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吻

江謠不得不承認小辭已經比他高的那一天, 是很尋常的一天。

他在床上被小辭長腿長手壓着, 喘不過氣。

江謠把小辭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鑽出他的懷裏,小辭不依不饒地追上來, 嘟囔:“哥哥, 我骨頭疼。”

江謠順勢揉了揉他的小腿:“哪兒疼啊,喝了這麽多骨頭湯也不見好。”

小辭睜開眼,睫毛一顫, 确實是一副美人春困圖。

等他醒了,江謠把他拉到量身高的地方,一看, 沉默了很久。

小辭挺開心的, 已經過了一米八,還超過了一厘米,照他現在的年紀,是還能往上長一長的。

顧及江謠的面子,他沒吱聲。

江謠自己岔開話題:“吃飯,晚上幾點回來。”

小辭:“六點回來,吃過飯還要去晚自習。”

江謠再也不擔心他晚自習回來被人圍堵, 這麽高個子, 誰敢堵。

江謠:“晚上回來我給你做飯。”他扯着嗓子往屋裏吼了一句:“江諺!要死了你, 起個床花了半小時!”

江諺奶聲奶氣地聲音傳回來:“好啦!在漱口啦!”

江謠:“趕緊的,出來晚了早飯沒你的份!”

江諺此崽是個小飯桶,一聽吃不上飯, 連忙吐了泡沫出來。

吃過飯,小辭從江諺上學,江謠去自己大學晃了一圈,點了名之後又從教室後門溜出去,到校門口給老胡打了個電話,讓他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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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美院在南山路上,距離他們的店鋪很近,走路過來只要十分鐘。

江謠趕去店鋪路上,接了個鄭景行的電話。

鄭景行過年那會兒也給江謠打過電話,他做賊似的接上,沒說幾句就挂了。

江謠不清楚鄭景行跟小辭之間有什麽誤會,但他看的出來,小辭非常讨厭鄭景行。權衡一下,必然是小辭對自己比較重要,因此江謠對鄭景行的熱情問候一直不冷不熱。

“什麽事?”江謠打算兩句話把鄭景行打發了。

鄭景行:“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

江謠心想:這是必然的,誰他媽想聽你廢話?

換個美女,江謠還有那麽點兒心情聊聊,換個大老爺們兒誰樂意啊?

鄭景行沒聽到江謠的回話,知道自己這個玩笑看的不怎麽有意思,于是開門見山:“說正事兒,你不是在做珠寶生意嗎,我有個朋友對這個很感興趣,不如約出來聊聊?”

江謠遲疑:“什麽朋友?”

鄭景行:“上回跟你提起過,我一個做安保公司的朋友。”

江謠心念一動:“具體聊什麽?”

鄭景行:“我那朋友也想在珠寶産業裏分一杯羹,我就想到你了。”

他怕江謠拒絕他,連忙說:“不用急着回答我。”

江謠迅速冷靜下來:“好,給我點兒時間考慮。”

老胡停好車:“怎麽了?”

江謠拉開卷門:“商量點事。”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老胡給他倒了杯水,聽完江謠的話,他詫異:“這麽好的事情能落到我們頭上?”

江謠:“我也覺得奇怪。”

老胡:“鄭景行跟你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他朋友的安保公司叫什麽?”

江謠:“寰泰安保。”

老胡放電腦上一查,“豁”了一聲:“這公司規模不小啊,人家怎麽可能免費幫你?”

江謠迅速浏覽了一下寰泰安保的注冊資金,共有五千多萬,實訓場地超過兩千平方,安保人員四千多人。

老胡指了指法人,江謠看他一眼,簡單粗暴的把名字複制到百度上一搜,各式各樣的新聞跳了出來。

老胡“我靠”一聲:“這……三代啊。”

江謠拉着鼠标往下滑,老胡啧啧感慨:“肖起和的孫子,根正苗紅的。”

江謠:“你管他是誰的孫子,就是朱元璋的孫子,有錢我也要去賺。”

老胡樂道:“你掉錢眼兒裏去了。”他:“鄭景行怎麽認識這麽牛逼的人?”

