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宴中(一)

玉殿朱門,匾額鎏金。摩肩接踵,人言聲沸。

不明所以的百姓若是路過,多半會以為這官生府邸要結姻親大喜了,而于陳國百官來說,相國大人的壽誕辦成此狀着實有些奢靡了。可惜,這話沒人敢說。

一撥又一撥的賀歲官員攜帶着禮物家奴來到相府門口,官員掏出請柬,家奴攜着禮物清單上繳管事登記之處,然後一擡擡一擔擔盡走西偏門而入。普通一些的官員便由管家引路,而朝中重臣則多是相國之子吳世吳大人親自引入。

不過,此時間,遠遠見巷口來得一隊車乘人馬,吳大人便知曉來人身份了,忙遣下人通禀父親出來迎接。

車馬整齊排列,馬上侍衛應聲下馬,整頓衣裝配劍,英姿飒飒共十二人。為首的赭衣男人步履輕盈,走至車下行禮迎出車內之人。

只見太子玄都掀簾撩袍下車一并動作連貫流暢,在前引着太子親衛隊衆人,行在相府門口。

“太子殿下,老夫失禮……”

相國吳儀一邊自責,一邊假意躬身行禮,太子上前一把将他扶起,頗有一種假模假式的作派,與相國大人寒喧着。一旁的施鴻望着他們,頗是看之不爽,畢竟曾是江湖人,他一直不太理解得了官宦貴族之間的假禮态,只能轉眸不見。

随太子一行人後,三皇子的人也到了,迎接的人是相國小女吳芊。今日她身着華服,以往那些假小子一樣的動作也少了很多,只是不能開口,一開口就又變成了那個無禮的瘋丫頭。

“玄澈哥哥,你們可算來啦!有沒有給我帶禮物啊?”

盛一雲偏頭看自己主子那臉色,明顯不善,便識趣地話都不敢應,只怕是惹怒了他。心道是,吳芊啊吳芊,又不知你是怎麽惹着這位貴人了?多半是因為你來相迎的緣故,只是不知是迎接禮遇不周還是你這不知察言觀色的說起沒完觸了他的逆鱗?

“芊兒,不得胡鬧。”玄澈将親近而來扯他袖口的芊小姐輕輕甩開,面色不善的說:“引我們入席吧。”

燈火輝煌歌聲繞梁,由吳芊引着得三皇子玄澈一行人來到花廊時,迎面而來的正是吳相國引着的太子和他的親衛隊。

玄澈忙欲躬身行禮,卻被玄都一把扶起。

“臣弟參見太子殿下。”倏爾又轉向了相國,“相國大人,恭賀壽喜。”

“你我兄弟,沒得那麽多禮法拘束。”玄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得溫和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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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在一邊小聲嘟囔着,這若是在平時,三皇子可沒得這麽客氣,一口一個大哥叫得親切着呢。身邊施鴻轉眸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這直性子的人少說話別找事。

“謝謝三皇子莅臨老夫府上。”

登時,管家匆匆來報,不知何事,吳相國告罪去主持它事,唯留下吳芊引二人入席。

吳芊雖性格直率,頗愛笑鬧,但是因為玄都在旁的關系,不敢公然調笑玄澈,反而真的是中規中矩地引路,兄弟二人也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瑣事。

兄弟二人的衛隊也都是老相識了,流雲大大咧咧的勾起盛一雲的脖子,小聲地談笑,而一貫嚴謹細致的李如正在一旁認真聽二人言語,說到有趣處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反而被那二人打趣。與他們不同,施鴻并非王宮十二衛出身,不比他們有年少相識之情,加之他性格內斂含蓄,更是不願參與到他們的交談中去。此刻,他正凝心靜氣得目光聚焦于前方華服玉冠之人,而仿佛是直覺感到被盯着,玄澈微一回頭,一瞥間了然于心卻面色不變,反教施鴻一驚,慌忙轉眸于亭宇間。

聲色犬馬,飨樂交輝。歌舞生平,把盞言歡。

太子玄都代病中天子為吳相國致壽辭後,來客逐位舉杯向壽星吳儀相敬,吳儀皆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地歡笑受下。

一巡過後,酒意正酣。

“侯爺,今日大喜之日,怎得不見苑将軍啊?”玄都舉杯與左邊席位坐着的嗣文侯相談。

“那小子給我捉蛐蛐去了。”老侯爺一邊回答,一邊舉止豪爽地抱着酒壺飲酒。豪飲一口後,老侯爺言色嗔怪地說:“幾日不見,你我咋越發生分了?你平日不都叫我哥哥的嗎?”

在座的人,除了一旁偏席的吳芊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之外,其餘之人都被侯爺的話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嗣文侯年近七旬,三朝元老,為大陳立下汗馬功勞,誰知近幾年來,竟也糊塗起來。若論及輩分,連當今天子都要敬嗣文侯為長輩,玄都又怎麽能與他稱兄道弟呢?

“侯爺這幾年,糊塗之症真是愈發厲害了,太子殿下莫怪啊。”到底還是壽星陪笑着打着圓場。

“酒後閑談,衆位不必顧忌太多。今日好酒,可定要喝得随意暢快呀!”玄都起身舉杯相邀,在座諸位皆惶恐舉杯陪同。

“相國大人,酒雖好喝,花兒更好看。”二皇子玄靈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後,随性的扯了扯衣袖,姿态優雅動人,“我可否去相府花園賞月啊?”他竟是毫無規矩。

“二殿下請自便。”

一旁衣裙鮮亮,顏色非常的芊小姐終于難耐性子,提着裙擺溜進主席,眼光逐着玄澈的方向癡癡望着。随後更是不顧形象地蹭到玄澈背後,搞的盛一雲和李如慌亂得避閃,二人看着那女兒癡态不禁對視苦笑:自家主子真是攤上大事兒了。

“玄澈哥哥,我敬你一杯!”

“女兒家的,喝什麽酒!”玄澈本專注于席上衆人言語,可被突然出現的吳芊攪合了一下,心思全都亂了,唯一本正經地斥責道。

“哼,你又敷衍了事,定是不敢與我飲酒吧?與我相飲,你怕是要醉到桌子底下去!”吳二小姐氣焰嚣張,一手挽起衣袖,一手捉過玄澈酒盞便自顧自地斟酒。“吶,我便問你,敢是不敢?”

玄澈性格雖冷,但畢竟年少氣盛,言語激将下竟然也不顧形象地與她對飲起來。不過,幾番過後,先醉的倒是芊小姐,如玉的面龐仿若挂着垂霞一般熠熠生輝,嘟囔着唠叨着,一言不合就要往玄澈懷裏撲,氣得玄澈不禁後悔,不該與她飲酒的,複又吓得急忙捉了衣袖逃出席去。

待到半醉半醒間的吳芊發現情郎早已逃離,自是忿忿,仄歪又大步流星地追出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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