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正的愛(16)
漫天星辰, 顏許看着白羽幾乎已經看不見的背影,他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麽對景其琛述說自己現在的情緒, 景其琛看着一旁的顏許,看着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
“走, 我帶你去看看。”景其琛知道顏許放心不下,他化為原型,伸出自己的翅膀, 讓顏許爬到自己的背上來,等到顏許坐穩之後,便展翅騰空。腳小的世界在慢慢變小, 山川大地只剩下模糊的脈絡。
顏許趕路從來都是做的火車和大巴,有時候會坐高鐵, 但從來沒坐過飛機。
這是他頭一次飛的這麽高, 之前那麽多次, 都沒有飛到雲層中去。
顏許伸出手,覺得雲和星辰都在自己的手邊, 唾手可得。怪不得人類從古到今, 都在想盡千方百計飛上天空。居高遠望,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渺小的,都是新的, 從未見過。
那城市中的燈火,在天上看來,只是星星點點的微弱光芒, 顏許眼睛從未像現在這樣明亮,這種感覺很奇特,大地就在他的腳下,雲彩就在他的手邊,只要他想,就可以伸出手。
“真美。”顏許忍不住驚嘆,夜晚的城市從高處看,看不見人頭攢動,也看不見高樓大廈,只有燈光交相輝映,河道兩邊亮起彩燈,這是人類創造的文明,也是人類創造的美景。
比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有獨特的美麗。
景其琛的眼睛看着前方,他雖然暈車,但是不暈飛行,飛在天上與腳踏實地不同,就好像萬年前,他還是一只雛鳳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夠展翅高飛,如父輩一樣,美麗又強大。
神州大地都在他的腳下。
“你找得到白先生嗎?”顏許趴在景其琛的背上,在他耳邊問道。
景其琛張開自己尖尖的嘴巴,說出人類的語言:“我能感應到珍珠,畢竟是我自己施的法。”
顏許點頭,安心了。
或許景其琛像孫悟空一樣可以一個跟頭十萬八千裏,可是速度也不慢。但是在景其琛的背上,顏許卻沒有感受到颠簸和因為速度快産生的暈眩,他很舒服,如履平地一般。
景其琛的羽毛也很柔軟,趴在上面就像是趴在最柔軟舒适的沙發裏,顏許無意識的撫摸着景其琛背上的羽毛,他能感受到景其琛的體溫,看着羽毛流動的低調光芒,在月光的照映下,有着別樣的美感。
過了沒多久,顏許看到前方有一團黑影,黑影有六只腳,六只翅膀,它飛在前方,跟随着一點光芒前行,它的身體龐大,似乎可以遮天蔽日,但在黑夜的隐蔽下并不容易看到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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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許愣了愣,問道:“這是白先生嗎?”
景其琛點頭:“他與帝江長得很像,有人認為帝江就是黃帝,混沌就是黃帝的兒子。不過混沌是兇獸,所到之處,樹木幹枯,河水斷流。也不知道他是想了什麽辦法,才能壓制住這樣的詛咒。”
這種無法被改變的詛咒,很多程度上就是混沌滅絕的原因,混沌很少見,這種兇獸的繁衍并不像神獸那麽簡單。它們很難找到伴侶,更難延續自己的生命。
景其琛所知道的兇獸,大部分都是單獨一個,從不結伴同行,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同類。
顏許看着前方的白羽,這實在是黑漆漆一大坨,也不知道為什麽給自己起了白羽這樣的人類名字。
過了大約沒有一個小時,珍珠發出的光芒就停下來,顏許不知道他已經走了多遠,但是很顯然,肯定已經穿越了一個省。景其琛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看着白羽飛下去,自己也才跟着下去。
景其琛變為人形,和顏許一起走在路上,這是個小城市,或許還說不上是個市,大約只是個縣城。人口不多,占地面積也不大,依山傍水。
很多地方還是老舊,沒有重新維修,這個點已經沒幾個人在街上了。
白羽跟随着那顆珍珠,珍珠飛行的速度變慢了,他看着那顆珍珠晃悠悠地飛進了一個小樓。
白羽直接跳了上去,翻身進了那扇窗戶。
顏許和景其琛倒是不敢直接進去,他們只能在另一棟樓上,透過窗子看進去。
這是一間普通的公寓,不大,大約只有四十多平米,一室一廳,顯得有點逼仄,但是裝修這些看得出來還是用了心的,也很幹淨,燈光不是特別亮眼,稍微有點暗黃,但是在晚上看起來很舒服。
臨門一腳了,白羽卻愣在客廳原地,什麽都沒有做,他站在那兒,似乎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卧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她個頭不高,大約一米六左右,一頭黑色的直發,眉如遠黛,發似潑墨,丹鳳眼高鼻梁,哪怕穿着牛仔褲和長外套,看起來也像個古典美人,氣質是刻在骨子裏的,不是外表能改變的。
她大概已經聽到了外頭的動靜,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羽,有些緊張的退後一步,慢慢走到廚房,拿起自己的菜刀,比到白羽勉強,惡狠狠地問:“你誰啊,你信不信我報警,你再不走我就真的報警了!我沒和你開玩笑!”
