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巷
舒錦芸一時間不知如何應答,只能默默地望着少年上前。
只見他一連突破了幾個刺客,身體之靈活,和他瘦削的體型甚是不匹配。
轉眼間,他已經到了舒錦芸的身前,“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道,語氣有着超出尋常臣子與皇後的親昵。
他拿着從刺客手中奪過的劍,劍身已經被砍缺了一塊,殘留着些許血跡,與他衣上的紅點相呼應,被燈火一照,有種來自地獄修羅的邪煞陰森。
舒錦芸不由地打了個顫,可想着他叫的是閨名,而且語氣溫柔,應該沒什麽惡意吧?她大着膽子應了一聲:“沒事。”可身子還是往程奕信邊上縮了一下。
舒錦芸試探性開口:“你……”
“先別說話,跟我走!”方政钰說着就要來拉她的手,卻被她靈巧地躲開了。
“去哪?”舒錦芸充滿戒備地問,像只遇敵的小鹿。
她的身形一閃,方政钰才注意到她身後的程奕信,眼中的光芒一閃,轉瞬熄滅,略帶苦澀地開口:“臣是來護送陛下和娘娘出去的。”語畢,便提劍上前,沖到程奕信和刺客之前,開始厮殺起來。
那刺客本就是強弩之末,才一直不敢貿然上前,如今程奕信有了方政钰幫手,沒費多大功夫便将那個刺客解決掉了。
乘着此空隙,方政钰轉身行禮,說:“臣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可程奕信只是冷冷地應了一聲,剛才他和刺客對峙的時候,将他和自己皇後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自然對他沒什麽好臉色。
方政钰卻是沒介意,“臣已發現逆賊的薄弱口,還請陛下随臣走。”
他說得真切,程奕信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相信他,冷着臉上下打量着他。
“小心!”程奕信提醒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拉了方政钰一把,力道控制得及好,方政钰在他一掌遠處停下。
這時映兒終于突破重圍,一個飛踢過來,将那名刺客踹飛,當然作為一名合格的護衛,她并沒有忘了補刀,飛镖而至,準确地插入那名刺客的胸口,了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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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政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俏臉龐,心漏跳了一拍,急急退後一步,慌張地請罪道:“多謝陛下救命之恩,但請陛下恕臣無禮。”
程奕信同樣感受到了氣氛的古怪,也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舒錦芸,引得舒錦芸緊張地回頭。
刺客源源不斷地上前,将他們團團圍住。
“此地不宜久留,請陛下相信臣!”方政钰說得情真意切。
看着古怪的這兩人,舒錦芸的心中響起一陣不知來處的聲音:“相信他,跟他走!”也許這是原身的心聲?
“要不跟他走?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是宣王的人。”舒錦芸墊着腳,貼着程奕信的耳朵小聲道。
在不遠處跟刺客厮殺的映兒也從百忙之中回頭,大聲道:“陛下、娘娘,你們先走!奴婢來斷後!”
看着愈來愈近的刺客,程奕信終于不再猶豫,點頭答應了。
“請随臣來!”得了準肯的方政钰也沒多說什麽廢話,隔着程奕信望了一眼舒錦芸後,便向一個方向疾步走去,是他剛才跑過來的方向。
“一共有三波刺客,一波是原來就躲在街上的,一波是在臨街的房屋中竄出,”方政钰邊跑邊解釋道,“而另一波卻是從旁邊的護城河裏冒出,但人數卻是最少的,所以做為他們其中的一個據點--河道,肯定沒什麽人把守。臣剛才過來的時候,河邊已經沒有刺客了,想必他們一定是傾巢出動了,那麽從水路走是最為安全的方法了。”
他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程奕信,确保他們跟上,當然每一次他都會瞟向舒錦芸,眼神暧昧。
望着在奮力奔跑的舒錦芸,他擔憂地說:“只是在這寒冬臘月,河水刺骨,還請陛下多忍忍,堅持一下。”
“這是自然。”迎着他的目光,舒錦芸不假思索地回答,卻突然發現他好像不是在囑托自己,可是為什麽要看着自己呢?難道原身和他還有着一段不為人知的情緣?
