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眼兒狼

沒死成。

江謠把他從地上提起來,伸手一摸小辭的臉,燙的不正常。

他趕走小辭的那一天,下着大雨,這孩子應該是那天感冒的,他終于從狗肚子裏撿回了一點兒良心,生平頭一次生出了一絲絲的愧疚感。

江謠抓他的脖子就跟抓兔子一樣,拎起來晃了一下,煩躁的把小辭從天臺上弄回了屋子裏。

小辭身上太髒,江謠抱都不願意抱,湊近了一聞,什麽古怪的味道都有。

他嫌棄的“噫”了一聲,捏着鼻子把小辭給扔到了腳盆裏。

腳盆是給江諺洗澡用的,挺大,當地小孩兒都用這個洗,洗起來很有一種鐵鍋炖小孩兒的感覺。

關上窗,拉上簾子,确認屋裏不冷了之後,江謠三下五除二的把小辭裹在身上的破布爛條給扒下來,先用清水給他洗了一遍,倒出來的水髒兮兮的,順着天臺的下水管道流下去。

第二遍洗的時候,水才變清,江謠的開水已經用了兩壺了,還得剩一壺給江美麗擦身體,最後留下一壺明天早上洗漱用。他不喜歡用冷水漱口,因此一年四季都是用溫水。

給小辭抹了香皂,洗了澡洗了頭,擦幹淨之後,江謠才把他扔到自己床上。

他家裏沒有給小孩兒穿的衣服,小辭只能穿自己的短袖,套在他身上大的過分,但是不太保暖,江謠給他多蓋了一床被子,被子上又扔了幾件衣服,才處理洗完的腳盆和濕噠噠的地面。

把腳盆晾在天臺之後,江謠又拿了個紅色水桶放水箱下邊,這裏的水管漏了條縫,有水滴下來,水表是不轉的,接一天能有半桶,江謠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占小便宜。

下午六點,老胡看到江謠又跑來衛生所了,放下手裏的射雕英雄傳漫畫,“稀奇啊,貴客上門。咋?藥不會煎嗎?”

“小孩兒感冒吃什麽藥?”

老胡:“你弟感冒了?他那麽小,感冒了不能耽誤啊,你要不帶衛生所讓我媽給看看?”

江謠含糊其辭:“別廢話,給我藥就行了。死沒死跟你有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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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什麽狗脾氣啊江謠,不是我換別人早就錘你了。喏,這個,草莓味兒的。”

江謠拿手上一看,是個兒童感冒退燒藥,上頭還送一個杯蓋兒,帶刻度那種。

老胡:“喝半杯就好了,你弟喝的話稀釋一下。”

江謠敲了下桌面:“你那糖還有沒有?”

“什麽糖?”

“就今天上午給我那個,葡萄味兒的。”

老胡從抽屜裏抓了一把:“你不是不愛吃糖嗎。”

“關你屁事,多抓點,別小氣,走了。”

老胡撐着下巴喊:“诶,明天去不去機場路新開的烤肉店吃飯,四毛也來,還有陳平平他們。”

江謠:“沒錢,不去。明天還有事兒。”

老胡:“唱歌呢也不去,王哥泡了個新妞叫我們去認嫂子,你要給他一個面子吧。”

江謠:“他一天到晚到底要泡幾個妞,我都給他認了三個嫂子了,複辟.帝制呢,開三宮六院的。”

老胡招手:“反正我就傳個話,你買個手機行嗎,老找你找不到,每回都打我電話,我一個月才20塊話費。”

回去的路上,前天沒下完的雨又開始斷斷續續落下來。

江謠出門忘記帶傘,走到一半,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大晚上的不在家睡覺,跑出來給小辭這逼孩子獻愛心,風裏來雨裏去的拿藥,他可真偉大啊,無私奉獻都沒這麽傻逼的,別叫江謠了,叫焦裕祿算了。

