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只借一個晚上就好啦
“能不能，把你的身體借給我呀？”
一般來說，句尾加一個“呀”字，會讓人顯得可愛，特別是從小孩的嘴裏說出來，天真又朝氣。
但前提是，說這句話的人是個人，而不是一個沒有實體的阿飄。
按照經典國産恐怖片的套路，鬼怪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主人公回過頭來，看見的一定是一張不符合小女孩可愛臉蛋的血盆大口，但淩慈回過頭看，的确是小女孩誠懇的不能再誠懇的一雙大眼睛。
她是真的很認真地在與她商量這件事，并且很想得到她的承諾。
淩慈默默地把臉移開，看天上的星星，小女孩充滿了期待的大眼睛讓貓難以招架。
說不出拒絕的話啊。
轉念一想，原來小女孩剛剛所謂的想要和貓貓一起玩躲貓貓，只是為了在讨好他們，好為最後一句話做鋪墊。
她真的是大意了，差點就落入孩子的圈套了哼。
在世界上，能通陰陽的人如滄海一粟，而适合附身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雖然絕大多數動物也都能看見鬼，但靈魂的型號對不上，正常也很難實現把靈魂寄居到動物的身上。
所以淩慈的存在真的很bug，她不是原裝貓，但她能用貓的眼睛看見鬼怪，而貓皮底下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如果鬼怪不介意的話，的确是一個能夠使用的軀殼。
鬼怪看不見活着的生物的靈魂，但卻能精準挑選出能夠使用的軀殼。
就像淩慈第一個遇見的壽衣鬼，才一見面，馬上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小貓的□□。
小女孩對淩慈說：“媽媽生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小女孩沒有強行賣慘的意思，但其話語中的真摯能打動任何一個人。
在變成動物之後，淩慈發覺自己的思考方式更偏向情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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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夭的小女孩很讓人憐惜，但人的理智拉扯着她回來，不能冒然接受小女孩的請求。
小女孩年紀小，卻很敏銳地覺察道小貓咪的态度有些松動，她道：“我的家就住在附近，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說着，她伸出一根手指頭，“我只借一個晚上就好啦。”
“如果我撒謊的話，就讓我吞一千根、一萬根針！”
白貓沒有出聲，栗子兩兄弟湖綠色的眼睛在夜裏微微發亮，一動不動地看着小女孩。
過了一會兒，白貓站起來，走到門口回頭望着小孩。
意思很明顯，她要親眼見到才能夠相信她。
小女孩微微一愣，沒有想到事情能夠這樣順利，她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前面帶路。
跑步的動作讓她的短發後揚，露出了她小巧的耳朵。
淩慈不免想到如果她還活着，在幼兒園裏一定很受小男生的歡迎。
她們踏出院子的門，栗子兩兄弟和三小只默契地站起來跟在淩慈的後面。
只有哈士奇搞不清狀态還要傻傻地跑過來加入他們。
現在晚上九點不到，路上偶爾會有人從旁邊的小路走出來，看見他們這個組合，覺得好奇怪，然後特地回頭再看一眼，嗯，好奇怪，最後再看一眼。
畢竟在戶外，貓和狗走一起就有些稀奇了，狗還是那種出了名的精力旺盛的品種狗。
小女孩的家的确離這裏不遠，就在他們第一次命中相遇的十字路口旁邊。
她停下腳步，擡頭看那間窗簾沒有完全拉緊，留着手掌寬的縫的窗戶，住在裏面的人還沒有睡，傳出一絲很微弱的昏黃燈光。
淩慈看看她，然後借着樓下停着的電瓶車坐墊，跳上了雨棚的架子，再爬上雨棚，很快就抵達了二樓窗口。
裏面的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被一只貓偷窺了。
這是一間卧室，男的穿着家居服，面對着淩慈坐在床邊，看被子隆起的弧度，被子裏躺着人身材應該是嬌小的。
男人的眼下有一圈青黑，他擰幹毛巾，替女人擦臉，然後折疊起來放在她的額頭上。
卧房不大，淩慈一眼就能看清裏面的布局，就在她對面，衣櫃的旁邊做了一個置物架，上面放了一些零碎的裝飾品，還有被珍而重之單獨放在一格的全家福。
在昏黃的燈光下，其他東西或多或少覆着一層灰，唯有照片與它所在架子纖塵不染。
照片上，爸爸媽媽各坐在一張椅子上，爸爸的臉上還沒有那麽多皺紋和愁緒，媽媽的身材也很棒，至少不應該是現在躺在被子下面幾乎毫無起伏的樣子，小女孩站在兩人中間，畫着淡淡的妝，手捧着一束鮮花，幸福和安然籠罩在這一家人的身上。
小女孩确實沒有騙她。