白羽沒動,他高大而英俊,看着不像個壞人,就是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稍微顯得有點兇。
“文茵?”白羽只是這麽輕輕地喊了一聲。
女人愣住了,不過她更加驚恐:“你是不是跟蹤我了!神經病啊你!”
站在窗外的顏許和景其琛互相對視了一眼,顏許一直覺得自己的媽媽應該是個很溫柔穩重的女人,然而這和顏許的想象有很大出入……明明看外表,是個很溫柔的人來着。
果然外表都是具有欺騙性的。
她果然忘記了白羽,不知道經歷了什麽,就在這個小小的城市定居下來,生活過得去,十分閑适。還去找了個工作,在少年宮教孩子們彈古筝,偶爾還兼職去上書法課。
“我們走吧。”顏許說道。
兩人走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因為街道上沒有人,兩人可以牽着手往前走。
景其琛忽然停下腳步,他看着顏許的眼睛,忽然問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失去了記憶,離開了你身邊,你會來找我嗎?”
顏許輕笑出聲,覺得景其琛偶爾會表現的十分幼稚,一點看不出已經活了這麽多個年頭。
“會的,我回去找你,讓你重新認識我,重新追求你。”顏許情真意切,他的眼裏只有景其琛,顏許活到這麽大,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唯一一個動心的,并且愛上的,至于景其琛。
他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景其琛看,讓景其琛看看,這顆心的每一次律動,都在說着愛他。
景其琛的臉有些發紅,看起來似乎害羞了,他抓住顏許的手,非常用力。
“好了,回去吧。”景其琛轉過頭,有些不自然地向前走。
當走在回程的路上,顏許坐在景其琛的背上,他的眼前總會冒出文茵的臉,那是他的生母。他從未見過,但是血脈相連。她看起來那麽年輕,一點也不像是已經成為了母親的人。
而且,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有一個孩子。
顏許回頭,看着那個小縣城。
他閉上眼睛,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夢。他一直都知道白羽是他的父親,一切蛛絲馬跡都有跡可循。他只是不說,也不表達出來。
有時候一無所知,對所有人才更好。
他不需要他們愧疚,也不需要他們再組成一個家庭,他也不想叫白羽爸爸。
兩人還是趕在天亮之前到了家,因為體制原因,他們兩現在都不困,顏許輕手輕腳地去蛋蛋和小墩兒的房間看了看,發現孩子們都還睡得很香,小墩兒這幾天感冒了,睡覺的時候還冒出了鼻涕泡泡。
顏許把被子給他們仔細的拉上去,現在天氣轉涼,孩子們很容易感冒。
雖然顏許不知道妖怪會不會感冒來着,不過都是生命體,應該還不至于百毒不侵吧。
“你先去洗澡,我看會兒電影。”顏許對着電腦,把之前買了還沒看完的電影打開,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顏許現在有點睡不着覺,他看什麽都覺得無法集中注意力,總是會想到白羽和文茵。
景其琛脫下衣服,露出結實的身材,他圍着浴巾走了進去。
不管看幾次,顏許都覺得他愛人的身材簡直完美,不管是臉還是身材,越看越覺得哪哪都好。明明在一起這麽久,早就過了熱戀期,但是還是覺得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等景其琛洗完澡出來,他直接坐到了顏許的身邊,身上還帶着沐浴露的芬芳香氣,顏許的鼻尖萦繞着這香味,他吻上景其琛的唇,兩人很快吻得難解難分。
不過他們好歹還記得孩子們還在家,倒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只能壓抑着走去卧室。
然後一進卧室,顏許在接吻的空隙伸手去開燈。
結果房間亮起來的那一瞬間,顏許和景其琛立馬就分開了——小蛋正坐在床中心,一臉嚴肅。
別問顏許是怎麽從蛋身上看到嚴肅的,或許是父子天性?
