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常

床頂的燭光傾瀉下來,形成一道光的瀑布,将坐于床頭床尾的兩人分隔。

舒錦芸丹唇微張,翕合間卻未吐出一言。突如其來的隐藏副本讓她慌了手腳,四處亂瞟的眼無意撞到那雙黑瞳,像黑洞般,試圖吞噬一切。

她不敢再看,急急收回了視線,盯着錦被上的振翅鳳凰,穩了穩心神。

既然他同意讓映兒進來,那就說明刺傷他的不是舒續實的人,他們的矛盾還沒有到不可調和的地步,一切都還有轉機。

“臣妾相信自己的父親,他絕不會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皇上您說的是‘想要’,也就是沒有付出行動,而且還是‘曾經’,家父可能是一時糊塗,誤了道,如今他肯定知錯,懸崖勒馬不算晚。”

她說得甚是圓滑,既沒有駁了程奕信,也為舒續實開了脫。

“若是你爹真的謀逆,你會幫誰?”程奕信放下手中沾滿血的衣物,淡淡地問,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可對面的舒錦芸卻如遭雷劈,正在為自己拉被子的手一頓,“呃……”堂堂一國之君,為何會問如此幼稚的問題?如果真的到那時候,她有的選嗎?

“臣妾選擇黎民百姓。”思前想後,舒錦芸給了一個遠大空的答案,往大了說,總沒錯。

“呵呵。”程奕信輕笑幾聲,她還是如此的伶牙俐齒。

但,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身後。果然,有些事拖不得,沒有人會在原地空空地等。

他擡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眼神撩勾,低沉着聲道:“過來。”

舒錦芸哪知他心中的百轉千回,只是覺得他今晚甚是怪異,尤其是剛才那抹淺笑,在昏暗的燈光下,平白無故地多了幾分詭異。

她搖搖頭,将內側的另一床棉被拉至身前,裹住了自己,像只驚恐的小鹿縮在石邊。

“你不冷嗎?”程奕信嘴角微揚,劍眉輕佻,“這邊更暖和。”

雖然被剛蓋上的錦被确實有透骨的冰涼,但舒錦芸仍是拒絕了他的邀請,“不用了,臣妾體寒,凍着皇上龍體就不好了。”她說得一臉真誠,裹着被子的身體縮成一團,還時不時地打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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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奕信的喉結上下微動,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門後匆忙而來的映兒打斷,“娘娘,熱水來了!”

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舒錦芸趕忙将映兒叫進了屋內,“進來!”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見到程奕信的那一刻,映兒還是愣了一秒,抱着那盆熱水紗布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奴婢參見……”

舒錦芸從床上跳下來,扶住了正要下跪的映兒,靠着她的耳朵輕聲道:“這些禮就免了吧!那你快去看看,他好像發炎了。”

可屋內是如此的安靜,距離又是那麽近,程奕信自是聽得一清二楚,但仍面不改色,好似從未聽見。

映兒身形未動,她對程奕信還是充滿敬畏之心的,待行完禮後,才急匆匆地為其清理傷口。

她本是習武出身,身上難免會負傷,包紮功夫自然不弱,須臾,她便抱着血水出了房門。

“等等!”舒錦芸跟了上去,拉住了她,問:“不消炎嗎?”

“消炎?”映兒疑惑,“皇上并未發炎。”

“但是他好像發燒了。”不然他怎麽會如此反常,盡說些胡話?

映兒回道:“皇上并未被傷及要害,傷口也不深,止了血,休息個十天半月便會痊愈,娘娘不必擔心。”

這下換舒錦芸困惑了,“可他剛剛還站都站不穩,還要我扶呢!”

“奴婢就先告退了。”說完,映兒低頭抿着笑,快步離開了,獨留舒錦芸傻傻地愣在原地。

片刻,映兒抱着程奕信的寝衣和待換衣物進來,把散落一地的書籍随手堆砌在書桌上,收拾床上舊衣時,擡眸偷看了一眼坐在兩端的二人,含着笑,一路小跑着出了房。

房間裏頓時寂靜,外面淩冽的風也消停了不少,仿佛也進入了夢鄉。

靠在床頭的程奕信道:“睡吧。”

強撐着的舒錦芸霎時像得了赦令般,“滋溜--”一聲滑進了被窩,蒙上了頭。

程奕信眼皮一跳,伸手将身旁那床錦被拽了拽,床另一頭的舒錦芸露出了腦袋,正輕咬着唇,驚恐地看着他。

他不由覺得好笑,明明是行了天禮的夫妻,自己怎麽像個登徒子呢?強忍着笑意,佯怒道:“你想讓朕聞你的腳?”

