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鴻雁傳書豆皮卷1

《食色性也》這部影片最後的段落裏，主人公做的家宴共有10道菜，再加上湯和主食，琳琅滿目的一大桌，袁坤對着好吃的吞口水，向北對着莫之寒吞口水，這個片刻來回放了不下10遍，最後兩個人都口幹舌燥。

“到底做哪個菜？最好是好吃好做還好看的。”袁坤說。

他預估這次直播的觀衆應該有不少莫之寒的粉絲，還會有很多沖着向北這張臉來看熱鬧的路人，大部分應該是年輕女孩，做出來的東西一定要賞心悅目還有逼格，才能俘虜這些少女的芳心。

“就這個冷盤吧。”向北指着定格的屏幕，飯桌邊緣擺着一道很精致的小菜。

袁坤把畫面放大細看，見那是豆皮包裹着蔬菜香腸等食物做成的卷，小卷一共6個，在盤子一側擺成金字塔狀，另一側則用深紅色的醬汁勾勒出了幾只飛鳥的形狀。

整盤菜看上去幹淨清爽，猶如水墨畫一般。

“你看這豆皮卷，用香菜梗綁着，看上去像不像封好的書信？這菜就叫‘鴻雁傳書’。”向北說着，就從本子上撕了張紙，寫下做這道菜所需要的材料，他把紙遞給袁坤，又說，“材料不用我自己準備吧？”

袁坤對向北選的這道菜很滿意，他把眼睛笑成了兩道縫，拍着胸脯道：“不光材料不用你自己準備，場地我都幫你想好了，你這個小破廚房肯定是不能上鏡的。”

兩個人又約了明天去簽約詳談看場地的時間，向北終于把袁胖子送走了，這一番頭腦風暴直把向北那些本來就不夠用的腦細胞壓榨了個幹淨，他躺在床上長舒了一口氣，盯着天花板上的頂燈放空大腦。

那白色燈罩破了一角，慘白的燈光從那裏流瀉下來，形成一道小小的菱形光束。

莫名其妙在網上火了一把，莫名其妙找到了工作，即将開始一段未知的旅途，向北有些隐隐的興奮，同時無法忽視內心深處的不安。他對于直播、網紅這些詞彙并不是完全陌生，但也從未想過自己會跟它們産生聯系，面對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在那裏時間成倍速流逝，一分鐘就足夠輿論的走向完全改變，在那裏一切都是虛拟的數字信號，所有人藏在冰冷的ID之後，他們可以因為一時喜愛把你捧上天，是不是也可以因為一句謠言就群起而攻之？

而更可能的是，人們會迅速把他遺忘，在無邊無際的網絡海洋裏，濺起一朵小水花之後迅速消泯無形。向北覺得自己在杞人憂天，怎麽還沒成網紅，就開始擔心自己過氣了？

那也無所謂，向北想，反正我也沒損失什麽。如果一個月直播必須達到60個小時，那平均一天有2個小時就夠了，向北打定主意再去找一份穩定的現實的工作，腳踏實地的工作比網上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更讓他有安全感。

小豆包趴在他身邊，已經睡着了。他給小孩蓋好肚子，側身面對着他，小孩的睫毛纖長濃密，如同鴉羽，随着呼吸輕輕顫抖。向北看着小豆包，忽然笑了，他慶幸自己不必帶着這小孩上街要飯，他希望自己能給他更好更穩定的生活。

小豆包大名于躍然，他的親生父親叫于征，是向北最好的朋友。向北和于征一起長大，一起上學，一起北漂，向北确定自己在情窦初開的年紀曾經暗戀過于征，不過于征是個徹頭徹尾的直男，向北沒有掰彎直男的興趣和勇氣，也就沒有任由這種青澀的感情肆意發展。

于征和向北不同，向北雖說也是出身在普通人家，但家庭幸福，父母關系和和美美，而于征家庭環境不好，父母離異，父親出走，母親早亡，他性格狂放叛逆，憤世嫉俗。初到京城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租房，于征總是帶不同的女孩回來過夜，後來和一個在酒吧裏做服務員的女孩有了小豆包，于征便打算和女孩結婚，女孩一開始答應了，生下孩子以後卻消失無蹤，把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留給了于征。

向北是從小豆包睜開眼睛時就陪在他身邊的，他聽着這小孩牙牙學語，叫于征爸爸，也叫他爸爸；他看着這小孩蹒跚學步，一步步跌倒再爬起來；他一口一口把這個小朋友養大，四年時間已經讓小豆包變成他心尖上的一塊肉了。

小豆包兩歲時，于征車禍意外身亡，小豆包就成了一個孤兒。于征在家鄉只有一個奶奶，年邁多病的老人無力撫養幼兒，向北也舍不得把小豆包送到福利院去，只好帶在身邊自己養。

小家夥到現在還是黑戶，這兩年上私人幼兒園尚且能對付，也不知道過兩年上學要怎麽辦。

有錢掙總是好的，有錢才能喂飽兒子，讓兒子在京城上學，給兒子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向北關了燈，打開手機，随即驚訝地發現，短短幾小時內，他的微博粉絲數漲到了7萬多，他分享的那張“請你喝奶茶”的圖片下面有上萬點贊轉發，幾千條評論。

