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野貓

在老胡心裏,江謠就是這麽一個人。

生氣了就對人又踢又罵,跟個漂亮的小潑婦一樣,老胡覺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把江謠的兩個手腕抓到一起(這全是他的臆想,實際上江謠跟他差不多高,而且也不娘)。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沒有一處地方不好看。

他動手打人,也是真疼,打在老胡身上,老胡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江謠就是這樣的,他心裏重複了一遍,漂亮,兇悍,像一只野貓。

他就愛被江謠罵,跟被電影女明星罵的感覺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味道。眼睛瞪圓了,狠狠地瞥他一眼,刀刮似的,風情萬種,又冷又豔,跟他媽像極了。

但是江謠又不太好搞,他太兇了,打架不要命,瘋狗一樣,誰也不敢把他當女人看。

老胡也只能在心裏想想,臆想一下自己這位好兄弟。

而且江謠還有一個混天然的優點:他遲鈍且天真。

男人對他的想法,他察覺不出。

在他心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是正常的,所以江謠從來不提防男人,也不提防老胡,當然也不知道平時跟他混在一起的地痞流氓裏,有多少人在背後罵他婊.子。

他們一邊罵,一邊又忍不住拿着江謠的照片解決欲望,十分之賤。

老胡走進這家KTV,進去就點了一根煙,裝出一副熟練地樣子,對前臺說:“找王哥。”

江謠覺得老胡這人挺裝逼的,不過他朋友少,老胡對他挺好,裝逼就裝逼吧,也不是什麽太大的毛病,能忍。

但他嘴毒,非要說一句:“有病吧你。”

老胡深吸了一口煙,噴在他臉上,表情十分迷離:“感覺怎麽樣,我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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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謠用手扇了下,當即就給了老胡後腦勺一巴掌,做了個嘔吐的模樣,罵道:“滾邊兒去!”

前臺領着他們往最大的包廂去,剛到門口,就聽到王哥手下的小馬哥鬼哭狼嚎之聲音。

江謠是王哥手下級別最低的小弟,見到誰都要喊哥。

王哥的大名叫王龍,他爸希望他成為一條巨龍,可惜王哥不太争氣,沒成為龍,先成為了一條地頭蛇。管着江謠他們生活的這一片城中村,剛才在學校門口看到的幾個社會人打工的理發店,都是王龍“投資”開的。

江謠讀初一的時候,經人介紹,被收編到了王龍的手下,成了第五小組的第十六小弟。

挺傻逼的,不過江謠那時候也是個傻逼,他還覺得挺酷。

江謠見到王龍,又見到王龍身邊那個燙着梨花頭抽煙的高中生,福至心靈的喊了一句:“嫂子。”

王龍樂道:“真懂事哈,我這兒的人就小江最來事。”

梨花頭是高二的學生,應該是隔壁服裝職業高級中學的模特,身材頂好,穿着牛仔裙,臉上雖然畫着濃妝,卻還是掩蓋不住稚嫩。

江謠找了個地方坐下,老胡湊過來:“哎,不錯吧,新嫂子,就比我們大兩歲,還沒我高呢。”

江謠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吃飯:“關你屁事。”

老胡嘿嘿一笑:“挺漂亮的,你不喜歡?”

江謠冷笑一聲:“沒興趣。”

其實不是沒興趣,是江謠不喜歡這個類型。

他喜歡清純系的小女生,皮膚白白的,性格乖乖地,就跟他們班那個班花一樣,考第二名那個杜小朵——第一名是他江謠。

江謠是一塊社會的青苔,生在荒蕪的爛泥中,但也阻擋不了他對成長在溫室裏的花朵的向往,杜小朵就是這麽一個念頭。江謠總是幻想自己如果生在一個普通家庭,跟杜小朵說話的時候,說不定就有底氣一點。

他跟她說話,總是裝作很冷漠的樣子,看起來不好惹。

其實江謠心裏還是很想和她多說說話的。

這份少年的心思一直藏在心裏,直到命運開始的颠沛流離後,成了他青春期唯一像樣的、值得回憶的曾經。

老胡喝了幾瓶酒,說話開始打飄:“江謠,咋不見你談個戀愛呢?”

談戀愛?談你媽。老子跟你媽談談怎麽樣?

江謠在心裏毫不客氣的回複。

他嘴裏塞滿了吃的,無暇跟老胡打嘴炮,別說是談戀愛了,現在讓他上焦點訪談他都沒興趣。

老胡見他一邊吃一邊還往兜裏裝,忍不住笑了一聲:“你來這兒吃飯的,喝酒。”

江謠打開他的手:“不喝。”

老胡非要灌他,江謠只能以便在桌上夾菜往塑料袋裏裝,一邊喝了幾杯。他酒量不太好,而且一喝酒就容易上頭,本來皮膚就白,酒一上來,紅了一片,現在看起來是粉白色的,像是熱的。

江謠甩了下頭,桌上那些豬耳朵雞爪子都被他打包完了,他頭暈,站起來就要走。

王哥開的局,後面的人源源不斷進來,前面吃夠了的也走了,算是給足了新嫂子的面子。

老胡吹完了一瓶,連忙拽住他:“你就走了?”

江謠:“我得回家,我弟還沒喂過奶。”

老胡站起身:“那我跟你一塊兒走。”

到了走廊,五顏六色的燈光下,老胡跟江謠遇到了新嫂子梨花頭。

梨花頭是出來抽煙的,看到江謠,問了句:“他怎麽了?”

江謠跨出包廂門的那一瞬間就暈了,現在全靠老胡扶着:“喝多了。嫂子,不好意思哈,下次肯定要敬你幾杯。”

梨花頭嫂子對喝酒沒興趣,對江謠挺有興趣的:“他哪兒讀書的?附中?”

