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習武
廣安宮內,煙霧缭繞,椒香四溢。
影影綽綽中,舒錦芸遠遠地就望見了那一抹紫色。
“給皇後娘娘請安。”那一團紫色幽幽地向她飄來。
“起來吧。”舒錦芸拿出練了許久的皇後架勢,略過蔡絮濃,在宮女的簇擁下,入了座。
她居高臨下地望着來人,“你來作甚?”
“皇後真是貴人多忘事,”蔡絮濃在宮婢的攙扶下,也坐回梨木椅上,“按着宮規,元月元日,臣妾理應來向皇後請安。”
聞言,舒錦芸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笑意盈盈,十足的笑裏藏刀,“原來妹妹還記得這條宮規呢!”
在原身記憶裏,蔡絮濃前兩年可沒來過,還鼓吹別的妃嫔,到頭來用一句“身體不适”,換一個不痛不癢的懲罰。
這次怎會如此循規蹈矩,來給自己請安?舒錦芸滿心疑惑。
“皇後說笑了,這宮裏的任何一條規矩,臣妾是萬萬不敢忘的。只是人生在世難免有個病痛,臣妾染病本是沒什麽的,就怕傳給皇後,威脅了鳳體,臣妾萬死難辭其咎,只好在宮中守着殘軀,默默地給皇後祈福。”
舒錦芸冷哼一聲,袖上的福鳥一顫,羽翼抖動間栩栩如生。
“既然如此,今年文貴妃怎麽來了呢?”她冷冷地望着那雙楚楚可憐的眼,“如果本宮沒記錯,你前幾日不是來了小日子,肚痛難忍嗎?”
座下人身形一滞,隔着淡淡煙霧,舒錦芸感受到了一絲驚訝與恐懼,雖只是一瞬,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不自覺地上揚了嘴角,“若是不好好調養身體,可是很難懷上龍裔的。妹妹侍奉了皇上兩年,依然還未有所出,是否需要本宮幫你傳太醫瞧瞧?”
“多謝皇後的好意,臣妾已經找太醫瞧過了,說是身體陰寒,已經在調理了,不勞皇後您費心了。”蔡絮濃婉拒。
“妹妹不必如此客氣,”舒錦芸冷笑,更加堅定了剛才自己的心中所想,這個蔡絮濃的肚子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宮身為皇後,自是有責任打理好這宮中的裏裏外外,尤其是關于皇上,關于龍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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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絮濃這時也鎮了鎮心神,溫婉地笑道:“這不,臣妾來向皇後請假了嗎?”
“嗯?”
“今年的上元節,”蔡絮濃起身,行了個禮,“臣妾恐怕不能和皇上一起觀盛世,賞煙火了。”語氣裏滿滿的遺憾之意。
舒錦芸有些許驚訝,雖說懷有身孕,不宜吹這些冷風,但和皇上同登宮牆門,接受百姓的朝拜,是何等的榮耀,為何她會放棄?
可轉念一想,按照小說原劇情,她肚中的孩子可是未來的皇帝,當然血統純不純正另說,可不得好好保護嗎?
她示意蔡絮濃坐下,“身子要緊,妹妹不必擔心,皇上那邊,本宮自會去說的,妹妹安心養病便好。”
臺下的人并沒有重新入座的意思,道:“謝皇後。時辰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不打擾皇後休息了。”
“退下吧。”
待蔡絮濃消失在門口,映兒便迫不及待地抱怨道:“這個文貴妃越來越目中無人了,娘娘昨晚在她面前暈倒,今早上卻沒有一句問候的話,倒是為自己做了打算,完全沒把娘娘放在眼裏。”
“問候了又能怎樣?”舒錦芸笑道,“大家都是演戲罷了,何必計較她演了多少呢?”這些無關痛癢的挑釁她才懶得給她反應呢!
她還想給映兒說些宮鬥技巧,提升一下境界,奈何自己的耳朵太靈光,将屋外的竊竊私語聽得一清二楚。
蔡絮濃的貼身婢女霧白道:“皇後現在肯定偷着樂呢!今年您好心将皇上讓給了她,說不定她心裏對您感恩戴德。”
“別胡說!”蔡絮濃矯揉造作的聲音緊跟着響起,“小心讓皇後的人聽見!”
“沒關系的,只要您說句話,皇後還不是得忌憚三分!到時候她能拿我怎麽辦?”霧白阿谀奉承道。
“別說了。”依稀間可以聽得出她的笑意。
……
舒錦芸聽得一臉問號,她們哪來的自信?憑她肚裏的那顆肉球?
當然她也不會像原身一樣,沖出去和她們理論一番,打嘴炮是一個出氣的方式不錯,但委實不太過瘾。
“映兒,你會武功的哦?”
“啊?嗯嗯。”映兒有些出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能不能教教我?”舒錦芸趴着鎏金鳳椅扶手,巴巴地瞧着她,“特別是輕功,你會的吧?”這個架空的世界應該不用按牛頓的棺材板吧?
