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蝴蝶
江謠把折疊桌拿了回來,欠了鄭景行一個人情。
他臨走時,提了一句小辭戶口的事兒,希望鄭景行別忘記。
老胡把他哥的摩托車偷了出來,帶到江謠身邊晃了一圈。
江謠看見摩托車,也有點兒手癢。
不過他平衡不好,騎不來,老胡說要帶他去兜風,他也不樂意。
做人後座成什麽了,娘們似的。
結果老胡只能翻下車,用手推着摩托車往江謠家走。
“操,丢死人了。”
江謠翻了個白眼:“嫌丢人你騎出來幹什麽。”
“他媽的,我騎出來不是想載你兜風嗎,你又不上來。”
江謠把一袋子青菜挂在老胡的摩托車把手上面,看着更滑稽。
老胡往上坡推,邊上有個騎小電驢的中年大姐,跟老胡一個姿勢,把手上挂着菜,哼哧哼哧地把車推上坡。
江謠笑的前俯後仰,用力的錘了一下老胡。
老胡裝逼不成還被掃了面子,推了他一下:“煩不煩?”
江謠:“這就叫別裝逼,裝逼遭雷劈。”
老胡:“你跟那警察怎麽回事兒?”
Advertisement
江謠從老胡的袋子裏掏了一個橘子出來,點兒沒見外的剝開就吃:“擺攤認識的。”
老胡:“你怎麽不跟我說?”
江謠:“你是我老婆咋地,什麽都要跟你交代。”
老胡:“我問問情況呗,就你媽那政治覺悟,你說能讓警察知道嗎。還有你那小媳婦,養家裏的,人警察同志問起來你怎麽交代?給我吃口。”
江謠把橘子全塞嘴裏:“自己剝去。”
老胡:“小氣。”
江謠拍拍手,手上還有淡淡的橘子味道。
他聞了聞,覺得怪惡心的,想找個地方洗手。
老胡說他窮歸窮,但是窮的還挺講究,就剝個橘子也要洗手,沒有公主命到養了一身公主病。
江謠到店門口找了個水龍頭,看了眼旁邊沒人,擰開放水,洗完之後擰上。
滴答,沒有完全收住的水滴落到青石板上。
“上回找你的事兒你搞的怎麽樣了?”江謠把手在老胡衣服上抹了兩下,擦幹淨了。
老胡也不嫌棄他,仿佛很習慣他這個狗脾氣了一樣。
“有兩個工作,但不适合你。”
江謠:“什麽工作?适不适合要去做過才知道。”
老胡:“一個王哥的,就到他的KTV裏面去端端盤子,做服務生。還有個溜冰場看鞋的,也看場子。”
江謠忽略了第一個,直接問溜冰場的工作:“就看鞋?”
老胡:“還看看人,有人鬧事的話,就去拉拉架。幫你打聽過了,晚上六點到十一點,雙休全天。”
江謠若有所思。
老胡啰嗦道:“我覺得端盤子那個不合适,王哥那KTV雖然查的不是很嚴吧,但條子一個月總要來幾次,一看你未成年不就麻煩了。而且那地方魚龍混雜,就你這臉扔進去,皮都給人扒了吃。我看溜冰場那個合适,反正不用穿工作服,被查到了你就說自己是來這兒玩的學生,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工資多少?”
老胡:“雙休是一百二十一天,平時按小時算,一個小時十五塊,你六點到十一點的話,能幹五個小時就七十五塊錢,一個月兩千六。”
江謠大爺似的評價道:“還行,你怎麽找到的?”
老胡:“開溜冰場的是我以前一哥們兒的舅舅,正好缺個看鞋的。還沒對外貼招人的告示,我就直接去找他了。”
江謠:“王哥那個KTV的呢?”
老胡:“你不是有一個工作了,還問這個幹什麽?”
江謠:“溜冰場只幹到晚上十一點,不是還有後半夜的嗎。”
老胡停下腳步,瞪着他:“你瘋了?書不讀了,你晚上不用睡覺了?”