這下兩人像是直接被潑了一盆冷水,一下就冷靜了,連忙分開。
小蛋似乎和蛋蛋睡膩了,要來和爸爸媽媽睡覺,不過它倒也看不出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小蛋還是顆蛋呢!可單純了!它還等着爸爸媽媽來親親它,然後一起睡覺覺。
顏許這才驚覺自己還沒洗澡,他有些尴尬的走去了衛生間。
“小蛋啊……”景其琛看着自己的孩子,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走到床邊,把小蛋抱進被子裏。小蛋拱進景其琛的懷裏,很快就睡着了。
顏許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聲音壓的很低:“睡着了嗎?”
景其琛點點頭。
顏許慢慢爬上了床,他睡在靠窗的那一邊,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顏許小心地靠過去吻了吻景其琛的額頭,輕聲說:“睡吧。”
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五點了,只是他們還沒能睡幾個小時,就聽見了外邊敲門的聲音。聲音很大,大到連睡眠質量很好的蛋蛋和小墩兒都起來了,正在客廳站着。他們記着粑粑曾經囑咐過,不能随便給人開門。
蛋蛋奶聲奶氣地對着門外喊:“是誰呀!”
門外沒有人應答,但是敲門的聲音停下了。景其琛穿好衣服,先顏許一步走了出去。
他直接打開了門,畢竟鳳凰沒有在怕的,莫名自信。
景其琛在看見來人的時候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還敢主動來見自己。
九尾狐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裝,明明是暗色系的衣服,卻硬生生的穿了騷氣。他甚至還笑眯眯地跟景其琛打招呼:“有段時間沒見了,想我了嗎?”
景其琛忽然産生了立馬打死這只狐貍的沖動。
等顏許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景其琛和九尾狐在原地站着,一個笑眯眯,一個板着一張黑臉。看起來劍拔弩張,景其琛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要沖出去揍人了。
“你來幹什麽?”景其琛冷靜下來,孩子們還在這兒,他不想當着孩子的面和九尾狐打起來。
然後九尾狐顧左右而言他,他看着蛋蛋和小墩兒笑道:“這是你的孩子嗎?長得可真可愛。”
顏許警惕的擋在孩子們面前,他對這只狐貍也沒有任何好感,畢竟這只狐貍可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我這次來不是想和你們打一場,我是為了歐陽钰來的。”九尾狐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再帶着那種玩味的笑容,而是睜開了自己微眯的眼睛——他竟然是一對杏眼,看起來完全不像個狐貍精。
或許這就是他為什麽一直眯着眼睛的原因。
顏許是張冷軒的朋友,他還是比較清楚張冷軒和歐陽钰現在的感情很好,兩個人正是熱戀的時候,打得火熱,如膠似漆,天天都膩在一起,似乎一刻也離不開對方。
壯壯好不容易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顏許并不想讓九尾狐去打擾到他們。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只是想确認一件事。我們可以休戰,我也不想和你再鬥下去了。”九尾狐看着景其琛的眼睛,“你殺不死我,我也殺不死你。為什麽不能一定要是敵人呢?”
當年的事其實說不上來誰對誰錯,景其琛之前跟顏許說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九尾狐當年是可憐的,但是再可憐,屠人滿門也是天道不能饒恕的。
當年就算是沒有景其琛也有楊其琛張其琛。他是逃不開的,景其琛也只是正好湊巧了。
九尾狐依舊看着景其琛,他的語氣并不是求人的語氣,沒有祈求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來打招呼,不想自己要做的事有絆腳石。
顏許看着九尾狐,九尾狐看起來很年輕,他并不像是活在陰溝裏的妖怪,他俊美,有種分不清男女的美感。
顏許有些好奇地看着九尾狐,他不明白九尾狐究竟是怎麽想的:“你為什麽對歐陽钰有這麽大的執念,你想要什麽樣的人找不到?”
“我覺得,他或許是我相公的轉世。” 九尾狐說道,他的表情很輕松,但是依舊可以在他的臉上看出那種難以嚴明的落寞。從這個美少年嘴裏說出相公兩個字似乎并沒有什麽違和感。
顏許想象了一下,要是自己叫景其琛老公,或者景其琛叫自己老公,估計要掉一地的雞皮疙瘩。
“你也說了,轉世投胎了,就算是,那也不是同一個人。”顏許當然要站在壯壯那一邊,更何況,要是前世的事情算數,說不定自己上輩子還有愛人呢,但是那能一樣嗎?一輩子做的決定,之後的幾輩子就一定要延續這個決定嗎?