映兒顯得有些為難,“可您是千金之軀,習武這麽辛苦的活,奴婢怕您适應不了。況且這宮中有這麽多的侍衛,還有奴婢貼身保護,一定能護您安全。”
舒錦芸搭上了映兒的手臂,輕輕搖晃,撒着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就算是皇上也……”
映兒急忙按住了她的手,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宮女,發現她們都沒異樣,才緩緩開口道:“既然皇後這麽吩咐了,奴婢也只好照辦了。”
“嘿嘿,我就知道映兒對我最好了。”即使是原來的舒錦芸也會在映兒面前自稱“我”,所以衆人都未察覺異樣。
映兒将自己的手抽離,“好了,快去換衣服吧!”她揉了揉舒錦芸的頭,如此大不敬的動作,衆人也習以為常,她們的關系可見一斑。
在一衆宮女的幫忙下,舒錦芸飛速換好了騎服,坐在亭內百無聊賴地等着映兒。
雖然廣安宮內不像宣壽宮那般冷清,毫無生機,但這寒冬臘月的,着實也沒什麽風景好看,單就幾抹綠色。
她轉了一圈,随手折了跟細竹枝。
“綠浮呢?”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跟班好像少了一個。
“不知道,也許是去幫映兒姐姐的忙了吧?”月梢答。
其實舒錦芸的心中早有了答案,她胸有成竹地淺淺一笑,轉着代替劍器的竹枝,翩飛間,竟出現了幻影。
古狄的疑惑再次冒上心頭,自家主子的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巧了,這還是他以前侍奉的不谙女工、笨手笨腳的主子嗎?
“阿嚏--”舒錦芸忽然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
這可吓壞了旁邊的古狄,他顫抖着聲說:“娘娘是覺得冷嗎?要不要奴才去屋裏替您拿件鬥篷?”
舒錦芸揉着鼻子,“不用了,多半是有人在背後講本宮的壞話。”
古狄又顫了一下,大氣都不敢出。
“而且多半是乾政宮的那位。”一雙秀眼微微眯起,恨恨地說。
“阿彌陀佛。”古狄默默地舒了一口氣,在心中默念。
“映兒,你終于來了!”
……
而無故天降黑鍋的程奕信正在俯首于一堆奏折之中。
“查到方政琛和絮……”腦海中忽然浮現出舒錦芸佯怒的模樣,程奕信改了口,“文貴妃的關系了嗎?”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角度。
“并無異樣。”白音答。
“那方家和蔡家的關系呢?”
“并無往來,蔡家倒是和宣王走得比較近,”白音頓了頓,“而方家和宣王是政敵。”
程奕信擡起了頭,“查清楚了嗎?”微皺的眉頭顯示了他的疲憊。
“暗探還在查,”白音永遠不會将話說死,即使這件事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猶豫間,他試探性地說:“會不會是皇後看錯了?”
“沒有證據的事,她是不會亂說的。”程奕信一如既往的堅定,“加點人手去查。”
“是,”白音應下,“只是……”
“只是什麽?”
“宣王那邊的人手也不夠了,”白音道,“最近他們的活動愈加頻繁,牽扯到的人員衆多,若是照您原先吩咐的‘一盯一’,很難再抽調出暗探。”
程奕信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思索了一陣,無神地盯着奏折上的“受賄錄”三字,一字一句道:“該收網了。”
“是。”
重新捧起奏折的他,忽然擡頭道:“今晚就不必準備晚膳了,去廣安宮。”語氣沒剛才那麽沉重了。
“是。”連帶着,白音的心情也輕松愉悅了些,“剛才綠浮托人來報,皇後娘娘現在正在和映兒姑娘習武,興頭不小。”
果然,程奕信的眉眼又彎了幾分,“以前她不是怕苦不肯學嗎?如今怎麽拉着人要學了?”
興許是心裏有了盼頭,今個兒的效率有些高,還未至天黑,他便批完了所有的奏折,馬不停蹄地去了廣安宮。
當然除了白音,他人未察覺異樣。
他到的時候,舒錦芸正坐在屋裏的軟塌上大口地喝着茶。
聽到傳報時,她吓得嗆了口水,劇烈咳嗽起來,香肩抖得厲害,縮成一團,別說行禮了,連站立都困難。
程奕信半是寵溺,半是緊張地走了過去,替她拍背順氣,道:“朕是什麽吃人的怪物嗎?把你吓成這樣。”
舒錦芸腹诽道:“如果沒有旁人,你恐怕真的能把我吃了,有沒有渣都難說。”
許久,她才緩過神來,“皇上來……來作甚?”她将桌前的水杯推了推。
程奕信伸手拿過那杯還剩一半的茶水,一飲而盡,“當然是來看看皇後在做什麽?”
而他的另一只手還是攬着舒錦芸的肩膀,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舒錦芸掙脫不開,最後放棄了掙紮,低聲道:“綠浮沒告訴你嗎?”
“……”
趁着對方那一瞬間的愣神,她用了些力,從他懷裏坐直了身,并拉開了些許距離。
程奕信沒有再勉強,整理着衣袖問:“皇後學這些作甚?”
“保護自己啊!”
“你是覺得朕不能保護你嗎?”程奕信的臉色瞬間陰沉。
舒錦芸一下子警覺起來,如果答“是”,無異于是在挑戰程奕信的威信,如果答“不是”,萬一他不讓自己練了怎麽辦?
“這……”她支支吾吾的,一時間也沒想到合适的回答。
屋內氣氛如此焦灼,白音識趣地将一衆宮人領了下去。
映兒三步一回頭,面露憂色地合上了門。
舒錦芸的臉色随着他們的步伐,逐漸變得凝重,你們快回來啊!別獨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程奕信手裏面!
人一走,屋一空,程奕信的“封印”也就解開了。
“還是皇後想練好身子,好和朕……”程奕信欲言又止,撩撥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