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雪女
牧唯和夏目貴志的運氣不錯,這一輛開往東京的列車上人并不多, 夏目貴志他們所在的這間卧鋪車廂裏有四個人的床榻, 但是除了夏目之外, 只有一個才剛上車就已經呼呼睡過去的中年人。
所以,雖然牧唯依舊是妖怪的姿态,不會被普通的人類所看見, 但他還是在車廂裏找到空床鋪, 在火車到站之前可以躺下來稍微休息一下。
哩可也被夏目貴志從行李包裏取了出來, 就這麽放在牧唯躺下的床榻上, 看着那盆小仙人掌就這麽縮進牧唯的懷裏, 瞧起來心滿意足的樣子。
但是牧唯這一次閉上眼睛卻睡得特別沉, 在他睡着的幾分鐘之後, 夏目貴志和斑就感覺到車廂裏的溫度開始快速下降,有一種讓人覺得冷飕飕的感覺。
但是牧唯對此卻一無所知, 他已經越睡越沉,一直沉入到夢境深處, 然後在夢境世界中再次恢複了意識。
“牧唯哥哥?”
睫毛輕顫,牧唯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是屬于麻葉童子的聲音,也是他已經再次進入夢境世界的标志。
睜開眼睛之後,牧唯果然看到那孩子熟悉的臉出現在面前,那張小臉上帶着久別重逢的喜悅。
“又見面了,童子。”牧唯才一開口就發現了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畢竟沒有人能夠比他更了解自己說話的聲音。
比起平日裏的聲音,牧唯覺得自己剛才所說話的語氣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有表現出見到麻葉童子的喜悅也就算了,還有一種帶着疏離的冷漠。
“好像有些奇怪。”牧唯皺了皺眉。有些不習慣自己聲音中不包含任何情緒的狀态,就好像自己無法控制一樣。
“葉王大人應該早就已經說起過,牧唯哥哥你每次變身成其他的妖怪,妖怪的某些特質就可能會影響到你。”麻倉葉王看着眼前牧唯的新形象,對于他這一次變身而成的妖怪已經了然于心。
牧唯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從衣服來看似乎和之前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變成了白底藍邊的款式,腰纏也從紅綠的色調,變成了有些毛茸茸的一串毛球,用藍色的綢帶系着,看起來極為清冷的色調。
麻倉葉王看着牧唯變成銀白色的短發,卻還是覺得那純粹的黑色更适合他眼中的牧唯。
“這次牧唯哥哥應該是變成了‘雪女’,在各種傳說故事當中,雪女似乎總是那種不懂得感情,或者是沒有情緒的存在。雖然在很多關于雪女的故事當中,她們終究會學會人類的情感,但是對牧唯哥哥産生影響倒也是在意料之中。”麻倉葉王望入牧唯變成冰藍色的雙眸中,卻很難從中感覺到牧唯的情緒。
第一次見到牧唯的時候,麻倉葉王就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阻隔靈視能力的咒,所以麻倉葉王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無法聽到牧唯的心聲。
但是按照時間來說,那種咒早就應該已經失效,可是麻倉葉王還是不能聽到牧唯的心聲,也不知道其中出現了怎樣的差錯。
就在麻倉葉王習慣了從牧唯的雙眼中來辨別情緒之後,那雙屬于雪女的雙眸又讓他什麽都看不到了。
“童子,那個……”牧唯揉了揉跟着他一起回到夢境世界的哩可的腦袋,就準備詢問麻葉童子一些事情。
“我們去後院吧!”牧唯剛剛開口,麻倉葉王就突然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在起身的一瞬間他還将滾落到邊上的一枚琉璃珠撿了起來,“之前葉王大人回來過一次,專門為牧唯哥哥你添置了一件新東西。”
“童子,為什麽你從來不稱呼葉王為老師呢?”牧唯總是聽見“麻葉童子”稱呼麻倉葉王為“葉王大人”,卻極少聽見老師這個稱呼。
麻倉葉王一邊向外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因為葉王大人曾經發過誓,絕對不會真正地收下弟子。”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說話間,牧唯和麻倉葉王已經來到了後院,在那個屬于牧唯的房間裏,一個新做出來的花架靠牆立着,上面還擺着好幾盆比較普通的植物。
牧唯一邊走過去,一邊将手中的哩可放在一旁櫃子的櫃面上,那是它最初所呆的地方,到時讓哩可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葉王他偶爾回來一次,就是為了做這種花架子?”看着花架上明明白白寫着的“麻倉葉王”四個字,牧唯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這個許久未見的大陰陽師究竟在折騰什麽。
