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流魂街
當承受巨大疼痛感的那一瞬間，牧唯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也許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使得牧唯對死亡甚至沒有什麽深刻的體會。憂傷？痛苦？後悔？這些情緒牧唯根本什麽都沒體會到，就這麽失去了意識。
不過這樣的感覺也在所難免，畢竟牧唯只是突然間穿越，突然間遇到了火災，突然間發現自己無法離開屋子，突然發現自己懷裏還有一個和自己一起共赴三途川的孩子……
這樣的遭遇也太糟心了吧？
可是，就在牧唯內心深處難得出現如此吐槽的一瞬間，他就再次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視野中的是一個堪稱破爛的天花板，由茅草和爛木頭搭建而成，甚至還有幾個可以讓他欣賞到蔚藍天空的窟窿！牧唯瞬間就發現自己可能沒有死，而且還被轉移到了一個比火災的屋子更破的地方。
因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上已經沒有了任何不适的感覺，所以牧唯很輕松地坐起了身子，然後發現自己竟然是睡在一團幹枯的稻草上，整個房間除了這一團稻草之外就只剩下一張缺了一個腳的木頭桌子，可以說是落魄到了極致。可是看到這樣的屋子，牧唯竟然想起了之前在夏日祭典上，他似乎曾經在繪馬上寫下願望，希望可以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小房子。
莫非，這是自己的願望成真了？
看着這樣除了破爛只有破爛，而且下雨天還會漏雨的屋子，牧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哭還是應該笑。
幸運的是，牧唯身上穿着的衣服并沒有和屋子一樣變成破破爛爛的樣子，而且看起來和他出現在夢中世界的時候一樣幹淨整潔，一點都不像是曾經被大火燒過的模樣。
在了解了自己現在身處的環境之後，牧唯的目标就定在了正前方那一扇破破爛爛的門上，如果推開那扇門的話，也許他就能夠知道發生了一些什麽。
可是，當牧唯一步步靠近那扇門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和那扇門的距離竟然越來越遠！那種怎麽都邁不動步子的感覺，就和之前在火焰中牧唯所感覺到的一模一樣。在不斷嘗試了很多次之後，牧唯都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卻還是站在原地，他和那扇破門之間的距離，從一開始就沒有變化過。
無奈地在那張缺了腳的小桌子旁邊坐下，牧唯甚至都無暇顧及地上厚到可以堆沙堡的灰塵，完全不知道下一步究竟應該做什麽。
“小右郎，這會兒你哥哥應該已經醒過來了，去問問他是不是也餓了……哎，要是兄弟兩個都需要進食的話，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無聊地待在屋子裏，牧唯沒多久就聽到屋子外面傳來一個陌生而且蒼老的聲音，只不過那個聲音所說的內容卻讓他覺得有些不解。這個“右郎”是誰？他口中說的那個哥哥是誰？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不需要進食？
不過，正是那個聲音，讓牧唯想起來自己失去意識之前，似乎真的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喊自己“哥哥”，應該就是那個和自己一起被困在火場中的那個孩子。只不過對于那個孩子，牧唯依稀只記得他穿着一身手感有些粗糙的麻布衣服，栗色的短發有些亂翹，還有一雙和頭發的顏色一致的眼睛，即使在火焰中都有着很亮的光芒。
就好像現在推開門，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個孩子一樣。
“你……是叫右郎吧？”牧唯猜測地問道，“之前在那個着了火了的屋子裏，是你救了我？”因為當時那個屋子裏就只有牧唯和這個孩子在，所以牧唯只能做出這樣的猜測。
不過，那個可能叫“右郎”的孩子卻搖了搖頭，說：“父親和母親一直都叫我右郎，但是那個時候我只記得火燒到了身上，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和哥哥在這個屋子裏了。”
“而且……”右郎小小的臉上流露出什麽，然後盯住了牧唯的方向，似乎想要觀察他臉上的表情，“住在隔壁的那位爺爺說，這裏叫做流魂街，是人……人死後才能到來的地方。”
人死後才能來的地方？牧唯感覺自己的頭似乎更疼了，雖然他不知道流魂街是什麽意思，但是右郎的這句話他自然是聽懂了。能來到這裏的都是已經死去的人，所以那個時候他們果然沒能從火海中逃出……
“哥哥，你肚子餓不餓？”右郎将手中的東西用身上的衣服擦了又擦，然後才遞給牧唯，那赫然是幾個看起來特別幹癟的果子，“這是早上我出去采到的，隔壁的爺爺說能找到這些果子已經很難得了，所以送給哥哥吃。”
