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西紅柿炖牛腩
向北沉默了一會兒，直視丁翔的眼睛，溫和而有力地說：“粉絲打賞禮物都是自願的，我沒強求也不欠別人，公司合同裏也沒有我需要和粉絲一起吃飯這個條款。”
這是不去喽？丁翔沒想到向北拒絕得這樣幹淨利落，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他心裏窩火，曲起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冷笑道：“就吃個飯而已嘛，朋友之間一起吃頓飯不是很正常嗎？小向啊，做人不要假清高，網紅紅得快過氣更快，把握機會多賺點錢才是硬道理……吃頓飯又不會少塊肉，何況你還是個大男人，抓住一個土豪粉頂你辛辛苦苦幹好幾年……”
向北覺得他和丁總大概是三觀不同無法溝通，他也不想做無用功去解釋自己說服別人，他直接站起了身，禮貌地說：“謝謝丁總這段時間的照顧，您說得都對，但是我實在不想和粉絲有線下的交往，請您轉告那位朋友，我辜負了TA一片好心，我願意把我得到的那部分禮物收入退還給TA。”
說完，向北就在丁翔“你還別不識擡舉！”的怒吼聲中退出了門，他皺着眉，走過直播間，杜落探頭出來張望，滿眼關切地問他：“小北哥，怎麽了？丁總發飙了？”
向北嘆了一口氣，說：“非讓我陪粉絲吃飯。”
杜落撇撇嘴，一雙大大的杏核眼朝天一翻：“他就那德行，之前也沒少勸我去抱土豪粉的大腿，說什麽你看看人家櫻桃，再看看你自己，一點都不主動，活該在京城混了好幾年，還是個小野模……”
向北一聽這話更氣了，他是個男人也就算了，富婆總不至于把他就地推倒這樣那樣，可跟個女孩子說這種話，和拉皮條的有什麽區別？
他對杜落生出一點憐香惜玉之情，溫柔地說：“你也挺不容易的，要是以後他還逼你，或者有粉絲騷擾你，你跟我說，我不一定能幫上忙，但總能一起想辦法。”
杜落看着向北的眼神變得濕潤了，充滿了絲絲縷縷粉紅的水霧，她難為情地低下頭，臉紅了：“謝謝……其實他倒也沒逼我，看我不上道，也就放棄我了……畢竟也不是只有我一個女主播。”
向北點點頭，又跟她閑談幾句，才帶着不怎麽美麗的心情回了家。
不高興歸不高興，但向北也沒有太擔心，畢竟他不去跟粉絲吃飯，丁翔也不可能綁他去，最多就像對杜落這種“不上道”的姑娘一樣，冷嘲熱諷幾次也就放棄了。
但他顯然低估了自己在丁翔眼裏的價值，自從向北加入東方盛世以後，公司在禮品分成這塊的收入明顯提高，不過這還算是小利，向北和莫之寒一起錄過節目的消息傳播開之後，已經有一家不太知名的調味品公司聯系了丁翔，希望向北在直播時用他家的産品，還有一家專門做明星同款服飾的淘寶網店，想和向北合作，讓他直播時穿莫之寒同款的服裝，這樣來增加他們網店的銷量。
向北是只會生金蛋的母雞，丁翔可沒有打算放棄他，不能放棄，向北又不給配合，那就需要敲打敲打了。
這一夜無話，第二天向北起床以後，習慣性地去翻微博，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微博賬號登不上去了，就在向北反複輸密碼嘗試登陸的同時，他的微博發出了一篇題為《我與偶像莫之寒朝夕相處的兩天》的頭條文章，封面配圖就是他與莫之寒的合拍大頭照，不僅如此，就連微博頭像，還有直播平臺的頭像，都被換成了那張照片。
向北捧着手機，有那麽一瞬間，似乎連呼吸都停了，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指點開那篇文章，匆匆從頭掃到尾，文章以一個腦殘粉的口吻，事無巨細地記錄了和偶像一起錄節目的兩天。向北錄完節目回來，把大體經過跟丁翔彙報過，還按照他的要求，給公司全體同事開過一個“勵志經驗分享會”，旨在給其他主播畫餅，讓他們加倍努力，說不定哪天也能錄節目上電視，跟大明星同臺呢。文章的內容與他透露過的真實情況大體吻合，但是一些細節明顯添油加醋，渲染過度。另外，他只公開說了錄制工作相關的一些事情，可文章連莫之寒給他簽名簽一沓，幫他親手塗燙傷藥，在機場臨別時送他手機的事都有。
向北真是氣到想笑，還“親手”塗藥，這怎麽他自己都不知道呢？只是在那天回酒店後，袁坤看見他的手，問了他一句，他随口說了個寒哥帶了燙傷藥膏，已經處理過了，不用擔心。
“寒哥真是個溫暖細膩的人啊，和他表面一點都不一樣，錄節目的時候，我不小心燙傷了手，寒哥居然還随身帶着小藥箱，他親自給我塗藥，一點架子都沒有，直到現在，我還能回憶起他指尖的溫度，能被喜歡多年的偶像這樣呵護，只是想想，就覺得好幸福……”