只不過無論牧唯心裏是什麽樣的情緒,臉上卻只有冷冰冰的表情,一襲白衣走在麻倉葉王的房間裏,另有一種風姿。
他的手指劃過花架的每一根木架,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了麻倉葉王的身影。對于這次來到夢境世界,卻又一次與那位陰陽師擦肩而過,牧唯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失落。
“童子,你知道葉王的老師是誰嗎?”将哩可從櫃子上拿下來抱在懷裏,牧唯就這麽坐在緣側,問出了自己好奇的問題。
在牧唯的想象當中,麻倉葉王的老師可能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者,長長的白胡子比起山本元柳齋重國也毫不遜色,最重要的是一定具有着比起麻倉葉王還要強大的實力。
“如果說是指葉王大人前去拜訪的那一位的話,是傳說中的那位大陰陽師晴明大人。”麻倉葉王半真半假地說着,“只不過晴明大人已經離開平安京很多年,如今更是熱衷于和自己的朋友們一起在外游山玩水。”
“晴明?”牧唯很是吃驚,但是臉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是那個傳說中的安倍晴明嗎?”
在牧唯接觸過的許許多多文學作品當中,名叫安倍晴明的陰陽師即使時隔千年,也依舊能夠讓人感覺到他的神秘感和獨特魅力。
“安倍?”麻倉葉王歪了歪頭,“沒有多少人知道那家……那位大人的來歷,只是知道他叫做晴明而已。”
“那麽童子呢?又是怎麽遇到葉王的?”牧唯緊接着又問出了自己最最好奇的問題。
和普通的孩子相比,麻葉童子太過懂事又太過聰慧,還知道許許多多普通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之前三隅山的事情中更是了牧唯一個大忙。
越是如此,牧唯更是不明白麻倉葉王怎麽能這麽走運,收下如此優秀的學生之後,就算不聞不問這孩子也能努力自學。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不過如果牧唯哥哥你想聽的話,我們不如順便來一個下午茶。”麻葉童子在看到牧唯點頭之後,就對着走廊的盡頭招了招手,幾個穿着統一的侍女排着隊那裏緩緩走出,手中托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香茶和糕點。
将東西小心翼翼地放好之後,那些侍女就再次默默離去,整個過程中甚至無法聽到任何腳步聲,來無聲息,去無聲息。
“我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但是那群人類卻以為我母親是狐妖化身,生而會帶來災禍,所以一起将我的母親殺害。”麻倉葉王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憶起自己最初的記憶,這會兒再次提及的時候,雖然語氣平淡得就好像在複述別人的故事,內心卻漸漸起了波瀾。
“母親死後,我就開始四處游走,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去的地方。人在旅途中,總會結識一兩個朋友,而我遇到的要麽是妖怪,要麽就是鬼。”麻倉葉王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禁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被人稱為是鬼之子。”
“曾經有過想要一同生活的朋友,不,對于那個時候才幾歲的我而言,應該算是長輩一樣的存在。不過對方終究還是先我而去,只給我留下了靈視的能力。”
“靈視?”這應該是牧唯第一次聽麻倉葉王提及這一種能力。
“沒錯,就是能夠聽到人或者妖怪們腦海裏所想的事情。所以從那以後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就算他們,從來不開口說話,我也能夠知道他們想說什麽或是想做什麽。”麻倉葉王從碟子裏取出一塊點心,用并不在意的語氣說,“有的時候遇到的人,口上說希望和我做朋友,心底裏卻恨不得我馬上去死。”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無法适應這份能力,沒有家可以去,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甚至沒有一個值得與其說話交談的人,沒日沒夜地處于一種即将崩潰的邊緣。”
說到這裏,麻倉葉王擡頭看了一眼牧唯,說:“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個人出現了。”
“難道就是葉王?”