江謠:“人睡夠五個小時就好了。”
科學研究如果表明人睡四個小時就足夠的話,江謠希望能把人的生物鐘直接調成不用睡覺。
老胡:“不行,KTV那兒別去了,最近到處都沒好事,太危險了。”
江謠又從他口袋裏掏了個橘子,一個不夠,嫌少了,又拿了兩個。
老胡看不下去,幹脆一袋子都給他了:“吃吃吃,都拿去。”
江謠就等他這句話:“早說不就完了,看你也不愛吃橘子,幹嘛老買啊,每次都害我吃撐。”
老胡臉給他氣憋紅了,半天罵了一句:“江謠,你他媽腦子真他媽缺根筋。”
江謠:“連說兩個他媽的,聽起來怪別扭。”
他站定,擡腳提了一下前面那小孩兒的屁股。
“蹲這幹嘛呢,大冷天的?”
老胡定睛一看,這小孩是小辭。
“看螞蚱。”
江謠蹲下身:“小孩兒就是幼稚,什麽螞蚱,我看看?”
小辭身邊放着四個開水壺,滿滿的,熱氣騰騰,一看就是剛打開水回來。
他面前的也不是螞蚱,是個螳螂,前翅輕柔,後翅薄薄的,展開的時候像一條少女的紗裙。
它正在進食,咀嚼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兩條尖尖的前肢高高舉起,又像是少女在禱告。
江謠“噫”了一聲,嫌棄之情言于表面。
蝴蝶還沒死透,在螳螂的前肢裏微弱地掙紮。
“這有什麽好看的?”
小辭:“沒看過。”
他目光專注的看着蝴蝶:“哥哥像蝴蝶一樣。”
江謠:“像你大爺,你哥就算是像蟲子,也他媽是條大蟲,再不濟也是個螳螂好吧。文盲,知道這叫什麽嗎,這不是螞蚱,是螳螂。”
小辭點點頭:“哥哥不像蝴蝶,哥哥比蝴蝶漂亮。”
江謠對小辭發自內心的拍馬屁話給拍舒服了,在享受這種小屁孩的崇拜時,也懶得糾正對他這樣的帥哥,形容詞得用“帥”,而不是用“漂亮”。
江謠心想:真是個文盲,連形容詞都用不對,得送他上學,事不宜遲。
“起來,蹲地上髒死了,沒人給你洗衣服。”
螳螂吃完了蝴蝶,飛走了。
小辭乖乖站起來,單薄的身體在風中看起來就像要倒了一樣。
四個大水壺在他邊上,十分龐大。
江謠把四個水壺先提起來,踹了一腳老胡的摩托車:“起開。借我個地兒放水壺。”
老胡無語:“你真把我機車當自行車用了是吧?”
江謠又踢了他一腳,兇巴巴地瞪了一眼:“廢話太多,閉嘴!”
老胡看他漂亮的眉眼靈動起來,賞心悅目,被他瞪了也沒什麽脾氣。
江謠剝了個橘子,扔給小辭。
小辭握在手裏沒吃,若有所思。
江謠樂道:“吃啊,不吃留着過年啊?還是你想拿回去泡着?”
小辭看了他一眼,兩只手握在一起,手心裏是小小的橘子,和那只螳螂一樣,像是個祈禱的手勢。
“哥哥給他也剝了橘子嗎。”
江謠看着老胡,“他?沒門兒,想吃自己剝。”
老胡吐槽:“你他媽的,江謠你個白眼狼。”
小辭聽完才舒坦一些,剝了一瓣橘子下來,小口小口的吃。
江謠見了,嗤笑一聲:“長得像小姑娘,吃東西也像。”
往前走,遇到了那個流浪漢。
被一圈小孩兒追着用小石頭打,其中一塊砸到了他的眼睛上,讓他痛的慘叫一聲,摔在地上。
孩子們一擁而上,一邊打一邊朝他吐口水:“就是你!強.奸犯!打死他!”
“讓你做壞事!讓你做壞事!你去死吧!”
“踢他的屁股,踢他褲.裆!”
