些事情中來。

只是副作用也顯而易見。

無論張冷軒是因為魅惑之術,還是出于真心,在段坤解開這種法術的時候。張冷軒就已經和他漸行漸遠,分道揚镳了。

這也就是段坤如此痛恨歐陽钰的原因。

不然,他也不知道要恨誰了,畢竟他可不敢恨自己的祖祖。

九尾狐就坐在椅子上,一邊喝飲料一邊和歐陽钰聊天,出乎意料的是,兩人竟很有些話題可以說,你來我往的,聊天竟然還真能聊到一起去。

九尾狐對這個凡人也來了興趣,他就和歐陽钰聊些時代話題,比如小時候吃不飽飯,買不起零食之內的話。

歐陽钰小時候家在組裏,同一片地方的就幾乎人家,想吃什麽都得趕集去,趕集的時候爸媽給他買幾根一毛錢的辣條,就夠他吃很久了。所以後來生活慢慢好了,歐陽钰還是記得小時候辣條的滋味,那幾乎是歐陽钰小時候吃的唯一的美食了。

不過他那幾個姐姐就沒有他那麽好的運氣了,她們可沒有一毛錢的辣條吃。都是吃那時候田邊上長着的酸溜溜一類的野草野花。再窮的時候,人們都會找點零食。

就這樣,歐陽钰倒也沒被虐待,有飯吃,廁所也有,吃喝拉撒倒是都能解決,還有人陪他聊天說地侃大山。除了無聊了點,這日子也不算太差。

至于張冷軒那邊,因為顏許要在家看孩子,每天也只抽得出晚上的時間,等景其琛回來之後再陪他找人。

因此白天的時候,張冷軒都是和段坤一起的。

“你喝不喝檸檬汁?”段坤在街邊的奶茶店裏買水,也不等張冷軒回話,就給他買了一杯。

張冷軒道了聲謝:“我晚上回去把錢轉到你手機上。謝謝你。”

以前他們兩談戀愛的時候,張冷軒可從沒對他這麽客氣過,說話都是趾高氣揚的,像是女王一樣指使他。段坤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知道張冷軒在那個歐陽钰面前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客氣。

兩人一路問過去,也有休息的時候,就在路邊的木椅上并肩坐着,還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段坤似乎不經意的問道:“你和你現在的男朋友認識多久了?”

張冷軒認真的想了想:“快一個月了。”

“才一個月?”段坤一邊慶幸,一邊又嫉妒的快要吐血了,“你怎麽看上他的?”

張冷軒看了段坤一眼,段坤連忙解釋道:“我就是問一問,沒有別的想法,我們現在是朋友關系,我不會貪得無厭的。”

大概是段坤這句話說得實在是情深意切,張冷軒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緣分吧。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說話也不好聽,還不知道體貼人,雖然我也不怎麽體貼人。說實話,一開始我都沒想過我和他會走在一起,我以為只是一晚上的關系。”

張冷軒說這話的時候沒看段坤,如果他看到段坤現在的表情,就一定會知道段坤和歐陽钰的失蹤有關系。

段坤的眼睛現在似乎都在噴火了,于是他低下頭去,等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

沒關系的,段坤對自己說,那個人很快就是個死人了,死人是不能和活人争的。

不過他估計萬萬沒想到那個他以為的死人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而且生活的還算是比較滋潤。

畢竟每天有飲料喝,偶爾還有電視劇看,雖然說不能出去走走,但是比起別的階下囚來說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不錯的。何況還有個聲音不錯的人陪着自己說話。雖然那個人是囚禁自己的人,不過比起一個人無聊發呆,有個人說話也很好。

段坤一直陪着張冷軒找人,就算下大雨的時候也陪在張冷軒身邊。

張冷軒和顏許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顏許還有不贊同:“他要是還喜歡你,那你找到歐陽钰以後怎麽辦,而且你也知道他喜歡你。你這不是利用人家的感情嗎?”

“是。”張冷軒也反應過來了,他嘆了口氣,“找個時間我會和他說清楚的,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太小,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雖然說是找個時間,但是第二天張冷軒就把段坤約出來了。

這還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張冷軒主動約段坤,可把段坤高興壞了,他在家找了自己認為最好看,最顯自己身材的衣服,他知道張冷軒喜歡什麽樣的,也知道張冷軒對着好身材的男人總會不由自主的多看幾眼。

“你把自己打扮的像只孔雀。”九尾狐在段坤的放門口看着,打趣道。

“祖祖。”段坤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然後很快笑起來,“他這還是頭一次主動約我出去。”

九尾狐看着自己這個徒孫臉上的表情,知道他是動了真情,也知道現在被關起來的那個人類是他的情敵,九尾狐嘆了口氣,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你動了真情,你就完了。”

段坤卻不為所動,他臉上還帶着堪稱天真的笑容:“沒關系,我不在乎。祖祖,我活了這麽多年,就愛過這麽一個人,我不想放手。”

“祖祖,你會幫我的吧?”

畢竟是自己的徒孫,從小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長大的,就在段坤還是個小狐貍崽子的時候,就一直陪在九尾狐身邊,看着段坤的祈求的表情,九尾狐終于說:“正因為我的你祖祖,更應該讓你知道,人妖殊途。”

這是九尾狐自己的親身經歷,說出來也不像是在說場面話。

段坤看着九尾狐,他就站在原地,眼神不知道看到了哪裏,沒有焦距,但很快他又回過神來,笑着說:“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九尾狐忽然在段坤身上看到了幾千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自己就站在那只老鳳凰的面前,怒火已經占據了他的神智,鮮血染滿了他的全身。

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好像是:“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九尾狐竟然已經記不起當年情郎的臉了,只記得那是個粗犷的男人,雖然是官家子弟,但是從小生在塞外,沒接受過正經教育。傻頭傻腦的,自己叫他往東,是絕不敢往西的。

僅僅是這麽一想,九尾狐的眼眶就濕潤了。

明明幾千年轉瞬而逝,可是和那人相處的一朝一夕,似乎還在眼前,從來不曾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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