老胡:“哪讀得起附中,就小區對面那個中學,很近的。”

梨花頭“哦”了一聲,讓開道兒。

老胡把江謠背上,把江謠手裏打包的飯菜揣自己書包兜裏。

一拿開,江謠就叫喚上了:“我菜!”

老胡:“沒給你丢。”

他把江謠往上颠了下:“操,你別吐我身上啊,我媽要知道了非打死我。”

江謠靠在他肩上,沒動靜了。

他身上香香的,用的不知道什麽牌子的洗衣液,老胡聞着聞着,樂出聲:“長得跟個娘們兒似的就算了,聞着也跟個娘們兒似的。”

老胡把他背回家,到五樓的時候,掀開簾子,江美麗和江諺都在睡覺。

江謠家裏很安靜,悄無聲息,沒有一點活人氣息。

屋裏還有一口棺材,死氣沉沉,老胡每一回來,都被這股死人氣壓得心沉甸甸的。

江謠躺在床上時,還惦記着他的菜。

老胡把菜放桌上,在他床邊蹲下:“江謠,我走了,菜放桌上了,明兒你自己弄來吃。”

江謠現在說話口齒不清,老胡也沒指望能聽到什麽回答。

他盯着江謠,看着他的眼睛,又看着他的嘴巴。

微微張開,上下唇飽滿漂亮,軟軟的舌尖藏在裏面,欲說還休,令他生出了一點輕薄“好兄弟”的生理欲望。

老胡想占他點兒便宜,結果頭上的窗戶傳來了動靜,他一擡頭,吓得頭皮發麻。

窗戶口,有個小孩兒跟個狼崽子似的,惡狠狠地看着他。

“卧槽!”

他三魂沒了七魄,仔細一看,這不是江美麗之前帶來衛生所那小孩兒嗎。

怎麽關在天臺上?他媽的,大半夜扒在窗口是要吓死誰啊?

老胡拍拍胸口,都快爆粗了,他打開了天臺門:“你在外面幹嘛?被你哥鎖外面的?”

小辭敏捷地跑進了屋裏,躲在了江美麗的床邊,依舊用那種兇狠的眼睛看着他。

這小孩……

老胡被他看得心裏發毛。

什麽毛病?搞的好像我是他殺父仇人一樣?

他原本想展現自己溫柔的一面,去揉揉小辭的腦袋,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如果去揉小辭的腦袋,很可能會被小辭咬斷手。

老胡自讨沒趣,小辭也只是兇狠的盯着他,沒其他動作。

他站起來,小辭冷不丁開口:“你剛才在做什麽?”

老胡身體頓了一下,有點尴尬,這就像被比自己年紀小的妹妹發現自己在看黃片一樣尴尬。

“小孩兒懂什麽。”老胡:“別告訴你哥,我跟他開個玩笑。”

小辭的目光從兇狠變成冷漠,“他不是我哥。”

老胡:“随便你,反正別跟江謠說就好。我走了,對了,他喝多了,你別讓他躺着睡,怕他晚上吐出來噎死自己。”

小辭盯着他,像盯着一個不速之客,老胡“啧”了一聲,用下巴點了下桌上的菜:“江謠給你帶的,他跟他媽都愛吃辣,今晚上打包的都是不辣的,想也不是自己吃的。這天兒晚上不吃完明天菜要壞,趕緊吃。”

小辭因為這句話,目光松散了片刻。

老胡下樓了。

他在五樓擡起頭往上看,小辭已經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了桌邊。

不知道是不會用筷子還是怎麽的,他直接就用手抓菜吃了。

狼吞虎咽,仿佛餓了許久。

老胡嘆了口氣,五樓的感應燈熄滅了。

小辭吃完了飯,去天臺外面那個洗手池給自己洗了手。

江美麗以前在這裏洗衣服和洗碗,小辭來過幾次。洗手池裏還放着碗,江謠沒洗完的,小辭猶豫了一下,自己搭上小板凳,把碗洗了。

這裏是他家,他給他媽媽洗碗,跟江謠沒關系。

他走到房間裏,蹲在江美麗的床前,直勾勾地盯着江謠。

小辭恨死江謠了,恨他把自己從那麽高的樓梯上踢下來,恨他那麽冷酷無情的把自己扔出去。

他想起老胡的話,說江謠平躺着就會把自己噎死。

江謠噎死了,這家裏他年紀最大,媽媽和弟弟都是自己的,小辭這麽想,站起身,把江謠側躺的身體平平整整的放好,然後頗有些惡毒地等着江謠把自己噎死。

可他剛把江謠放平,又後悔了。

他想起江謠喂他退燒藥的手,想起江謠香香的懷抱,想起他溫暖幹燥的被窩。

小辭又把平躺的江謠給翻了個面兒,讓他側躺着。

他不想要江謠噎死。

這樣的情緒相互交織,江謠一會兒側躺,一會兒平躺,終于被小辭這熊孩子給折騰吐了。

他“哇”的一下吐了一地,舒服多了。

小辭吓了一跳,默默地站在原地,過了會兒,他又端了水,像江謠那天照顧他一樣,給江謠漱口,給他擦臉,把他身體側過來,讓他側側地躺着。

他收拾好地上的嘔吐物,把瓷磚拖得能夠照出人影,一米多點兒的小身體在家裏忙來忙去。

小辭做完這一切,還給江諺喂了奶粉,才慢吞吞地蹲在江謠的床邊。

他看着江謠,然後自己躺在地上。

就像看着自己獵物的小狼似的,小辭縮成一團,在江謠床下的地板上守着,沒過一會兒就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辭:盯——

妻狂魔[不

第一次寫這種外表看起來婊婊的但實際上很清純的受呢……

配上瘋瘋der小攻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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