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囊

舒錦芸聞言不禁打了個冷顫,沒人了,你又開始了是嗎?

她笑意盈盈,“皇上說笑了,只是臣妾覺着做皇後什麽的,太危險了。”

我會告訴你是為了打人更爽嗎?不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就別怪我不給你面子了,她暗想。

見對方沒有回應,她幽幽地補充道:“連皇上都會被刺,這個皇宮沒臣妾想象的那麽安全,要是臣妾不學着點,萬一遇襲,沒了命,哭都沒地方哭。”

果不其然,程奕信臉色一沉,眼神裏的冷意隐都隐不下。

“你這是在怪朕?”他的聲音很輕,但字字有力。

舒錦芸逞完口舌之快就慫了,特別是對上那雙純黑的眸子,冰冷得可怕,能把屋內的燭火都凍住似的。

冬季的天黑得特別快,剛剛還有幾抹斜陽的天空已經被黑暗吞噬,依稀之中還能看得出些許藍色,墨藍墨藍的,透着一股寒意。

“臣妾哪有資格埋怨皇上?”仗着程奕信對原身的喜歡,舒錦芸繼續口無遮攔着,“不過是想靠自己,危難時刻還是自己最靠得住了。”

這些話确實是她的心聲不錯,但這絕不是她初衷。

“以後朕會保護你。”程奕信說得輕柔,手下卻用了不少力,将身側的人重新拽入懷中,“以前是朕太自以為是了。”話裏滿是自責、不甘與後悔。

他以為遠離就是保護,以為她會一直在原地等自己,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其實都是自己無能的借口罷了。

撞入一個結實胸膛的舒錦芸,感受到另一個韻律的心髒跳動聲,她的心漏跳了幾拍。

為了避免自己淪陷在這溫暖的臂彎內,她立馬從中抽離出來,“我明白,我也理解。”但她不能接受。

在她人生中的前十幾年,她已經習慣了靠自己,現在她也是如是想的。

程奕信的面上閃過一絲欣喜,情不自禁地俯下了頭,将唇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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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近在咫尺的那雙丹唇快速的閃開了,他擦着那張滾燙的側臉,吻上了紅得透光的耳垂。

“嘭--”腦海中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般,舒錦芸頓時僵在了原地,在他的懷裏不敢動彈一分。

他沉聲問:“為何要躲開?”含在喉嚨裏的聲音有着獨特的魅力,充滿磁性。

“我還沒準備好。”舒錦芸的聲音細若蚊蠅,還微微帶顫,如若臺前的燭煙一樣飄忽不定。

“為何?”

自己和他認識不過十天,如此卿卿我我,她屬實接受不了。

當然,這些話是絕不可能說出口的。

“當初臣妾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接受宮裏的一切,接受皇上的冷漠。現在不過短短幾天,就要臣妾接受您的愛意,臣妾做不到。”

“你在說謊。”程奕信望着她的眼道。

舒錦芸心下一驚,但這些都是原身的心聲,應該不算是說謊吧?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她故作鎮定地問。

“因為你用了‘臣妾’二字,若是只有你我二人,且是真心實意的話,你絕不會用那兩個字。”

“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說話習慣罷了,皇上多心了。”舒錦芸為自己開脫道,“您就當臣妾無聊,去習個武,鍛煉一下身體。”

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逗留太久了,這男人竟該死的執着,再聊下去她非被逼瘋不可。

“皇上、娘娘,晚膳準備好了。”門外的白音隔着門禀道。

“進來!”程奕信放開了懷中的人。

“去吃飯吧,”她握上了舒錦芸的手,十指相扣,“下午忙活了那麽久,一定餓了吧?”

舒錦芸低着頭,躲着來來往往的宮女偷笑的目光,在程奕信的牽引下,坐到了桌前,埋下了頭,像極了高中時早戀被教務主任得個正着的小女生。

等上齊了菜,白音從袖中掏出了一根銀針,在近十道菜上一一試了過去。

舒錦芸不免疑惑,銀針真的能試出毒來嗎?程奕信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謹慎了?前幾次也沒見他試毒啊?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問,程奕信解釋道:“最近形勢嚴峻,不得不防,你也要小心點。”

雖然不是很明白,舒錦芸還是點了點頭,如小雞啄米般。

席間,程奕信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話,事無巨細。

“當自己查水表呢!”舒錦芸小聲嘀咕着。

程奕信為其夾了塊乳鴿翼,側頭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舒錦芸随口應付着,“臣妾在感恩皇上的關心。”

“那以後朕要多多關心皇後了。”程奕信寵溺一笑。

“可……”

以為小太監急匆匆地貼着牆進來,趴在白音的耳邊一陣嘀咕。

舒錦芸收了聲,豎耳偷聽着,“……蘇先生已經暴露了,宣王的計劃有變。”

原來是朝廷的事,與自己無關。

她撇撇嘴,扒拉着多出來的乳鴿翼。

白音一臉嚴肅地向程奕信複述着,轉眼間程奕信的臉色和他一樣嚴肅,劍眉緊蹙。

“宣舒禦史進宮。”雖然他說得很小聲,但還是被舒錦芸聽得一清二楚。

宣父親進宮作甚?宣王與舒家有何關聯?

她想得出神,一個沒注意,将那塊鴿翼挑撥出了碗沿,掉到了桌面了,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程奕信注意到了心不在焉的她,轉過身問:“怎麽了?”