但現在的她根本沒時間細想,她還在逃命呢!她身後的追兵越來越多,發現程奕信往側邊上逃走時,原本還在和侍衛糾纏的刺客匆匆脫身,全部加入追逐程奕信的隊伍中。她不禁開始懷疑方政钰到底是敵是友,自己好像比剛才更危險了。
為了掩飾要借河流而逃的目的,方政钰故意借着四通八達的側街,繞了幾圈,也甩丢了不少刺客,但終究還有幾名機敏的刺客死死地跟着。
在舒錦芸被巷子繞得暈暈沉沉的時候,方政钰突然轉了個身,“陛下和娘娘沿着這條巷子往前跑,在下一個路口左轉,便出了這個平安巷,再直走一陣,便是護城河了。”他停下了腳步。
同樣停下的還有程奕信,“你呢?”聲音中帶着戒備、狐疑,卻也有些關切。
“臣留下來攔住這些刺客!”方政钰舉起了手中的劍,那把不屬于他的殘破的劍。
看着他堅定的背影,程奕信沒再猶豫,道了聲“謝謝”後,便拉着舒錦芸繼續往前跑去,不再回頭望。
“真的留他一個人嗎?”舒錦芸擔心地問,轉頭看向那個略顯蕭瑟的背影。
“刺客的目的是朕,不是他,肯定不會太過與他糾纏,”程奕信倒是跑得很專心,“況且照剛才的情況來看,他對這片區域很熟悉,一定會借地形離開,而不是戰鬥。停下來,只不過是好讓刺客知道他的行蹤。”
“真的?”舒錦芸半信半疑地聽着,再回頭時,果然不見方政钰的身影,她抽空崇拜地看了程奕信一眼,逃跑時也能如此冷靜的分析,不愧是做帝王的人。
巷子深處的房屋林立,燈火通明,可處處空無一人,只留下随風飄搖的燈籠。搖曳着燭火映在狂奔的二人身上,将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在兩邊的圍牆上印出一幅水墨畫。風吹起了他們的披風,獵獵作響,夾雜着他們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無人的巷子中。
舒錦芸有一種錯覺,仿佛這條巷子長得沒有盡頭,她和程奕信會這樣一直一直地跑下去,最後筋疲力盡,融入這片黑暗。
還生活在現實世界的時候,她就極愛跑步,因為奔跑可以帶走她一切的煩惱。可由于脆弱的的心髒,她從沒有跑盡興過,這次終于如願以償,卻是在逃命,她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出了巷子,是一片荒蕪的空地,隐隐地,舒錦芸聽見了潺潺的流水聲。
“護城河!”她興奮地叫了一聲,聲音不小,程奕信回頭瞧了她一眼,雖并無責怪之意,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他們繼續跑着,腳步沒有停下的跡象,再往前,便是那嘩嘩作響的護城河了、
舒錦芸聽着越來越響的流水聲,不免有些擔心。她拉了拉程奕信的手,小聲問,“我們不會真的要跳下去吧?會凍死人的!”
程奕信沒有回頭,小聲道:“不,跳下去只是最後的無奈之舉,我們要沿河而下,找偏僻處,等荀将軍來就可以了,當然也不能太僻靜。”
他的話語散在風裏,飄進舒錦芸的耳裏。
“為何要沿河而下?皇宮不是河的上游嗎?還有,為何不能太僻靜?”舒錦芸有些不解。
程奕信看着漸近的河流,終是放慢了腳步,“皇宮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們還不得而知,不能貿然回去。而最僻靜處,我們能發現,刺客也一定能發現,說不定那裏就是他們的據點,我們過去就是自投羅網,所以……”
上元日的月亮很圓,很亮,挂在無雲無星的空中,格外的矚目。柔和的月光洩在徐徐而行的二人身上,像是覆了一層奶白色的光,将萬物磨去棱角。
溫柔的月光,潺潺的流水聲,放緩的腳步,仿佛他們不是在逃跑,而是一對郎有情妾有意的少男少女,偷偷溜出來幽會。
本在一本正經解釋着的程奕信,撞上舒錦芸的星星眼,不自覺地舒展開原先微蹙的眉頭,嘴角也帶了一絲笑意,“……怎麽?是不是突然覺得朕很厲害?”
“嗯嗯……不不……”舒錦芸收回崇拜的目光,以及快流出的口水。
“嗯?”程奕信的手突然用力,掌中的柔軟突然顫了一下。
舒錦芸慌忙改口,“不是突然,是一直覺得你很厲害。”她才不是吃痛才改口的,只是實話實說,她自我安慰道。
得了滿意答複後,程奕信收回力道,松開了手,還未等舒錦芸放松,又立馬控住了她的手,換成十指相握的姿勢。
“真是自戀!還幼稚!”舒錦芸翻了個白眼,咕哝道。
“皇後在說什麽?”程奕信側過頭,但他并沒有給舒錦芸解釋的機會,換了一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溫柔”地問:“皇後和方政钰是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