網友們很快找到了莫之寒的那張奶茶劇照，把兩張照片拼在一起做對比，引來了更多的轉發和贊嘆。

而袁坤走後也沒閑着，他快速聯絡了自己的老板丁翔，說了自己的思路和初步計劃，丁翔正在酒吧裏high，簡單聽了一下，大手一揮說按你說的辦，明天我見見人。

袁坤放下電話，又迅速聯絡自己公司的宣傳推廣人員，連夜在天涯、虎撲等各大論壇發出标題勁爆的帖子《奶茶小哥哥在哪裏？百萬重金求見小哥哥一面》，帖子是以一位富二代追星女的口吻發的，說自己是莫之寒的腦殘粉，奈何偶像高冷無緣得見，今天在網上發現了這位長相酷似偶像的帥哥，願意重金和小帥哥吃頓飯合個影交個朋友，就當是見到了偶像本人，聊以慰藉一片癡念。

從理由到口吻都非常腦殘，然而越腦殘越有爆點，很快帖子就被蓋成高樓，袁坤這邊的水軍們發出了更多向北的照片，半真半假人肉出了這位奶茶小哥哥的部分個人信息，把他塑造成了一位辛苦在京城打拼、廚藝超群的勵志暖男形象。

這一切在網絡上悄悄醞釀的時候，向北按照慣例深夜舔男神，他把手機放在枕頭上，撐着下巴，一張一張浏覽着莫之寒的照片，點到一張他珍藏多年的半-裸-照時，向北停了手，眼睛仿佛小釘子釘在了莫之寒那美好的肉-體上。

這也是一張劇照，莫之寒在片子裏面演一個嚣張霸道的土匪硬漢，照片上他赤-裸上身，扛着槍，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晶瑩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健碩的胸肌充滿彈性，标準8塊腹肌均勻排列，人魚線向下彎出美好的弧度，一直延伸到迷彩褲邊緣，向北恨不得順着電線爬進去把那該死的褲子再往下扒一扒……

真是完美的身材啊。向北一邊咽口水，一邊發現自己可恥地硬了，真是對不起男神，可你長成這樣，讓我一個性別男愛好男的人怎麽把持的住呢？

在這樣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單身23年的小哥哥向北，郁悶地爬起身，爬過四仰八叉的熊孩子，去衛生間解決了一下嚴肅的生理問題。

回來以後，向北用腦門點在手機屏幕上，就算是對着莫之寒磕了個頭，他要謝謝男神的臉，男神的臉讓他火了一把找到工作，他也要謝謝男神的身體，男神的身體滿足了他緋色的想象。

向北看着莫之寒的照片，跟他真心誠意說了個謝謝，然後迅速沉入了幽甜的夢境。

……

十幾公裏以外的CBD中心區，莫之寒正在豪華公寓落地窗前跑步。入行多年，他一直嚴格自律，每天不管多累，都會堅持健身，他穿着運動短褲，赤-裸上身，結實緊致的肌肉随着動作時隐時現，晶亮的汗珠順着冷峻的側臉滑落到尖削的下巴上，随後墜落到充滿力量感的胸肌上。

他戴着藍牙耳機，跑步機支架上放着一個iPad，本來在看《哆啦A夢》動畫片，不知怎麽，畫面卡住了，他退出界面，随手點開微博，就見熱門話題裏又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莫之寒腦殘粉重金求偶像替身#，一不小心就能看成“香港富婆無法生育重金求子”。

我去，莫之寒心情沉重地想，我什麽時候有這樣的粉絲了？

他打開網友轉載的帖子看了看，簡直一眼就看出這是幕後有人在操作，而且用的是最直白露-骨博眼珠的手段。

莫之寒好似吞了個滾燙的湯圓，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還燒得嗓子生疼，他一向愛惜自己的羽毛，建立起來的公衆形象是高貴冷豔還帶點神秘感的，符合他藝術世家出身，國際巨星電影大咖的高逼格，好端端跟個草根網紅聯系在一起，對方無心也就罷了，這擺明了是蹭他的熱度上瘾，粘着不放故意炒作啊。

這要是圈內人，大家一眼看過去都知道對方什麽路數，鬧得過了也有的是方法打壓，可一個平民，就因為跟你長得像，被無聊群衆消費一下，人家出身勞苦大衆，自帶草根階層的鮮花掌聲和同情憐惜，你一個大明星若是抓着不放，那是有多心胸狹窄？

跟你長得像也不是人家的錯喽？

莫之寒默默嘆了口氣，決定先把這事放下不理，他明天還有商業活動要參加，也該去休息了。他其實已經沒多少心思跑步，可跑步機上設定的時間偏偏還沒到，強迫症莫先生只好盯着倒計時顯示，咬着牙繼續跑。

10、9、8……3、2、1。

終于顯示屏上數字都歸了零，莫之寒深吸一口氣，從跑步機上下來，拿Pad的時候又順手一點，就看見了那帖子下面熱心網友扒出來的照片，應該是小網紅學生時代的。

還有科普的信息：

【今天你玩屁股了嗎：這小帥哥叫向北，是個很暖很好的人，我中學同學，上學的時候，我還暗戀過他呢，想不到多年不見居然變網紅了，哈哈哈哈。】

莫之寒看着照片上那笑容明媚又青澀懵懂的男孩，牽了牽嘴角，心想，唔，原來叫向北，就是你在搞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