“錄節目的時候，我的手機摔碎了屏幕，真沒想到寒哥居然看在眼裏記在心上，臨別時送了一個新手機給我，還開玩笑說，他有強迫症，下次見面再也不想看見我的手機碎屏了……”
向北看着這些亦真亦假的，他和莫之寒相處的細節被發在有幾十萬粉絲的賬號上，心裏越來越涼，他背了這個“腦殘炒作”的鍋無所謂，可莫之寒的隐私怎麽能因為他而被這樣大肆曝光在網上呢？
向北顧不上其他，立即給丁翔打電話，丁翔很快就接了，好像專門在等他似的。
“丁總，那文章是怎麽回事？！請你立刻删掉，把我的賬號還給我！”向北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對着話筒喊道。
丁翔在那邊慢條斯理地說：“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好代勞了，昨晚你走之後，我和公司同事忙到半夜，現在正困着呢，要再睡一會兒，沒事挂了吧……對了，#真假莫之寒朝夕相處共錄美食節目#這個話題很快就會紅遍互聯網了，你靜候佳音吧。”
“要怎麽做你才肯删掉文章和照片？！”向北憤怒地砸了一下桌子，說完這句話便緊緊咬住下嘴唇。他簡直不敢想象莫之寒要是看到這些會有多失望，他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故意消費和利用他的？
發這篇文章只是第一步，丁翔想先試探一下向北的反應，如果向北逆來順受了，那就繼續接下來的炒作，如果向北反應激烈，他就趁機讓向北答應別的條件，打壓一下小主播的嚣張氣焰。其實私心裏，丁翔希望向北是第二種反應，因為這樣的惡意炒作畢竟是雙刃劍，短時間內能吸引大量關注，但從長遠上講，不利于向北維持的陽光健康，與世無争的形象。
反正怎麽他都賺了，所以丁翔不着急，聽見向北急得亂了方寸，他心裏很得意，順坡下驢，說：“你要實在不願意，要不……今晚去跟那土豪粉吃個飯？保證這個月禮品收入增加三倍，再把那兩個廣告接了，怎麽樣？你現在答應，我就删微博。”
向北眼看着那條剛剛發布兩分鐘的微博已經引起關注，開始有轉發評論了，他急得眼圈通紅，咬着牙根說：“我答應！快點删掉！”
丁翔促狹地笑了一聲，挂了電話，向北瘋了似的不斷下拉刷新微博，幾秒鐘之後，那條微博不見了，又過了幾秒鐘，頭像換回了以前他穿着圍裙拿着奶茶的那張照片。
向北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筝似的栽倒在枕頭上，動靜太大，把床上下颠了兩颠，還在旁邊睡着的小豆包被震醒了，迷迷糊糊地問：“爸爸，地震了嗎？”
向北有氣無力地說：“嗯，把我的心都震碎了。”
他現在只希望莫之寒沒有看見那些東西，也沒有人別有用心地截屏保留下證據。
向北心煩意亂躺了兩分鐘，一骨碌翻身爬了起來，小豆包又問：“爸爸，你幹什麽去？”
向北摸了摸他的頭：“給咱倆做早飯啊，我跟你說，沒有什麽比好好吃飯更重要。”
即便是衆叛親離，信仰崩塌，世界毀滅，也要好好吃飯，向北一邊默念着自己的人生信條，一邊忿忿不平地把碗裏的蛋液攪得嘩嘩作響。
這天晚上，向北直播的主題是“小北帶你裝逼做大菜”，他做的是西紅柿炖牛腩，剁牛肉的時候格外用力，案板和料理臺，包括鍋碗瓢盆都在小北廚師淩厲的刀鋒下顫抖。
他整個人仿佛一頭憤怒的小牛。
粉絲們紛紛問他怎麽了，熱情地表達着自己的關心和愛護。
【社會我小北哥：小北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占山為王養肥豬：誰欺負我們小北了？老娘四十米的大刀呢？！】
【人家就是小仙女：小北不要生氣，我們永遠愛你呀。】
【最近特別煩：哎？閨姐呢？你北心情不好，這種時候怎麽看不見人了？】……
向北一眼掃到這句話，切土豆的時候更用力，直接把土豆丁震飛，打在了身後的大白菜抱枕上。他郁悶地想，TA當然不會來了，現在估計正奔赴那家訂好的日料餐廳，等着他這盤菜呢。
莫之寒正在公司的車上，他今晚約了朋友談事情，此刻正往餐廳趕，他坐在後排看着向北的直播。
“我沒事，謝謝大家關心。現在這個牛腩切好了，我們用熱水把它焯一下……”向北擡頭看鏡頭的時候，勉強維持着喜眉喜眼笑眯眯的樣子。
不過在莫之寒看來，那怎麽都像是強顏歡笑。
他不由得眉心絞緊，斟酌片刻，給向北發了一條微信：小北，你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