“當然不是。”麻倉葉王再次沉浸到了回憶當中去,“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家夥,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後突然向我伸出了手,突然就跟我說希望可以照顧我。”
“聽起來像個人口販子。”牧唯不禁就有了這種感覺,但是說出口之後又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真正讓我感覺到奇怪的,是當時他腦海中出現的想法。”麻倉葉王看着正前方,語氣漸漸低沉起來,“因為靈視的能力,我可以聽見他的腦海中在不斷重複着同樣的句子。”
“好寂寞,一個人好寂寞,好痛苦,好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
麻倉葉王重複着他當年所聽到的句子,然後繼續說:“那是一個古怪的家夥,卻可能和我是同類的人,當時的我只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于是就跟着那個人一起出發,去往各個地方。”
“後來呢?”突然發現“麻葉童子”開始沉默,牧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那個人不會真的是壞人吧?”
“後來那個人就死了。”麻倉葉王低着頭說,“在一場大戰中,為了保護站在他身後的所有人和妖怪,在漫天飛舞的金沙中消失了。”
“我至今還是想不通,那樣‘自私’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做出那樣的事情。”
“那個人對于童子而言很重要吧?”牧唯一直誤以為麻倉葉王口中的那個人圖謀不軌,但是這會兒聽見他說的話之後,卻有了新的理解。
“是他讓我擺脫了流浪的生活,學會了書寫和其它更重要的東西,所以很可能與我的母親一樣,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麻倉葉王說得非常肯定,因為牧唯在他的心中獨一無二。
“如果說童子對于那個人同樣重要的話,也許他不只是想要保護背後的人,更是想要保護同樣現在背後的童子。”
因為寂寞而想要找到人一起生活?對于“麻葉童子”口中的那個人,牧唯竟然有了一些奇怪的共鳴。
也許不只是那個人讓麻葉童子離開了颠沛流離的生活,麻葉童子也讓那個人得到了救贖。
“那個人死後,我就遇到了葉王大人,成了他的弟子。”整個故事麻倉葉王都沒有說謊,只是最後成為他指導者的是當時領導着大戰的那位大陰陽師晴明而已。
說完了故事,麻倉葉王就從緣側站起身來,然後從狩衣的袖中拿出一個小包裹。當包裹被打開之後,呈現在牧唯眼前的是一枚看起來非常精致的白瓷風鈴。
麻倉葉王試着将它挂在牧唯房間的門口,但是因為這會兒他的身高縮小了許多,所以就算很努力的向上蹦,也還是沒有辦法夠到房門的上方。
“讓我來吧。”牧唯從麻倉葉王的手中接過那串風鈴,然後順手就挂在了他所希望的地方。微風吹過時,清悅的鈴聲傳來,完全不會讓人覺得讨厭,反而有一種風中音樂輕響的惬意。
“好美的聲音。”牧唯閉上眼睛傾聽了一會兒,然後才睜開眼睛看向麻倉葉王說,“有點累了,不如一起來睡個午覺吧?”
睡午覺?
麻倉葉王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牧唯突襲抱了起來,才眨了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被他帶進了房間裏。
“哩可!”看着眼前的畫面,比其他人想象中更加懂事的哩可不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牧唯将床鋪打開,因為是小睡休息,所以就并沒有準備被褥,而是在躺下之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然後對麻倉葉王說:“一起過來休息一下吧,或者說……難道童子你害羞了?”