吃了一肚子氣,江謠回來把濕了的外套脫下來放手上。

五樓的三戶人家都回來了。

一個是住樓梯口的上班族,是個在服裝加工廠上班的小夥子劉陽,燙衣服的,下午回來吃個飯,晚上又回廠裏上班,不到十點回不來。

隔一條走廊,夾着一個陽臺,邊上挨着的是一對夫妻倆,擠在一個小房間裏,廚房和衛生間都在五樓的公共區域,他倆來了之後就把這地方變成私有的,害的每回江謠下來上個廁所都得看他們臉色。

靠着去往閣樓那半條鐵樓梯的一戶人家住着兩個老人,兒女都在外地上班,節假日會來看他們。

幾戶人家都沒什麽交流,只有小夥子跟江謠稱得上有點兒關系,看到他回來,還招呼江謠過去一塊兒吃飯。

平時江謠會跟他一塊兒吃,白吃的晚飯,蹭一頓是一頓。有時候劉陽另一個朋友來了,還能多加點兒菜,劉陽挺照顧他,吃不完都讓他打包着走,晚上還能吃一餐。

江謠最厚的就是臉皮,不然也沒法兒把自己養活這麽大。

不過今天有小辭這個拖油瓶,江謠拒接了劉陽的邀請,往閣樓上爬。

劉陽站在下面喊:“小江啊,你們家弄個門吧,這樣太不安全了,你家裏不是還有個弟弟嗎。”

江謠家的大門就是一層簾子蓋着,沒人願意進來,也沒人會想到這個宛如老鼠洞一般的地方還能住人。

“謝謝劉哥,有空我會去弄的。”

劉陽:“行,我就提醒你一句,最近機場路這邊不太平。在我們廠上班的一個女孩就被入室強.奸了,東西也被搶完了,都防着點兒。”

江謠揮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他住的這塊區域,一直不太平。

主要是這個時代的太平輪不到他,新聞聯播跟有錢人裏的太平,距離他有十萬八千裏遠。

這一年,在報紙宣布全國人民都即将進入小康社會的時候,江謠還在溫飽線上掙紮。

掀開簾子,江謠摸到床上的燈,打開之後,昏暗的燈光照亮了不大的空間。

小辭睡得很不舒服,已經開始用嘴巴呼吸,上半身也完全露在外面。

江謠沉默的把他從床上扶起來,喂了藥之後,又擰幹了毛巾,放在他額頭上降溫。

他喂藥的時候,小辭像只貓,兩只手緊緊地抓着江謠,仿佛落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一樣,江謠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的手扯下來。

半個小之後,退燒藥發揮了作用,小辭不再發出無意識的哼哼。

江謠脫了濕衣服,換了件幹燥的短袖,最後檢查了一遍江諺的睡眠情況,接着光着腿爬上了床。

“滾進去睡。”

小辭被他粗暴的推了一把。

江謠睡在床外,關了燈,安靜的聽着窗外的雨聲。

他長這麽大,還沒跟人同床共枕過,因此翻來覆去睡不着,旁邊多了一個熱源,一個微弱的呼吸聲,怎麽想怎麽別扭。

小辭睡着,翻了個身,往他懷裏鑽。

“你媽的。”江謠渾身都僵硬了,立刻把小辭扯開,整個人從床上坐起來:“我他媽就不該多管閑事把你弄回來,明天燒退了就給我滾。”

第二天,小辭從被窩裏醒來,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他睡過下水道,睡過狗窩,但是沒睡過這麽暖和的被窩。

裏面有股香香的味道,幹燥溫暖,小辭一瞬間以為自己死了之後上天堂了。

只可惜“天堂”裏沒有天使,只有一個窮兇極惡的王八蛋。

小辭還沒有享受多久的溫暖,忽然就被一腳踹下床了。

“醒了?”江謠端着臉盆,居高臨下,用他常用的那種看野貓野狗的表情看着他。

小辭摔得連滾帶爬,懵了一瞬,退後一步,立刻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你想幹嘛!”

