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來客
“可能是妹妹的眼裏只有皇上,沒注意吧,”舒錦芸假笑道,“要不就由妹妹扶母後回去,當是将功抵過了。”
她轉頭望向了程奕信,步搖輕晃,臉上光華流轉,卻抵不過那清澈的笑容奪目,好似初見般無憂無慮。
程奕信看得一時恍惚,木然地答應了。
得了多方釋令的蔡絮濃趕忙從地上爬起,用絲帕細細擦過手之後,小心翼翼地攙着太後離開了。
望着她們的背影,舒錦芸不禁長舒了一口氣。終于把這兩個麻煩送走了,只是剛才跪得狠了,磕着鈴铛的膝蓋有點疼,一定淤青了。
她咬着下唇,靜靜地站在那兒,等候程奕信的發落。
但程奕信并沒有多說什麽,沒有褒獎,也沒有責怪,只是淡淡道:“朕還有國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待一行人消失在門口的轉角處,舒錦芸也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再不走,那些人的吐沫星子要噴到她身上了。
頓時,高臺上空無一人,而高臺之下是人聲鼎沸,唯有震耳欲聾的奏樂聲可以稍稍蓋下一些。
那些對自己無妄的、惡毒的猜測,舒錦芸聽得甚是心煩,她對前面的掌燈宮女道:“本宮想在外面走走,先不回廣安宮了。”
“是。”
“娘娘為何要放過文貴妃?”映兒輕聲問。
在她看來,今晚的舒錦芸好像變了一個人,從前的她都是得理不饒人的。
舒錦芸摸着自己鼓脹的小腹,志得意滿地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嘛!”讓蔡絮濃送太後回去,不僅推開了太後這個燙手山芋,還牽制住了蔡絮濃,這下她就沒時間幽會方政琛這個小白臉,自己溺死的慘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雖說如此,但夏日裏的蚊蠅就算您不招惹它,它也會沒有緣由地找您麻煩啊!這宮中最要不得的就是悲憫!”映兒又像個老媽子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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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被她這麽一提醒,舒錦芸立馬沒了先前的洋洋得意,皇後這個身份必然讓她不得安寧。
要想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必定要除去蔡絮濃這個禍患,可她又不是路邊的野草,說除就除的。
舒錦芸一時沒了主意,自己手中只有一個她給皇帝戴綠帽的把柄,而且還沒有實質性證據,實在不能拿她怎樣。
要不找個時間和程奕信好好聊一聊?畢竟他也當事人之一。
但是要怎麽開口?若是直接說出他被人綠的實情,依着他的性子,恐怕不等蔡絮濃出手,自己就死于非命了。
一輪半圓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清冷冷地灑下銀輝,像給萬物鍍了一層霜般,冰涼刺骨,舒錦芸不禁打了個寒顫。
“娘娘若是覺得冷的話,不如回宮?”映兒提議道。
“好。”
……
乾政殿內,燈火通明,一疊奏折下,是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程奕信,他正低頭批閱着奏折。
“等會将禦醫特調的化瘀散給綠浮送去,就說是她老家的偏方。”他對白音說道,眼睛卻沒離開手中的奏折。
“是。”
“他答應要見朕了嗎?”
“是,不過……他要皇上您親自出宮去見他。”白音有些為難,這是暗探傳上來的,初聽時他還特地問了兩遍,才确保自己沒有聽錯。
程奕信批好一張奏折,趁着這個間隙,他擡頭望了一眼白音,“希望他值得朕出宮一趟。時間?”
“明晚戌時。”白音放下手中的墨錠,将批好的奏折疊放好。
“你明天安排一下,朕不希望有任何人察覺。”
“是。”
乾政宮內,又陷入了沉默。
……
翌日一早,舒錦芸敷着綠浮家鄉的“偏方”,讀着舒續實寄來的家書。
信中無非是讓她低調點,要特別注意太後,倒是一句也沒提蔡絮濃,末尾還特地添了一句“切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更是萬萬不可無啊!”
看着加粗的結語,舒錦芸感受到了如山的父愛,胸中的煩悶一掃而空,忙叫映兒準備了筆墨,寫了封回信。
“娘娘,您這字?”一旁磨墨的古狄開口問道。
舒錦芸看着自己幹淨整潔的卷面,疑惑地問:“怎麽了?哪寫錯了嗎?”她可是謹遵語文老師的教誨,從不在錯字上塗圈圈。
“沒有,只是這字體,奴才是從沒見過,怪特別的。”
“啊?”舒錦芸這才注意到她寫的是瘦金體,這架空的朝代可能沒有,她尴尬地笑笑,道:“怎麽樣?好看嗎?我昨天剛琢磨出來的。”
古狄端詳了一陣,說:“好看,運筆靈動,筆跡瘦勁,卻不失有肉。”
“是嗎?”舒錦芸拿起信紙欣賞着,把下半句“我也這麽覺得。”生生咽回了肚裏。雖然知道這其中有拍馬屁的成分,但她還是很開心。
小時候頑劣,被父母逼着學書法,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只是當年特立獨行去學了瘦金體,好像太過顯眼了,要好好把其它字體練練才是。
她對古狄說道:“你去給本宮找些書。”首先要摸清這個朝代興什麽字體,找個方向。
“不知娘娘要哪方面的書?”
“嗯……哪個方面都來一本吧。”看古狄有些不解,舒錦芸強行解釋道,“本宮比較博學,什麽都喜歡看看。”
“是,奴才這就去找。”古狄甩甩拂塵,離開了房內。
舒錦芸将信小心翼翼地封好,交給了映兒,她是舒續實派來保護自己的,自然有聯系的方法。
這一整天,舒錦芸就坐在書桌前,翻着古狄找來的書籍,其中正史野史、學術游記、話本圖冊應有盡有。
她囫囵吞棗地翻着,發現這個朝代還是以楷體為主,她有些暗喜,當年就是以楷體入的門,現在撿起來重練,也甚是輕松。
突然,她翻到了一本插圖甚多的話本,其中男女衣不蔽體,動作詭異,奈何畫風太過抽象,她看了許久才發覺,嬌秀的臉一下子通紅。
她困惑地看了看古狄,只見他正笑望着自己,一副奴才什麽都懂的神情。
舒錦芸慌亂地收回視線,将書塞進書堆裏,又從書堆裏胡亂地抽出一本,裝模作樣地看着,耳邊傳來古狄地輕笑聲。
是夜,宮人們早早地退下了,只有幾個守夜的宮女太監在打着盹,四周寂靜無聲,仿佛整個廣安宮都睡下了。
透過層層羅帳,一粒暖黃的燈光偷偷露出,那是舒錦芸在挑燈夜讀。
她披着一件外衫,靠在床頭,燭光從床頂傾瀉而下,懶懶地灑了她一身。
指尖摩挲着略微粗糙的紙張,她深陷書中感人肺腑的情情愛愛,像極了學生時代躲在被窩看書,只是少了那份怕被抓包的不安。
忽然,窗外閃過一道黑影,未等她驚呼出聲,窗戶就被打開了,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程奕信那張俊俏的臉映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