“并……并沒有。”麻倉葉王的腦海裏思緒湧動,但最終還是決定不錯過這個機會,小心翼翼地走到牧唯身邊躺下,下一秒就感覺到有些冰涼的手臂将自己圍住,在有些炎熱的午後顯得格外舒适。
風鈴的聲音不絕于耳,似乎讓人更容易陷入夢境。特別是對于牧唯而言,他似乎已經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做過夢,要麽就是沒有夢境的沉睡,要麽就是在夢境世界醒來……單純的夢似乎已經遠離牧唯很長一段時間了。
但是這一次,伴随着風鈴的聲音,牧唯似乎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做夢了。
在夢中,那似乎是一個狂風暴雨絲毫不遜色于之前三隅山的日子,而他則在雨中狂奔。
也許是因為帶着一個巨大的鬥笠的關系,風雨并沒有幹擾牧唯的視線,他甚至能夠看到鬥笠上垂下的白紗,阻擋着雨水淋濕他身上的衣裝。
不一會兒,牧唯看到一個和廢墟差不了太多的橋洞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在那個橋洞下面似乎有着生命的跡象,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顫抖着蜷縮在那裏。
牧唯可以感覺到夢中的自己開始快速地跑動,然後那個小小的身影在他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清晰,看起來四五歲的模樣,裹着一塊已經完全被淋濕了的破布,酒紅色的頭發被雨水粘在臉頰上,凍得蒼白的小臉與麻葉童子很像很像。
看着蒼白的小臉上已經開始漸漸出現不健康的紅暈,牧唯下意識地想要伸出雙手将那個孩子抱起來。
但讓牧唯感覺到詫異的是,他伸出來的并不是雙手,而是一對灰白色的羽翅……
眼前這個除了頭發的顏色之外,都和麻葉童子非常相似的孩子睜開雙眼就這麽看着他,那雙眼睛似乎可以看透很多東西,并不像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
過了一會兒之後,牧唯聽見夢中的自己在說話。
“你想要什麽?”
那個孩子在風雨中有些哆嗦,一直到夢中的牧唯将他抱在懷裏,他似乎才剛剛恢複了一些溫度,嘴巴輕顫了一會兒,用有些微弱的聲音說——
“我想要一個沒有人類的世界。”
“那可不行。”牧唯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如果說沒有人類的話,可能就不能發展科技,就沒有電腦,也沒有wifi……哈哈,也許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但是如果沒有人類的話,這個世界會變得非常無趣。”
牧唯看到那個孩子雙唇輕啓,似乎說了一些什麽,但是在他的耳邊,傳來一陣風鈴的聲音,使得他沒有聽清楚對方說話的內容,只覺得眼前的畫面變得越來越模糊,然後陷入黑暗。
牧唯猛的睜開雙眼,然後就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屋頂,以及正在風中微動的白瓷風鈴。
微微側身,牧唯就看到“麻葉童子”正乖乖地躺在自己的旁邊,雙眼眨巴着看向自己。
“我好像夢見你了,童子。”雖然感覺有些不一樣,但牧唯總覺得自己之前在夢裏夢見的,就是眼前的“麻葉童子”。
而麻倉葉王在聽到牧唯所說的話之後,突然鼓起勇氣主動環抱住眼前的人,然後将腦袋埋了起來。
“果然,有人陪伴的感覺真的很好啊。”牧唯想要露出笑容,最終還是無奈地揉了揉孩子的頭頂,“就好像有人在家裏一直等着我一樣。”
就在牧唯說完話之後,他的身體就開始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哩可!”
感覺到自己即将再次從夢境世界離開,牧唯看了看麻倉葉王之後,就想起了一直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小式神。然後下一秒,小小的仙人掌就被麻倉葉王塞到了牧唯的懷裏。
“哩可!”哩可有些別扭地扭了扭身子,似乎有什麽東西的改變讓它覺得有些不舒服,就比如說它身下被更換了的那個新花盆!
