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螞蟻上樹
向北很快就做好了炸醬面，還把冰箱裏剩的菜挑挑揀揀，鼓搗了香菇菜心和螞蟻上樹兩道小菜出來。
向北怕莫之寒一個人吃飯不自在，端了個空碗坐在他旁邊，飯桌很小，還有一邊就着床，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頗顯擁擠。
“寒哥，真是不好意思，太怠慢你了……”向北有些局促，不敢直視莫之寒的眼睛。
按照馬斯洛需求金字塔，生理需要是最基礎的，滿足口腹之欲之後，才能顧及到安全，情感歸屬，尊重和自我實現，現在莫先生最基本的需求尚待滿足，吃飽之前，他一時分不出精力關照自己那些小毛病。
所以此刻莫之寒的注意力全都在飯菜上，說是怠慢，但對于一點油水都沾不到的可憐人來說，這頓飯已經堪比滿漢全席了，香菇菜心清清爽爽，嫩綠的油菜心收尾相疊，被擺成整齊的一圈，環繞着中間飽含汁水香味醇厚的小香菇。螞蟻上樹飄散出些許豆瓣醬的香味，肉末均勻地攀在油亮細軟的粉絲上，蔥花和小紅辣椒丁點綴在其間，賞心悅目。再加上拌面吃的黃瓜絲等等好幾種配菜，居然也将将擺滿了一張小飯桌。
“這已經很好了，”莫之寒簡單地說，“是我冒昧打擾，麻煩你了。”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家裏只有這些東西了。”向北看着莫之寒只是低頭吃面，只夾了兩筷子油菜就不動那兩盤菜了，他有點忐忑，畢竟男神吃他親手做的飯，這讓他既興奮又緊張，剛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一個手滑給螞蟻上樹加了兩次鹽，現在這盤是重新做的。
向北拿幹淨的筷子卷了點粉絲，帶着獻寶的心思，想給莫之寒夾菜，筷子走到一半，他突然想到莫之寒的習慣，洗個手要三分鐘，連個手機裂屏都看不下去的人，估計不接受別人給自己夾菜吧，能用他家的碗筷吃飯，這已經很給面子了。向北的筷子于是兜了個圈子，把粉絲夾到了自己碗裏。
莫之寒甚至沒擡頭，餘光掃過向北這細微的動作，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了。他夾了一筷子粉絲，送進嘴裏，鮮香微辣，口感豐富，很好吃。
“好吃。我吃東西其實不太挑，只是現在我在減重，只能吃一點點，我今天來你家蹭飯，已經犯了忌諱了。”莫之寒見向北明顯松了一口氣，又說，“我第一次吃粉絲，是在巴黎的中餐館，我問我媽媽這是什麽？她跟我說……”
“不會是‘春雨’吧？‘春天下的第一場雨，被一根一根凍在高山上’？”向北笑了起來。
莫之寒也笑了：“你也讀過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啊？我媽媽拿書上看來的典故騙小孩子，我才5歲，自然就信了，眼巴巴等着春天下第一場雨，然後在別墅外頭的草叢上跑來跑去接雨水，凍進冰箱裏，以為能吃到一塊粉絲蛋糕。”
向北邊笑邊說：“我小時候，我媽媽告訴我豆腐是樹上長的，黃豆埋進土裏，就會長出豆腐樹，豆腐成熟了，就必須趕快摘下來，要不掉在地上就會摔碎。我也偷偷把黃豆埋進花盆裏，指望着能長出豆腐來。”
說話間，莫之寒已經吃完面，心滿意足地舒了一口氣，精神也跟着放松下來，随口說：“我喜歡吃豆腐。”
向北悄悄摸過手機，打開備忘錄，把莫之寒喜歡吃炸醬面和豆腐記了下來，又根據自己的觀察，記下了他喜歡黃瓜，不喜歡豆芽，不太喜歡香菇……嘴上還在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媽媽還跟我說吃西瓜不可以吃籽，否則肚子裏會長出西瓜來，把肚子撐破……我也信了，不但不敢吃籽，就連西瓜也不敢吃了。”
和朋友彼此講述童年趣事，這對于莫之寒已經是很久沒有的體驗，他難得放松身心，可一提起母親，輕松愉悅之中，又難念帶了點淡淡的惆帳。
莫之寒正悵然若失，忽然掃見向北手機主屏幕上的背景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張合照，他挑了挑眉毛，心裏閃過一絲微妙的得意，按說用他照片做壁紙的應該大有人在，可親眼看見向北用，就好像看見自己畫的畫被老師貼到牆上擇優展覽一樣，很高興。
但一直蹲在地上玩的小豆包明顯很不高興，他站起身，噘着嘴大聲說：“所以，爸爸你是騙我的了？吃了西瓜籽肚子裏不會長出西瓜的對不對？！”
向北：“……”完了，為了跟莫之寒耍寶套近乎，說漏嘴把小孩得罪了。
他敷衍地笑了起來，把沖過來興師問罪的小豆包夾在胳膊底下扔到了床上去。
莫之寒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人在床上滾作一團，你撓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向北清越的笑聲裏夾雜着小豆包的尖叫聲，他竟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活了過來，連空氣都變了顏色。
就連原本看着雜亂無序讓人心堵的房間布置，都變得沒那麽刺眼了。