“呃……”

舒錦芸悻悻地抱着自己的被子,調了個頭,躺在了他身旁,雙眼緊閉,縮成小小的一團。

看着她如此緊張的模樣,程奕信不禁想起當年剛成親的她,也是這樣的慌張,卻又隐含期待,可當時的自己……

他掀唇苦笑,伸手拉下了帷帳,将僅剩的微弱燭光也隔在的帳外,床上一片漆黑。

舒錦芸豎着耳朵聽着,待身後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全無後,她才悄悄地睜開了眼,大口喘着氣。

腦海中不斷閃過剛才種種,她的雙頰早已通紅,變得滾燙,藏在輕紗和錦被下的心髒也跳得飛快。

“還在想什麽呢?”身後傳來程奕信幽幽地聲音,呼出的熱氣似乎還在她的耳邊萦繞,酥酥癢癢的,她的大腦像團漿糊,無法思考。

突然,她背後被人一拽,轉了個身,撞進了對方的懷中,碰到了他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氣。

“啊!”舒錦芸向後縮了縮,“你沒事吧?”

對方好像并不在意,将她擁入懷中,“別亂動。”隔着被子按住了她撲騰的手。

淡淡的血腥味和藥粉味飄入她的鼻尖,躁動的心竟稍稍的平靜了些,好久沒被人抱着睡過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她竟在程奕信的懷中睡了過去,醒來時天已蒙蒙亮。

“皇後醒了?”靠在背靠上的程奕信低頭問,語氣像晨曦般溫柔。

睡眼朦胧的舒錦芸一下子清醒,棕色的眸子透着迷茫和驚恐,我是誰?他是誰?我和他?

瞥到對方腰間的微突的紗布,所有的記憶湧回腦海,她緊繃的神經松開不少,昨夜什麽都沒發生。

朝陽混着燭光灑在床幔上,被分割成道道,落在程奕信發間、身上、書上。

書?舒錦芸定睛看去,果然是自己的《霸道王爺追妻記》,她一下子從被中掙脫開,從龍爪中搶過書,藏進了被中,“這些閑書不配落入皇上的眼。”

“皇後看得,朕就看不得?”程奕信笑着問,這一夜他笑得格外多。

“不是,這……這不一樣。”舒錦芸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可又不知如何解釋。

程奕信掀被起身,“原來皇後喜歡這種的。”不給她繼續辯解的機會,他開口道:“為朕更衣!不然就……”

他語氣兇狠,冰冷的眸子掃過舒錦芸驚慌失措的臉,可在冰冷之下,又有一絲戲谑和寵溺。

舒錦芸哭笑不得,但皇命難違,她匆匆起身,抖落開身旁的龍袍,給程奕信披上。

望着對方的背影,她小心提醒道:“皇上您這不叫霸道,這叫暴戾。”她的頭低垂,将愈來愈上揚的嘴角隐藏。

程奕信轉過了身,瘦削卻結實的胸膛映入她的眼簾,她的臉頰又飛起一片紅霞。

“還有,這臣妾不會綁。”她微微顫抖的手頓在了半空,這麽多繩繩結結,她根本不知道哪根該綁哪根。

“朕教你。”程奕信握住她的手,在衣帶中靈活地穿梭着,頃刻間,衆多的絲帶便各就其位,井井有條,“皇後要學着點啊!”

掌中的玉手輕顫了一下,小聲道:“皇上真的不用學書中人。”太油膩了!

程奕信卻好像不以為然,“是嗎?朕……”

“咚咚……”

舒錦芸忙掙開他的手,朝着門,強壓着顫抖的聲音問:“誰?”

“奴婢映兒。”

“進來!”舒錦芸如釋重負,迎了過去。

映兒顯然不是來找她的,匆匆行禮後,向程奕信禀道:“皇上昨夜的衣物,奴婢擅自給燒了,請皇上責罰!”

站在書桌邊上的程奕信擡眸淡淡道:“無礙,下去吧。”周身圍繞的寒冷氣息讓初陽也沒了暖意。

“是!”

舒錦芸欲跟着映兒一同出去,卻被程奕信叫住:“皇後是想這樣衣不蔽體的出去?”依稀可以從話語中聽出些許怒氣。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紗衣,除了薄了點,該遮的地方都遮了。

停下邁出一腳的步伐,她撇撇嘴,不服氣地說道:“這宮中,除了宮女就是太監,看了又何妨?”

“且不說這宮裏還有侍衛,就算是太監,你也該避着點的。”程奕信沒有擡頭,目不轉睛地看着身前書桌上的宣紙。

這個男人的占有欲居然這麽強,舒錦芸腹诽着,要是讓他知道自己的貴妃和別人搞在了一起,還不得屠他滿門?

對了,不妨現在給他打一針預防針。

她走近了些,試探性地說:“臣妾先前好像聽說文貴妃和……一個姓方的侍衛走得很近,皇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應該明白了吧?

“皇後這字寫得甚是好看。不知是哪個書法大家的手筆?”程奕信擡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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