“下次再見了,童子。”牧唯抱住哩可,然後與有些失落的“麻葉童子”揮手告別。
看着牧唯的身影又一次從面前消失,麻倉葉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忍受多少次如此的離別。
“将那樣重要的東西放在那個仙人掌的花盆裏真的好嗎?”朱雀的身影再一次從角落裏出現,這段時間她似乎已經習慣了在麻倉葉王的家裏看戲,都懶得再回到幻想界去了。
“如果那些東西不會派上用場的話,就再好不過了,所以也就不需要讓牧唯知道。”麻倉葉王說着從床鋪起身,然後看着門邊的風鈴,“這枚據說會在夢境中喚醒回憶的風鈴,看起來并非是浪得虛名。”
當牧唯在列車上的卧鋪醒來之後,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了向麻葉童子詢問關于那枚琉璃珠的事情。不過轉而牧唯又對自己一心想要向一個孩子詢問這些事情而感覺到有些奇怪。
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普通孩子的話……
“好冷啊!”在牧唯的下鋪,那個無辜的中年人突然開始打哆嗦,感覺空氣中的溫度似乎在一瞬間下降了十度一樣!
“牧唯……”雖然說那個中年人不會發現躺在他上鋪的牧唯,但是坐在對面床鋪的夏目貴志,卻可以清楚的發現牧唯身上的變化。
且不說車廂裏突然降低的溫度,牧唯的發色和穿着也和剛才有了很大的不同,那種和熙如春風的感覺似乎消散了許多,轉而出現的是和牧唯本身有些矛盾的漠然和疏離。
“發生了什麽?”因為知道夏目貴志此時此刻并不方便開口,所以斑承擔了提問的任務,畢竟他說話的聲音在那個人類聽來,也就只是“喵喵”的叫聲而已。
“列車上能帶貓嗎?”那個中年人看了一眼夏目貴志懷裏的斑,“你們這些小青年就是喜歡打破規矩,還好遇到我這個好脾氣的,看在你這貓長得還挺可愛的份上就算了。”
“真是不好意思。”道歉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夏目貴志的身上。
“沒什麽,只是睡覺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變化。”感覺到自己體內“雪女”的力量對周圍造成了一些影響,牧唯熟練地收束了能力,周圍的氣溫也瞬間恢複成了正常的樣子。
因為車廂裏怎麽說也有着普通人在,斑說太多的話也很容易驚擾車警,說不定整只貓都會被扣留,所以夏目貴志和牧唯幹脆就趁着這個時間再好好地休息一下。
等到了目的地浮世繪町之後,可能就再也沒有這樣輕松空暇的時候了。
等列車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旅途,然後到達東京站之後,牧唯和三筱他們很快就在車站彙合。撇開那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三隅山的中級妖怪們不說,三筱龐大的身體就這麽出現在現代化的東京站,看起來還真有些奇怪。
與休息充足的牧唯和夏目貴志他們不同,一路上都有些辛苦的妖怪們看起來有些疲憊,甚至沒有力氣詢問為什麽牧唯的發色和一開始不一樣。
在仔細調查了前往浮世繪町的路線之後,一些人就從東京站出發,尋找可以帶着三筱一起快速前往浮世繪町的方法。
而在浮世繪町,奴良組的大本營就建立在奴良家,一處在人類世界看來格外豪華的大宅。
奴良組的首領,傳說中魑魅魍魉之主奴良滑瓢就居住在這裏,還有他那個身為普通人類的兒媳婦奴良若菜,以及擁有四分之一妖怪血統的孫子奴良陸生。
自從奴良組第二代首領奴良鯉伴逝世,一代首領滑瓢重新接掌奴良組之後,這一曾經大放光彩的妖怪組就變得越發低調。
組內所有的妖怪們都在默默等待着未來的三代首領,那位尚且沒有妖怪自覺的小少爺奴良陸生真正覺醒!