莫之寒恍然覺得如果再呆下去，他可能就不是他了，連忙站了起來，自己去洗手間洗了手，整理好衣服，出來對向北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多謝你。”
向北急忙抱着小豆包起來，一起把他送出門。
兩大一小三個人在樓下站了一會兒，夜風襲來，悶熱稍散，很舒服。
莫之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我偶爾看你直播，好像有個叫什麽‘深閨’的總是給你送禮物啊？那是什麽人？”
向北沒多想，坦誠道：“我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話越來越多了，我都招架不來，只好裝沒看見。”
莫之寒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他從車鑰匙上摘下一個琥珀挂墜，彎腰遞給小豆包，微笑：“叔叔第一次見你，沒準備禮物，這個送給你玩吧。”
小豆包不顧向北朝他使眼色，接過來，大聲說了謝謝，拿着那塊晶瑩剔透裏面好像還藏着東西的石頭愛不釋手。
“多謝款待。”莫之寒朝向北揮揮手，大步向前走去。
“那你再來。”向北戀戀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走出視線。
“拿來吧。”這邊莫之寒剛走，向北就把魔爪伸向了小豆包，“這塊寶貝石頭我先幫你收着，等你長大娶媳婦兒再給你。”
小豆包把琥珀攥緊，冷哼了一聲表示堅決不給。
向北軟磨硬泡厚着臉皮把吊墜拿到了手，他語重心長地對小豆包說：“不是你說的嗎？大人給小孩的禮物都是大人給大人的。”
莫之寒開着車，緩緩駛出小巷，他擡頭看了一眼向北家亮着暖黃燈光的小小窗口，想着香飄飄冒着熱氣的晚餐，覺得心裏像胃裏一樣，溫暖而滿足。
……
周六，向北在直播時教大家做了幾款夏日水果棒冰，結束時，他的老板丁翔居然還在公司，好像是專門等他的。
丁翔把向北叫到辦公室，示意他坐，還給他倒了一杯水。
向北不明所以，還想着家裏等他的小豆包，遂主動問道：“丁總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丁向靠着真皮轉椅，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細瘦的手臂舉得老高，他拖着尾音慢悠悠地說：“小向啊，你最近直播的成績很穩定，但公司對你的期望遠遠不止現在這樣……”
向北一聽就知道他無非又要說那老一套，讓他炒作，讓他跟土豪粉絲谄媚。
不過今天丁翔顯然還準備了別的，他繼續說：“首先，我覺得你現在應付一個平臺的直播完全沒問題，幹脆再開一個平臺吧，中午播一次，晚上播一次，當然上午和下午如果你覺得來得及，也可以搞起來嘛，畢竟直播平臺多了，時間長了，肯定能有更多粉絲，更多禮物，還有直播的形式，我看除了做飯，你就是坐在那裏和粉絲聊聊天，也肯定能吸引不少人，畢竟你這張臉在這裏擺着嘛……你覺得呢？”
向北原本的打算是等直播做順手了，就再去找一份正式工作的，他總覺得做直播不是長久穩定之計，他剛想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丁翔又別有深意地說：“你現在直播的時長我卡得也不嚴，說實話做頓飯才需要多長時間？你的時長夠了嗎？你自己有沒有算過？”
向北想解釋他除了上播的時間，還要做準備，研究菜譜，策劃活動，回複粉絲的留言和私信，其實這些占據了他大量的時間。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如果真仔細算的話，他直播的時長很可能不夠合同上規定的時間，他想自己确實理虧，就妥協道：“那好，就按您說的，我中午再開一個直播好了。”
丁翔點點頭，又得寸進尺地說：“還有啊，明天《明星私房菜》那期節目就要播出了，你的微博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你自己好歹宣傳一下好吧？！還是說你太忙顧不上，要不我叫公司運營幫你弄？寫一篇你跟莫之寒一起錄節目的通稿，再配上你跟他的合照不就得了？”
向北趕忙搖頭，簽約以後，公司就掌握了他的直播賬號和微博賬號，袁坤也會幫他打理微博和直播間，他聽丁翔這樣一說，生怕公司又越過他搞炒作，不得不又妥協：“我那天已經轉發過一次節目組的宣傳微博了，我明天再發一個預告您看行嗎？合照我真的不能發，我答應過莫之寒不會把那張照片發出去。”
丁翔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人家一個大明星，外邊流傳的照片多了，誰還在乎你那一張？不過你實在要捂在自己手裏我也沒辦法……但還有一件事，你務必就要答應了。”
向北：“什麽事？”
丁翔：“你直播間裏是不是有個叫‘深閨寂寞無人知’的土豪粉，自從你上線給你砸了十幾萬的禮物了吧？人家跟你說話你愛答不理的？現在這位粉絲聯系到公司了，說想跟你一起吃頓飯，這總沒問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