圍毆他的一群孩子裏,其中一個是上一次為他出頭的孩子。
短短幾天不見,那孩子就抛棄了流浪漢,和其他孩子一起,加入了欺負他的大軍。
他知道,保護他只會讓自己被正常人孤立、攻擊。
只要欺負他,打他,罵他,他才能成為正常人。
人要合群,就要舍棄一些做人的原則。
當好人難,但是當壞人簡單,一個念頭就足夠了。
小辭:“哥哥,他們在幹什麽。”
江謠冷漠地收回視線:“不要看。”
老胡感慨:“這可真是有氣沒處撒,欺負孬種啊。”
小辭擡頭問江謠:“哥哥,什麽是強.奸?”
江謠臉一紅,兇道:“問這麽多幹什麽?”
老胡樂道:“你幹嘛呢江謠,你弟弟求知欲旺盛,你得好好給他解釋解釋。來來來,小辭,我跟你說,這個強.奸啊,就是一個男的想跟一個女的好,但是這女的不樂意,可是這男的非要她樂意,就強行把她給睡了,懂吧?”
小辭不理他。
老胡碰了一鼻子灰,江謠哈哈大笑。
小辭悶悶說:“我也跟哥哥一起睡。”
老胡嘿嘿一聲,下流道:“這個睡跟你那個睡可不一樣。”
小辭看着他,眼神充滿了戒備。
老胡不在乎這個,接着說:“你還太小了,不明白。”
小辭很煩這個男人說自己小,他要快點長大,才能保護江謠,于是終于給老胡搭腔了:“哥哥一開始不願意和我睡,但是我一定要和哥哥睡,那我也把哥哥強.奸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胡笑的差點兒撅過去。
“我操.你媽的胡星澤!你給我死不死!”江謠當即用力的踹了一腳老胡,把老胡險些踹地上。
“別別別,你別揍我啊,這是你弟自己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怎麽還賴我頭上了!”
江謠兇神惡煞地把小辭拎起來:“不懂就不要亂說話聽見沒,不然我把你腿打斷。”
小辭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無辜且天真的看着江謠。
江謠被他小狗似的眼神看化了,把小辭扔地上:“算了,小文盲。”
老胡笑夠了,趴在機車頭,推着車走:“你真該讓你弟去上學,不然就這文化水平,以後只能去搬磚了。”
小辭下意識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低着頭一聲不吭的走。
老胡逗他:“哎,江謠他弟,知道學校是什麽嗎?”
“江謠他弟”四個字把小辭的心情叫好了,勉強搭理了老胡:“不知道。”
老胡:“就是叫你讀書寫字的地方,數學語文,什麽都教。”
江謠把小辭的手抓過來擦了擦,把上面的橘子汁擦幹淨:“等過完年就去讀書。”
小辭默默地抓着江謠的手,不肯放開,江謠随便他去了。
過了會兒,小辭又擡頭問:“那學校會教強.奸嗎?”
江謠眉心一跳,一腳把老胡給踹翻了。
老胡倒在地上還笑,江謠認為是老胡把小辭給帶壞了,張牙舞爪的撲上去,非要跟老胡拼命不可。
老胡挨了一頓揍,龇牙咧嘴地跟在江謠身後。
小辭盯着江謠,江謠壓下內心的怒火,默念了一遍“莫生氣”口訣,心平氣和道:“那是不好的事情,你不要學。我們雖然窮,但志氣不窮,不能當壞人,不能對不起父母,長大了之後還要回報社會。”
小辭思考片刻:“我沒有父母。”
江謠心想:這小兔崽子還知道自己沒有父母啊,之前都在給我裝蒜呢。
小辭又說:“我不要回報社會。”
江謠估計小辭連“社會”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沒好氣道:“那就回報你哥,我養你這麽大難道是要你去當強.奸犯的嗎?”
小辭點點頭,又搖搖頭。
“哥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和哥哥在一起。”
江謠很滿意這個标準答案,撫摸着小辭的狗頭,欣慰道:“以後記得賺錢給我花,等我老了你還得給我端洗腳盆。”
小辭深深地盯着江謠,用力的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小辭病病der一面緩緩如出水面……
反正以後工資卡都是要上交給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