“我想幹嘛?”江謠冷笑一聲,看到小辭醒了之後就跟個白眼兒狼一樣,吃他的睡他的穿他的,病好了就翻臉不認人,火從心中起:“我想要你滾!”

小辭:“我是來看我媽的!”

他看到江美麗,立刻想要往江美麗的方向沖。

江謠把他後領給拽起來,冷酷無情的像個殺手。

小辭慌了:“你幹什麽!!你放我下來!!”

叫的跟殺豬似的,不知道的以為他江謠在這兒殺人滅口呢。

江謠沒把他扔樓下。

根據他的判斷,小辭一定會從樓下在跑回來,上他們家來給他制造點兒麻煩。對付這種小小年紀就心思深沉的陰逼,江謠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兒。

他直接把小辭鎖到了天臺上面。

他住的這個閣樓,一共有兩個門。

一個是靠水箱的,朝着五樓開,就是那塊布簾子門。

一個是朝着天臺開的,只要從裏面把門一鎖,外面的人就進不來。

小辭被他仍在天臺上,就地打了一個滾,爬起來就往屋裏跑。

江謠面無表情的鎖了門,小辭砰砰砰在外砸門,弄得屋子裏震天響。

他一邊嚎一邊尖叫,江謠是真的煩他,拉開窗戶警告道:“你如果再叫一聲,我就把你從五樓扔下去。”

江謠頓了一下,決定惡心一下自己:“你不是挺有孝心的嗎,你媽在這兒睡覺,你不怕吵醒她?”

小辭被威脅一通,果然安靜了。

“等你好久了,咋才來?”老胡招手。

江謠活動了一下手腕:“家裏有點事情。”

老胡:“你媽的事兒啊?”

江謠:“撿點好聽的說。”

老胡樂一聲:“今晚王哥說包場,喝的酒吃的菜都他付錢,高興不?”

江謠沒多高興,心事重重,随口一問:“老胡,你又沒有認識有人,需要幫忙的?”

老胡一開始沒聽明白,反問了一句:“幫什麽忙?”

江謠:“就人手,打工的,端盤子洗碗,都行。”

老胡抽了根煙,看着他:“你缺錢?”

江謠:“你他媽不是廢話嗎,我什麽時候不缺錢?最近缺的厲害,我媽那個病要吃藥,還有我弟也要奶粉錢,馬上就過冬了,家裏被子也不夠,聽明白了嗎。有沒有什麽工作介紹給我?”

老胡:“不是我不幫你,你才十四歲,能有什麽工作啊。超市收銀員都要年滿十八呢。”

江謠瞥了他一眼:“不查身份證不就好了,年齡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他低下頭,踢了一顆小石頭。

路過他倆讀書的初中,校門口對面站着幾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社會人,褲.裆低的都快拉到腳踝,車坐後面還載着紮着花苞頭的小太妹,劉海上別着一個老大的蝴蝶結。

這些太妹也沒什麽零花錢,錢都是社會人給的,一人在外邊理發店裏認幾個幹哥哥,錢就源源不斷的來。

老胡望了一眼後座太妹,收回目光,又看了眼江謠。

“我給你想想辦法。”

江謠踢飛的石頭滾了幾圈,停在了花壇邊上。

老胡勾着他的肩膀:“別煩了,走,我給咱媽買點兒補品去,我一會兒送你回來。我哥最近買了輛摩托車,賊拉風,我偷出來帶你。”

江謠給了他一巴掌:“你媽的,把我當你妞呢?”

老胡“操”了一聲,哈哈笑道:“我妞要是有你一半好看,我下半輩子睡着了都能笑醒。要不然你舍己為人,看在我沒妞的份上,給我爽一爽?”

江謠笑罵了他一句,心情難得好了點兒,對他又踢又罵,兩人一邊打一遍跑,到了王哥罩着的KTV樓下。

作者有話要說:給小辭澆澆水,快點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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