淩慈轉過身，沒有控制好角度，腳下一滑，整只貓騰空，幸好下面有雨棚兜底，她在裏面彈了兩下，有些尴尬地用後腳撓撓脖子，裝作無事發生，然後身型優雅地直接從雨棚跳下來，安全落地。
重物落在雨棚上的聲響不小，小女孩的爸爸起身打開窗戶查看，什麽東西也沒有。
他一邊關窗一邊跟妻子說，“可能是貓不小心摔到了哪裏吧。”
“我熬了雞絲粥，起來喝一點？”
妻子沒有動，包住後腦勺的被子輕輕晃了晃，她不想吃。
雨棚下面，六只貓、一只狗、一個小女孩蹲在下面開大會。
小女孩問：“媽媽有沒有好一點？”
淩慈搖搖頭。
見狀，小女孩的眼神一點一點地黯淡下來。
她是兩個星期前變成這個樣子的，在失去意識的不久，她醒來，發現自己還在醫院，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她找到了媽媽，她想告訴媽媽，自己已經完全康複啦，身體一點都不會覺得痛。
媽媽沒有理她，和爸爸一起從她的身邊走過。
她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媽媽的裙角，就像之前去商場一樣，怕她走丢媽媽讓她抓住她的裙子，但是這一次，媽媽拂起的裙角直接透過了她的手。
她愣住了，突然意識到她和媽媽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于是她跟着媽媽一起領了死亡證明書，然後回到家，和媽媽一起整理她的房間，收拾她的衣服。
她有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她想讓媽媽捐給山區的孩子，媽媽沒有理她，但是她原諒媽媽啦，因為她知道媽媽聽不到她的聲音。
一個星期後，媽媽突然生病了，躺在床上很難受的樣子，媽媽病得越來越重，爸爸從上班的地方請假回家照顧媽媽。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溫度計上的溫度越來越高，什麽也做不到。
媽媽被爸爸帶去了醫院，她沒有跟着一起去。
她看電視說，鬼跟在活人身邊太久，會讓人的身體變差。
從醫院裏回來後媽媽的病果然好了些，但一直沒有精神。
她很難過，一直呆在樓下不敢回家。
然後認識了小哈，再遇到了貓貓們。之前因為身體不好，她沒有什麽機會接觸這些小動物。
她第一眼見到小白貓就覺得她很特別，覺得她能夠幫助她。
但是小白貓好像很害怕她，看見她渾身的毛毛都炸起來了，像一只小獅子。
她覺得特別可愛。
昨天，媽媽又生病了，躺在床上，從鼻子裏呼出來的熱氣燙到她眼淚都流下來了。
都怪她太想念媽媽了，沒有忍住去偷偷看她。
她想到了小白貓，媽媽說想要請別人幫忙，一定要讓那個人先高興，心情好的人總是能答應別人的請求。
所以她和貓貓們玩了躲貓貓，雖然犧牲了小哈，但貓貓們看着很高興的樣子。
于是一鼓作氣，她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看着眼前小白貓溫柔的眼神，小女孩咬咬唇，又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她哽咽地開口，“能不能……”把你的身體，借我一會會兒呀？
但她話還沒有說完，貓貓的爪墊就貼上了她的手臂，軟軟的，很有力。
除了白貓，栗子兩兄弟和三小只也伸出了爪子，在她的身上貼了一圈。
哈士奇不甘示弱，伸出舌頭給小女孩洗了個臉。
就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眼淚也到了門口，但她一想到自己就像一朵太陽花，被六個貓貓花瓣包圍着，她就不由得笑出聲來了。
清淩淩的月光灑在回家的路上，情緒大起大落，小女孩累得趴在哈士奇的身上沉沉睡去。
六只貓像護衛一樣分成兩排走在兩邊。
淩慈擡頭看天上的月亮，圓圓的，沒有一點缺口。
回到小院，大黑狗還沒有睡，趴在空地中間等他們回來。
入秋後，晝夜溫差變大，白天地還熱得燙腳，晚上冷風一吹就要打噴嚏了，四只橘團子蜷縮在男媽媽的懷裏，不時地咂摸着小嘴巴。
今天難得的，大黑狗沒有拒絕哈士奇的靠近，看在小女孩的面子上，他允許哈士奇短暫地加入這個大家庭。
兩只大狗圍着一起，像是一個圈，小女孩睡在中間，六只貓見縫插針，把他們留出來的位置擠得滿滿的。
栖息在樹上的烏鴉低下頭，不由得感嘆，這真是一個很龐大的家族呢。
小院一千米外的瑞泰府。
肖成旭的手機屏幕一閃，跳出了“victory”的标志。
也不枉他帶着黑眼圈玩游戲。
他關掉游戲，手機的上頭顯示的時間“22：00”。
上個星期那些貓都八點鐘準時k歌，現在都到了下班的時間了，它們卻還沒來上班。
差評！
突然覺得有些無聊，肖成旭給手機連上充電線，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窗外一陣風吹來，拂起了紗制的窗簾，隐隐約約掩映出了一個黑色影子籠罩住了床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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