只不過看着陸生少爺如同普通人類一樣每天上學放學參加學生旅行,這位少爺似乎還沒有厭倦這無聊的人類游戲。
但還沒來得及等到奴良陸生迎來覺醒的機會,奴良組就遭遇了一些讓人覺得頭疼的麻煩。
“總大将!”在奴良組內部的會議上,幾個有發言權的大妖怪看起來有些暴躁,“難道我們就這麽眼睜睜看着有人在外面不斷诽謗我們奴良組嗎?就算總大将你想要修生養息,這會兒也到了該徹查這件事情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以來,不斷有來自各個地方的妖怪們前來浮世繪町,說是奴良組為了占領地盤殺死了它們許多同伴,所以誓死要向奴良組複仇。
可是查遍了奴良組上下,根本沒有妖怪表現出和這些事情相關的意思!
如果這類的事情只是出現一次兩次,奴良組尚且有心情一一排查。但是當第十四批外地妖怪前來報仇之後,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這是有人或妖怪在刻意針對奴良組。
“總大将,又有妖怪來了!”負責傳訊的鴉天狗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總大将奴良滑瓢的身邊,“說是我們組的妖怪殺死了他們許多同伴,希望我們能夠給予交代。”
“真TM有完沒完!”在座的一個高級妖怪憤而起身,“要交代是不是?等我們奴良組真的把他們趕盡殺絕,看他們還問誰要交代!”
在那個高級妖怪發話之後,會議上的大部分人也都露出了憤恨的表情,奴良組的很多妖怪手上都沾染過血腥,也并不是什麽有耐心與小妖怪周旋的類型。
雖然不知道門外來的又是哪個地方的倒黴鬼,但他們正巧在開大會的時候到來,可以說是撞在了槍口上,正好成了這群妖怪們宣洩憤怒的對象。
“總大将,現在怎麽辦?”看到情況有越變越糟的跡象,一直陪伴在奴良滑瓢身邊數百年的鴉天狗也覺得有些頭疼。
這麽多年以來,讓奴良組上下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算是總大将維持起來也有些艱難,所以這群不安分的家夥早就想要尋找一個宣洩口。
現在,恐怕他們就算有意阻止,其他的效果也很微弱。
“讓陸生他們先躲起來。”奴良滑瓢嘆了一口氣,然後吩咐說,“再讓宅裏的大家集中起來,盡力保證那幾個外地妖怪的安全,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如此了。”
鴉天狗:“陸生少爺應該還在放學的路上,所以很可能……”
明明最重要的事情其實是查清這一切事件的罪魁禍首,這也是奴良滑瓢召開會議的最終目的,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關頭出現突發事件。
奴良家的大門被突然打開,牧唯他們看着出現在門的後面,數量上有些可怕的高級妖怪們,突然有一種捅了一下馬蜂窩,然後馬蜂們就傾巢而出的感覺。
更何況眼前的每一個高級妖怪,看起來都是憤怒不已的樣子,似乎下一秒就想要把入侵者撕成碎片。
不過,他們可不會就此後退。
微微揮動衣袖,晶瑩的冰雪如同水晶一般環繞在牧唯的身周,然後一條細細的冰晶鏈子纏繞在他赤果的腳踝。下一秒,牧唯整個人懸空而起,伴随着急速下降的氣溫出現在三隅山隊伍的最上方。
“請問這裏是奴良組吧?我們應該并沒有走錯路。”牧唯原本是想要先禮後兵,但是雪女的特質卻使得他臉上的表情極為冷峻,看起來極為不好惹的樣子。
而奴良組的隊伍當中也出現了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幾乎吼着說:“這裏是迎接你們的三途川!我們現在就送你們去見死去的同伴!”
而在距離奴良家不遠處的街上,看起來極為普通的眼鏡少年正背着書包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