江謠:“他說是他部隊裏的朋友,退伍之後做起了安保,好讓部隊裏的兄弟退伍之後出來能有個正兒八經的工作。”

老胡:“你跟鄭景行又怎麽認識的?我以前從來沒聽過這號人。”

江謠:“初中認識的,我擺攤,他抓我,那會兒他還是警察。你看這個公司,北京的,靠譜嗎?”

老胡:“我覺得有點懸。你都知道它天子腳下的公司,老板還是那圈裏的人,他憑什麽纡尊降貴跟你個老百姓合作。那麽多珠寶公司,不找他們,來找你?”

江謠靠在椅子上:“你說的也對,要是合作不好,人家弄死我就跟弄死一只螞蟻似的。”

但是放在眼前的肥肉,江謠又舍不得不吃。

現在的情況,就像面前有一個陷阱,你明知道它是陷阱,但是望着陷阱裏金燦燦的珠寶,還是忍不住往裏邊跳。

江謠敲了敲桌子,樂道:“你說我要是個女的就想得通了,鄭景行搞這一出,不就是泡我嗎?”

老胡心裏也樂:你還挺有點兒自知之明,你不是女的人家也在泡你啊。

江謠懶洋洋的躺在貴妃榻上,修長的腿曲起,怎麽看都是一副美人圖。

他搖頭:“江謠啊江謠,你腦子裏是缺根筋的。”

江謠:“少他媽趁老子放松的時候罵我。”

老胡:“去不去?”

江謠:“去,為什麽不去,送上門的錢我不要?富貴險中求,知道嗎?”

隔了幾天,江謠回複鄭景行,表示願意合作。

鄭景行效率很快,馬上帶自己朋友來見江謠。

在開源酒店中,江謠見到了這位“三代君”,濃眉方臉大個子,很有軍人的作風,也很正直,見到江謠的第一面,就誇贊:“江先生,年少有為。”

江謠也圓滑的奉承:“過獎,比起肖大哥我還差得遠。”

一句“肖大哥”,瞬間就拉近了距離,肖誠對他的笑都親熱了幾分。

一頓飯吃下來,肖誠打開天窗說亮話,把他的想法告訴了江謠,跟江謠的計劃一拍即合。

肖誠打算去一趟位于南非的博茨瓦納,在那裏,他托人找到了一出天然鑽石床,還沒有經人開采過,此次來找江謠,就是因為自己缺乏大量的專業知識,說白了,他就是想找一個向導。

江謠心裏一琢磨:真給我送錢啊?

他看向鄭景行,鄭景行對他笑:“怎麽?”

江謠心想:不怎麽,覺得你腦子有點兒問題。

肖誠要人脈有人脈,要權利有權利,能看上他這麽個做珠寶小生意的商人嗎?

江謠看肖誠都快沒話找話聊,甚至聊到了江謠的珠寶設計,說這是他見過最有設計天賦的設計師。

江謠心裏樂得都快撅過去了,不停地吐槽:你也沒見過幾個設計師吧?

不過要說設計天賦,确實有一些,否則他們的珠寶生意也不會做到現在這麽大。

江謠聽肖誠說完,覺得他合作方式很有誠意,簡直就是往他的兜裏送錢,于是爽快的簽了合同。

肖誠負責鑽石開采和原料提供,江謠入股百分之四十,并且拿到了鑽石代理權和品牌負責,一家嶄新的公司就在這頓飯裏成立了。

鄭景行等江謠吃完,拉開椅子:“我送你回去。”

江謠擺手:“不用,我朋友開車到樓下了。”

對于江謠這種利用完人就把人扔了的行為,鄭景行沒有疑義,反而笑道:“下次什麽時候見面?”