死了就是死了,那個人不存在了,即便靈魂還是一個人,可是思想,愛好,記憶全部都變了。
九尾狐搖搖頭:“我沒什麽別的想法,只是想确定一下,好讓自己死心。”
“你曾經是不是想要複活那個人?”景其琛忽然說話,他皺着眉頭,“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當年你虛弱的不像是個妖怪,至少按照你的修為,不至于在我手裏連兩個時辰都堅持不了。”
九尾狐的嘴角帶着笑容:“那時候我已經嘗試過複活他了,我花費了數千年的修為和我的內丹,都沒能讓他起死回生。”
內丹對妖怪來說是比心髒還要重要的東西,失去內丹,不僅會失去所有的修為,還會從妖怪變回普通的動物。
景其琛說:“我就是沒想通這點,按理說,你當時不應該還能維持人身。”
“我有別的辦法,我怎麽可能救活他之後,自己變成沒開竅的畜生,眼睜睜看着他和別人在一起呢?”九尾狐活了這麽多年,跟景其琛不一樣,他一直都是生活在人類當中。他知道各種奇怪的傳說,他也了解很多東西,自然能夠找到辦法。
景其琛點點頭,他不也打算深究這一點,顏許不是人類,所以景其琛倒是不擔心。
畢竟在景其琛看來,只要在自己顏許身邊,就沒有人或者妖怪能夠傷害顏許,除非大限到了,生老病死是人類不能逃脫的輪回。就算自己也去尋找顏許的轉世,那個人,還是顏許嗎?
九尾狐看起來很輕松,畢竟孩子在這裏,用腳想一想,就知道景其琛再傻也不會當着孩子的面和自己打起來:“這就是我的條件,只要我确定了,就會離開你們的視線,以後天南地北,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能夠擺脫這只狐貍當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拿壯壯的下半生去賭,顏許可賭不起。
“我會去告訴張冷軒和歐陽钰,要不要配合你,要看他們兩自己的意願。”顏許說道,他們都是單獨的個體,每個人的選擇都應該是自己做的。
于是最後的結果就是景其琛在家看着兩個孩子,顏許去找壯壯和歐陽钰。
雖然九尾狐不可能對他們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是一直纏着也很煩,畢竟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顏許敲了敲張冷軒的家門,發現門并沒有鎖,也不知道張冷軒用了什麽方法,在家設立了一條結界,屏蔽了一切氣息。這也就是九尾狐明明從他們家門口經過,卻沒有直接闖進去的原因。
沒有人應門,顏許只能又敲了一次,還是沒有人。
顏許試探性的扭了扭門把手,門突然開了。
為了不被九尾狐發現,顏許馬上走進去關了門——顏許和張冷軒的家隔了一道牆壁,要向前走一點才能看見,算是視覺盲角,九尾狐應該看不到……吧?
不過顏許走進去就後悔了,這棟樓的牆隔音效果很好,站在門外的時候顏許完全沒想到裏頭的兩人正在胡天胡地。張冷軒的叫聲似乎就在顏許的耳邊圍繞,揮之不去。
“壯壯!”顏許大吼了一聲,卧室的動靜才小了點,等了沒幾分鐘,張冷軒就穿着一件浴袍走了出來,露出自己的大半個胸脯,上面還有殷紅的吻痕。
張冷軒似乎也很奇怪顏許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找自己,他很是奇怪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歐陽在嗎”畢竟事關歐陽,壯壯也只是間接關系人。
歐陽是穿的整整齊齊才出來的,不過脖子上也是一串串吻痕,像是淤青一樣,這兩人實在太激烈了,顏許都有點不忍直視。
更何況卧室的門沒被帶上,顏許都能聞到室內飄散着的麝香味。
不過顏許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對他們兩說:“九尾狐來了,他想要看看歐陽的前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愛人。如果不是,他就再也不會來打擾你們了。”
張冷軒反應的最快,他冷笑道:“如果是呢?”
顏許愣住了。
“如果是的話,我就要拱手相讓嗎?他要和我搶,那就光明正大的來。我不怕他!感情這種事,各憑本事,不要拿什麽前世來做借口。”張冷軒嗤笑,“他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三歲小孩顏許一臉苦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