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宴前
陳王宮,逸璃宮內。
三皇子玄澈正在清查禮品清單,一旁垂首默默陪侍的,一個黑衣白紉綴玉珏于腰間的侍衛,名曰李如;另一個着白衣束布冠踩金絲靴的侍衛,喚做盛一雲。
“一雲,你這禮,備得有些厚吧?”
整夜未眠使得玄澈頭痛欲裂,但縱是如此他也仍要為今夜盛宴的籌備而勞神,這使他不甚愉悅,眉頭微蹙着。
“殿下,這十擡十匣于逸璃宮之財力,亦不算鋪張。更何況,除卻相國之尊,芊小姐的關系情面也是要顧到的。”
玄澈的眉頭蹙的更厲害。
陳國當朝相國吳儀,兩朝老臣,文政專精,深得皇上寵信。生得一子二女,長子吳世入朝為官,官居五品掌禮法,長女吳韻入宮侍奉,封伊妃,生得一子剛滿六歲,即是九皇子,次女吳芊年少習武,不甚拘閨閣禮數。吳芊少時常入宮陪伴姐姐,因緣巧合結識了玄澈,芳心暗許,此早已為宮內外盡知之事,而陳王皇後相國大人對此竟毫無反應,意為默許,只待吳芊滿十六歲便可賜婚了。
但是,這樁看上去很完美的婚事,玄澈是不願意的,這事凡是逸璃宮的人沒有不清楚的。自家主子一見那芊小姐,像是逃債的看到債主上門一樣,跑得飛快,頭都不回的;每次芊小姐送來的禮物,都被他處以“沉塘”刑罰,送來的吃的,也盡皆與宮人們瓜分了。
願意與不願意,無關緊要。感情并不能左右政治。這一點,玄澈很清楚,并且在此事上,他還算識大體的。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再重備禮品也是來不及了。”
陳王宮,伊禧宮。
着裝清婉俊秀的女人素腕直書,紙上一行蠅頭小楷:
父,
父恩爍爍,韻不敢背。今五十壽誕,然王上病下,韻與子玄蔚不得離守,唯備薄禮,望父諒之。
韻
伊妃吳韻将書信折好,與一禮匣一并遞給身旁恭候的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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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煩請您相府走一遭,呈與家父。”
伊妃身份尊貴,但是待人處事仍是溫和知禮,落落大方。
李公公接過,答應下便退下辦事去了。
陳王宮,太子宮。
男人一邊擦拭着刀刃,一邊思緒紛飛,尋常的相貌在沉思之時也變得熠熠生輝。
此時,未及通禀,雖然以男人耳力早已聽得來人,但他仍仿若未聞,并未起身行禮。幸好,玄都已經習慣了他的怠慢。
“施鴻,玄澈他……”
太子一面顧自坐下,一面對着把自己獨自關在屋子裏拭刃的男人說話。男人聽聞玄澈之名,登時擡起頭來看着玄都。而以玄都多年察言觀色之力,一下子就将男人心事猜的差不離。
“他仍年幼驕縱……”
“誰與你說的?”施鴻無禮的打斷了太子之言。
“唉,罷了。我也不過就是來關心你一下,晚上要随我赴宴,看你那一臉疲态不如靜自歇息吧,使流雲随我去也好。”
施鴻認真的與太子對視着,不失太子親衛之責。
“殿下你又在玩笑了,今晚的相府壽宴,是一場大戲啊,難不成你想有去無回?”
玄都扶額微笑着:
“不單如此,吾還欲與施卿同生共死呢!”
施鴻随他笑着,然後直接将手中匕首甩進劍鞘。
“稱病不去。”
“我是太子,坐在這個位置就要迫不得已。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再說,誰說這諾大的太子宮,就密不透風呢?”
此刻,窗外,風起,雲湧。
京城,嗣文侯府。
一大群婢女家奴在堂廳中,圍繞着一個華服的纖瘦老人七手八腳,仿若一團亂麻。其中一個英姿飒爽的年輕人在無奈的勸說:
“爹,您等等,诶,您那個蛐蛐別找了好嗎?我明兒個給你買個更大的。”
在桌椅板凳間身姿矯健的老人聞言,一臉委屈的答:
“我偏要我那只,但是你說的更大的那只,我也要!”
其言其狀,仿若孩童。
“好好好,都依您的……”
左将軍苑飛連聲應着,然後快速走上前去将老侯爺從桌椅上攙了下來。
“碧兒,琴兒,快給侯爺換靴,莫要誤了時辰。”
“我不要這雙,我要那雙虎紋的!”
一大群人又再次忙亂起來。
陳王宮,丕堤宮。
麗妃雖不複年輕時美貌,但仍是舉止風韻,此時扯住兒子衣袖之狀看起來更是柔風拂柳:
“兒啊,不可不去嗎?既然你已經暗自聯絡妥當,我們應是無憂的,且今夜之事……”
玄靈甩開母親的手,無奈的打斷她的話:
“母妃,這是相國大人的邀約,”他說着從手中拿出一紙請柬,“相國大人的安排必有深意。更何況,該無事的人,在哪都自平安;該出事的人,躲又有何用?”
玄靈紅唇邊流溢一抹滟笑,自己的母妃如此愚蠢,難怪不得聖寵了。今夜可是站好隊的關鍵時期,太子和老三也未見得是省油的燈。
玄靈思慮罷,飄逸靈動,輕挪粉步,步生蓮花一般出得宮去。其态真不愧為詩中所說:陳都尤物二皇子,妖嬈妩媚憾王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