江謠拿人手短,也不好直接拒絕,“看你吧。”

他走出門,肖誠松了口氣,瞥向鄭景行:“我說你啊,老鄭,你牛逼啊,哥就這麽把一個公司拱手送人了。”

鄭景行:“吃你的飯。”

肖誠:“從北京來之前,我跟幾個兄弟說你被人灌了迷魂藥,上趕着給人送錢。沒見到他還有點兒懷疑。”

鄭景行:“見到了之後呢?”

肖誠想起酒店門口初見江謠的畫面,比了個大拇指:“值,我算是明白為什麽古代有昏君了。”

鄭景行:“你也覺得他好看?”

肖誠:“打住,我是一個電線杆一樣筆直的直男,跟你不一樣。但是從欣賞美人的角度來看,這個江謠确實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他轉念一想,樂道:“不過人怎麽對你愛答不理的,你鄭大少爺也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時候?”

鄭景行:“我就愛貼他的冷屁股不行嗎?”

肖誠連忙做了個“請”的動作。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是江謠這種性格比較淡定的,看到別人給他送錢,也忍不住嘚瑟了半天。

小辭回家看到江謠炖了一大鍋排骨湯,甚至在炖排骨湯的時候一邊炖一邊哼歌,就知道他的心情不錯。

“哥哥。”小辭出聲,主動幫江謠打下手。

江謠的心情确實不錯:“回來啦?江諺呢?”

小辭:“去寫作業了。”

江謠哼了一聲:“還算他老實。”

小辭:“哥哥今天有什麽高興事嗎?”

江謠:“有。”

他把菜飯端上桌,今天在天臺上吃。

天氣還沒變暖,不過江謠喜歡在冷冰冰的空氣中吃熱乎乎的排骨湯。

小辭給他盛了一碗,江謠開口:“小辭,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說。”

小辭看他一眼,江謠開口:“本來家裏打算買房,不過我現在做生意需要點兒錢,所以買房的事情就延後了,行嗎?”

小辭一點也不介意:“我聽哥哥的。”

說實話,他挺喜歡現在這個地方,這裏有他童年所有的回憶。

江謠也感慨:“其實我也有點兒舍不得這地兒,小時候巴不得逃出去,結果真的能逃出去的時候,反而猶豫了。”

因為曾經的這裏,是江謠的噩夢。

但小辭來了之後,這些噩夢又變成了一幀一幀的回憶。

江謠臉色一變,嫌棄道:“就是這個大煙囪煩。”

他筷子一指,小辭就順着他的視線去看。

距離房子不遠處,有一家化工用品廠,廠房裏矗立着一根很高很高的煙囪,小時候,小辭見到它,它稱得上是個龐然大物。

附近的孩子叫它定海神針,每周的第二天、第四天,定海神針就會冒出滾滾黑煙,這是妖怪沒鎮壓住,從裏面出來了。

江謠受不了這股難聞的味兒,而且離他們家太近了。

他五六歲被江美麗扔到天臺上時,就看着這根大煙囪杞人憂天,擔心它哪天攔腰折斷,把他們家給壓沒了。

他一拍桌子:“江諺!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吃飯的時候不準看電視。”

江諺飯端進了屋裏吃,他每天下午六點都要收看少兒頻道的快樂大巴,這節目是新出的,結合了今年的奧運會。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動畫夢工廠,銀河劇場,智慧樹,江諺每一個都要看,能一動不動在電視劇面前坐到八點半。