牧唯并沒有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果子，而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這個完全陌生的男孩，問：“為什麽你要叫我哥哥呢？”
“我……”右郎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一直等待一個陌生人醒來，也許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在火焰中的神秘人在最後一刻保護自己，如同從天而降的避風港一般。也有可能是因為隔壁的那個老爺子說，小孩子在流魂街除了與別人組成家庭之外，很難生存下去。
從小的經歷讓右郎早早學會了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如何選擇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不知道為什麽，右郎從一開始就覺得眼前這個小哥哥有些不一般，不只是因為他身上非富即貴的穿着，更是因為他如同神靈一般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神靈竟然和自己一起在火焰中離世，并且來到了這個叫做流魂街的地方。
“我能叫你哥哥嗎？我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右郎微微低頭的模樣顯得有些寂寞和可憐，拿着那幾個幹癟果子的雙手也似乎有些顫抖，但是如果能看到右郎真正的表情，就會發現明明稚嫩的臉上卻似乎藏滿了思緒。
“當然可以，無論是叫我哥哥，還是叫我的名字牧唯都可以。”看着右郎的樣子，牧唯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不過我現在并不覺得餓，所以這幾個果子就留在右郎那裏，等右郎無聊的時候就當做零食吃，好不好？”
聽到牧唯的話，右郎不禁有些失望，畢竟之前隔壁的老爺子說過，流魂街上的人也分為兩種，一種永遠不會覺得餓，另一種則和活着的人一樣需要一日三餐填飽肚子。
根據老爺子的說法，第一種人只是普通的流魂街居民，第二種卻是少有的擁有靈力的魂魄，通過學習和練習能夠使用神奇的力量，甚至還可以成為死神，成為這個世界的“貴族”！
從右郎醒來的第一刻起，他就感覺到饑腸辘辘，所以才會忍不住從這個破屋子裏跑出去，想要找一些東西吃，然後就遇到了那個隔壁的老爺爺，并且知道自己擁有成為死神的潛質。而眼前的這個哥哥……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魂魄而已，自己真的要繼續和他一起生活嗎？
右郎的腦海裏再次浮現了自己離世之前，那個緊緊将自己抱住，并且獨自承受房梁之重的身影，最終還是将那幾個果子放在殘破的木桌上，然後對牧唯說：“哥哥，想不想去外面逛一逛？”
“右郎……”看着那孩子雙眼中的神采，牧唯還是決定将事情的真相告訴他，“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是我似乎根本無法離開這間屋子。”
牧唯說着，又将自己在火海中，以及醒來後所做的嘗試都說了出來，這個孩子比牧唯想象的要懂事很多，一直靜靜聽着牧唯所說的話，甚至試圖再次幫助牧唯離開。
因為右郎本身也只是一個孩子，自然不可能抱着牧唯離開，所以只能将那個小木桌翻轉過來，讓牧唯坐在上面，一路向門外推去。但右郎推了還沒幾步，就發現牧唯的臉上露出痛苦地神色，越是向前臉色越是蒼白，甚至直接開始吐血！
最終牧唯和右郎都不得不接受事實，那就是牧唯确實因為某種費解的原因而無法離開這間屋子。
“右郎，你一個人先離開吧。”牧唯苦笑了一下，“這個屋子又小又破，甚至還漏水，也許你應該尋找一個更加适合居住的地方。”
“在這條街上，有一個可以遮擋風雨的住處已經十分不容易了。”右郎也知道離開然後再找新的家人，對他而言應該是最好的計劃，但就算他肚子裏藏着多少心機，竟然還是沒有辦法将牧唯一個人留在破屋子裏，于是右郎咬了咬牙說，“我去找隔壁的爺爺，問問哪裏可以找到被子和完整一些的桌子，以後我們就要生活在這裏，自然不能永遠睡在稻草堆上。”
右郎說着，跟牧唯打了一聲招呼，就打開門走了出去。走的時候，右郎特地将房門開着，讓無法離開屋子的牧唯可以通過這一扇門，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這個破屋子裏除了稻草堆和破桌子之外就只有幾枚幹癟的果子，右郎倒是不覺得會引來什麽麻煩。
看着右郎的身影離開，再看着外面完全陌生的街道，牧唯完全不知道在流魂街的生活應該如何展開，也許就這麽回到稻草堆上躺下，然後閉上眼睛進入夢境才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不過……不能離開屋子的妖怪？牧唯總覺得傳說中的座敷童子都要比自己幸福許多，至少他們會給所在的房屋帶來福運，而不是被困在漏雨的破屋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