她讪笑:“沒夾穩。”

“用完膳,朕要回乾政宮,不能陪皇後了,皇後應該不會生氣吧?”程奕信又為她夾了另一只鴿翼。

“沒關系、沒關系,政事要緊,”舒錦芸笑得燦爛卻隐晦,“皇上不用理會臣妾這個閑人。”

“既然皇後這麽閑,不如就替朕繡個香囊。”

舒錦芸夾着鴿翼的手一抖,差點又掉到了桌上。

她好不容易将那塊鴿翼弄回碗中,擡頭可憐巴巴地瞧着程奕信,道:“司織房的繡女們手藝都比臣妾好多了,還是讓她們繡吧?”

“皇後不是閑嗎?而且學學刺繡,可以磨煉皇後的意志和耐性,對皇後習武也有好處。”程奕信收回了含笑的目光,

舒錦芸冷哼一聲,“那就多謝皇上好意了。”

“不必客氣,希望上元日朕可以戴着皇後親手繡的香囊同游鬧市。”

……

程奕信匆匆吃完,便離開了,舒錦芸送了一口氣,伴君如伴虎,她太難了。

皇上一走,映兒就張羅了一堆錦帛、金絲銀線、繡架子,搬到了寝內。

“別吧!這麽快,還有十幾天,慢慢來嘛!”舒錦芸撒嬌道。

映兒苦口婆心地勸着:“娘娘什麽手藝,您自己還不清楚?早些開始,給自己留條退路,若是以後實在不行,奴婢幫您補上。今晚您先把圖樣畫好,心裏好有個底。”

“那不如你直接幫我做,也省了好些事。”舒錦芸的眼珠像只麋鹿般靈動,在輕搖的燭光中,狡黠可愛。

映兒連忙打斷了她危險的想法,“這可是欺君之罪,奴婢可擔當不起。”一副你要死,但不要拖我下水的表情。

舒錦芸抿抿嘴,道:“好吧,但繡什麽好呢?”

“不如就繡對鴛鴦吧!鹣鲽情深,好寓意。”映兒提議道。

“不行,太普通,太俗氣了。”一點兒也不符合她的氣質,眼波流轉間,她有了個好想法,“繡只烏龜怎麽樣?”

“啊?”映兒滿臉問號,烏龜?這是什麽操作,還不如她的鴛鴦呢!

舒錦芸解釋道:“烏龜寓意長壽,不好嗎?”

而且綠色也很适合現在的他,念及此事,舒錦芸的面上不免挂上了笑,如若一只偷到雞的小狐貍。

“不好,”映兒義正言辭地駁了她,“傳出去是要被人笑話的。”

“那你說繡什麽?”

“……”

舒錦芸嘆了口氣,看來早點做打算還是有必要的。

眼神飄忽間,她瞧上了自身的衣服,問:“上元節那天,是不是要穿司織房特制的新衣服?”

“是,上個月她們就把圖樣拿過來給您過目了,難道您忘了嗎?”

“我哪記得這麽多?”舒錦芸有些心虛,“你快拿來給我瞧瞧。”

“好。”

片刻,映兒便抱着一幅畫卷回到屋內,在書桌上打開,平鋪了整個桌面。

畫中上身是繡刻青穹鳳舞廣袖雙絲绫鸾衣,下身是流彩白花雲錦裙,外面披着藕色暗紋織錦羽緞鬥篷,而衣領袖邊則全是用金線勾勒的向日葵圖樣。

“就繡向日葵吧,用藕色的錦帛。”舒錦芸支着下巴道,“取個向陽而生,生生不息之意。”

“奴婢這就去給您找絲線和錦帛。”映兒收起畫卷,放在了一旁。

舒錦芸鋪開宣紙,有模有樣地畫起了底樣。

向日葵其實不難,未至一刻,她便有了個不錯的底圖,只是如何下針呢?

原身本就沒什麽刺繡天賦,而她一個現代人,對針線的唯一用途就是縫縫補補,繡花什麽的是一竅不通。

她接過映兒遞來的針,在錦帛上猶豫了許久,道:“呃……要不,你先教教我怎麽下針?”

映兒哭笑不得,“以前大人讓您學,您不聽,現在後悔了吧?”她随意為自己穿了根針,那了塊幹淨的錦帛,“奴婢先穿給您看。”

“好好好。”舒錦芸忙不疊的地應着。

“您看……”

不知不覺間,已然到了正月初八,這幾天程奕信都沒在廣安宮內出現過。

而原書中舒錦芸在初七就被推入水中溺死了,顯而易見的,她改寫了自己的命運。

但她并沒有時間高興,因為時間過去了一半,她仍在刺繡階段,而且只繡了個花盤。

趁着上午天氣晴朗,舒錦芸命人搬了張美人榻放在窗前,蓋着鹿絨毯,靠着背靠,優哉游哉地為那只香囊努力着。

“娘娘這只萬壽龜繡得委實不錯,”前來代月梢班的古狄溜須拍馬道,“栩栩如生,若是繡上爪子,定能畫龍點睛。”

舒錦芸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你也覺得繡只烏龜挺好的哦?”她換了根黃色的絲線。

古狄還未發現異樣,繼續谄媚道:“自古以來,龜都是長壽的象征,與皇上的萬壽無疆十分匹配。”

“嗯,本宮也這麽覺得,不過……”舒錦芸點着頭,笑容逐漸陰冷,“本宮現在繡的是朵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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