江謠這會兒打開電視,只要是廣告,就是在唱《北京歡迎您》,這一年,所有的廣播節目都在迎合這一場盛宴。

他聽着歌,感受這一場普天同慶的喜悅,盤算着自己去博茨瓦納的計劃,金融危機似乎沒有影響到他這一只小蝦米,在大家都宣告破産的一年,江謠的事業正在緩緩起步。

他打算五月份去,過年前回來,他得先跟小辭打個報告,不然這祖宗又會生悶氣。

江謠在腦海裏規劃着自己未來的計劃,什麽時候買房,什麽時候買車,甚至規劃到了小辭結婚的時候,自己要包多少紅包。

想入非非,江謠美的冒泡,靠椅子上就睡過去了。

可惜,江謠的計劃沒有如約實現,五月份一半都沒過,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天災。

五月十二號下午兩點半,江謠感覺到店裏的珠寶跟着晃動了一下,震動的感覺像是從地面下傳上來的,他還以為有拖拉機開過,出門一看,大街上不少人都探頭出來。

到了晚上,江謠接到了鄭景行的電話,去博茨瓦納的計劃要延後,全國所有的安保和警察都被緊急調去了四川省汶川縣。

江謠一臉懵逼,沒等他問什麽,鄭景行就急匆匆地挂了電話。

小辭從學校回來,看到江謠拿着電話發愣,他開口:“哥哥,你聽到消息了嗎?”

江謠今天沒看新聞,“怎麽了?”

小辭換了拖鞋:“四川地震了。”

江謠對這個陌生的城市不太了解,直到兩三天之後,他才從各路報紙消息,以及人群中低迷的氣氛感受出來,這一場天災沒那麽輕松。

二中組織了捐款,舊衣服和錢,能捐的都捐掉。

小辭捐了兩百塊,坐回了自己位置上。捐款之前,學校讓他們了解了一遍事情始末,班上不少女孩哭出聲,小辭沉默地看着各路新聞,也聽着老師念一些感人的事跡。

随着時間的推移,遇難人數不斷上升,社會新聞也愈發沉重,這一年才開了個頭,就被籠罩進了一層巨大的陰影中。

電視裏不在唱北京歡迎您,屏幕都換成了黑白的,每天都是各類新聞報道。

小辭盯着電視,回頭看着江謠,低聲說:“我們班有一個四川的同學,他家裏人都死光了。”

江謠捏着報紙,擡頭:“那真是……”

小辭忽然抱住江謠,江謠回過神:“怎麽了?”

小辭心跳的厲害,埋在江謠懷裏,忽然說:“哥哥,我害怕。”

他上一回說害怕的時候,江謠還能抱起他。

江謠現在只能被小辭抱在懷裏:“有什麽害怕的,又沒震到我們杭州來。”

小辭閉上眼,一句話都沒說。

過了會兒,他又開口:“哥哥,我如果也被埋在地下……”

江謠立刻火了:“快呸呸呸!你什麽想法啊!好的不想,就想壞的!”

小辭憂傷的看着他,江謠心裏發毛:這孩子別不是又看出什麽心理問題了吧?

江謠研究過很多心理相關的書,在平時生活中也會潛移默化的把小辭往好的地方教。大約是這一次沉重和抑郁的氛圍是來自社會的,江謠無力改變,只擔心小辭被影響。

小辭開口:“我是說如果,我如果被埋在地下,哥哥會不要我嗎?”

江謠:“我怎麽可能不要你,我自己死了都不讓你死。”

小辭:“我也不想哥哥死。”

江謠樂道:“那你就別說這些晦氣話。”

小辭盯他一會兒,鬼迷心竅地開口:“哥哥,我想親你。”

江謠愣了下,無語道:“你想一出是一出是吧?”

小辭緊緊地看着他,在他耳邊撒嬌:“哥哥讓我親一下。”

江謠最受不了小辭吹他耳邊風,況且他耳根子還很軟,沒被磨一會兒,就認命了。

原以為,小辭只是親臉,結果他湊上來,在江謠的唇上吻了一下。

江謠抿了抿唇,覺得怪怪的。

小辭從後面抱着他,讓他整個人都陷在小辭懷裏,又被他掐着下巴扭過頭吻一下,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江謠到沒想多的,只是認為小辭電視看多了學了這麽一招。

一吻輕輕地結束,江謠覺得自己就像被小動物蹭了一下,他理所當然地把這個吻歸結為小辭在求安慰,心裏瞬間想通了。

江謠:“下次別用這個姿勢。”

小辭挺會抓重點,記住了這個“下次”,心想:原來下次還能親。

作者有話要說:小辭應該還有個兩章就會被親生父母發現了……

目測!并不是準确估測~也有可能我會多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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