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麻辣牛肉條

向北前一陣在直播時教粉絲做手撕麻辣牛肉條, 那期直播很受歡迎,他的菜譜和教學視頻還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刷出了個“向氏牛肉條”的熱搜,那自制零食的淘寶小店剛上線不太久,自家店裏也有麻辣牛肉條,就想要蹭個“陽光小廚神”的熱度,說不定還能以假亂真地蹭上莫之寒。沒想到剛把向北做牛肉條的照片放上去兩天, 就都正主發現了。

莫之寒的工作室處理這種小事像玩一樣,當天就發了律師函,要求删圖賠償道歉, 淘寶小店剛開張沒幾天,遇見這事誠惶誠恐,立即删了圖發了道歉公告,至于賠償, 雙方協商達成一致,也就讓店主意思了一下, 畢竟真要賠,小網店砸電腦賣網線也賠不起。

袁坤跟着向北到了新公司以後,還做向北的經紀人,這事雖小, 倒是給了他不小的啓發,他跟向北商量,人家小網店都知道蹭上你的熱度賣貨了,咱們自己就不能開他個店嗎?

向北幽幽地望着他:“開淘寶店是行啊, 門檻低,但張羅起來咱們賣什麽呢?自制零食?我可沒那個時間和精力。”

向北在這圈子裏也算混了一段時間,他和袁坤都知道,頂級美女網紅靠淘寶店賺取巨額利潤,這些網紅店鋪大多是賣服裝的,而且她們背後有成熟的運營生産體系,這些網紅孵化器為她們提供生産、銷售、客服、宣傳一條龍的服務,再與她們進行分成。

像向北這種美食直播,顯然不适合這種模式。

但公司把杜落也簽進來以後,倒是認真考慮了這種模式的可行性,雖說莫之寒的公司主要做的藝人經紀,但是在新興市場多面開花,分一杯羹,也不是不可能。

袁坤小眼睛滴流亂轉:“蚊子小也是肉啊,你現在不是有零食的廣告和調味品的廣告嗎?我們可以代賣商家的産品,現在直播觀衆固定都有三、四十萬,微博粉絲也有六十萬,就算轉化率再低,也會有生意的。你自制的零食,我看可以搞限量發售,一個禮拜就賣個幾份,保證粉絲搶破頭。”袁坤越說越激動了,仿佛一條鮮花掌聲鋪金挂銀的道路徐徐展開在面前,他唇邊挂着白日夢似的笑,“等你粉絲再多點,我們還可以開發你自己的周邊,我覺得你長相就挺二次元,你沒見粉絲們給你畫的漫畫嗎?到時候可以出書、出繪本、出菜譜,文化衫,手機殼,嘿嘿,什麽都能賣。”

這越聽越玄幻了,向北看袁坤這副白日夢小財迷模樣,忍俊不禁,趕緊打斷他:“坤哥,這你也想得太玄太遠了吧……代銷淘寶店倒是可以試試。”

他雖說不是個事業心特別強的人,但現在他意識到自己喜歡莫之寒,他必須把自己變得更好更強大,才能勉強追上對方的腳步,不至于站在他身邊太過黯淡。

他把這事跟莫之寒商量,莫之寒很支持,還說如果小店做起來,可以專門再招人給向北做店員,這樣向北就真正是個小老板了。

向北沒想過自己的名字還能跟小老板沾邊,想了想他頤指氣使叫別人幹這幹那,那場面違和而且滑稽,向北不禁笑了起來,他笑得沒心沒肺,陽光普照似的毫不吝啬,很有感染力。

莫之寒也跟着笑起來,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麽,他舉目環顧這個住了好幾年的房子,這短短幾天,向北淘寶來的東西一件件到了,一件件成了家裏的一部分。茶幾下的地毯原是灰的,現在被換成了有些異域風情的暗紅條紋花樣,被貓撓壞的沙發罩也換了,一片淡藍色取而代之,像海洋一樣清新自然,沙發上配套的抱枕是明黃色,熱烈奔放如同夏日的太陽。沙發旁邊矮桌上,兩盆不知名的綠植煥發着勃勃生機。

向北随着莫之寒的視線把自己布置的客廳一角又審視了一遍,他偷偷觀察莫之寒的臉色,莫之寒神情和緩,雖然沒表現出多麽欣賞喜歡,但也沒有繃出任何一個棱角。

莫之寒一言不發,走到門口櫃子上找到自己的錢包,他從裏面抽出一張銀行卡,從桌面上推給向北:“要給家裏買東西,就用這張卡裏的錢。密碼是我生日。”

向北連忙推開,他現在吃住都不用花錢,每月領那麽高的固定工資,買菜的花費實報實銷結算在工資裏,再加上直播打賞的分成,一個月能穩定存下來的錢就至少有5、6萬,這還沒算沒到手的廣告分成,他給家裏添置這點東西,毛毛雨似的,完全不值得算這麽清楚。

“我有錢,真不用……”

莫之寒把卡塞進他手裏:“你給我家裏買東西,肯定不能讓你自己花錢。你自己的錢就好好存着,你不買房買車攢着給孩子上學嗎?難道等從我這裏搬走了,還要回去租房子住?”

向北心裏暖融融,差點當場飙淚,但轉念一想,寒哥說得對,等私廚的聘用期一結束,他早晚要搬出去,一想到這個,心裏又涼下來。

正這時,門鈴響,向北過去看,見又是快遞,他招呼快遞員進來,放下了個又大又沉的包裹,還打着木架,包得裏三層外三層。

“這是什麽?”莫之寒站在門廊裏,看着向北蹲下身,興高采烈地徒手就去拆包裝。

“我買的畫,我看牆上太空了,買了三幅,正好挂在沙發上面。”箱子被層層膠帶和死硬的打包帶纏得像個粽子,向北撕了半天啥也沒撕開。

“我來吧。”莫之寒拿了剪子蹲在他身邊,兩人搞得滿頭大汗終于把箱子拆開了,裏面還有好幾層氣泡薄膜,向北欲哭無淚,心想這店家真是太負責了些,這要是袁坤在,肯定要說拆個箱比破處還難。

他把氣泡膜撕開,裝飾畫終于露出了真容,是一副印象派的風景畫,畫的好像是海洋和星空,向北外行看不懂,只覺得色彩炫麗迷幻,像個童夢,挺配他新布置的客廳一角。

“好看嗎?”向北着急去問莫之寒的意見,一轉頭卻愣住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莫之寒的臉色完全變了,他的眼神犀利而寒冷,冰刀子似的戳在那幅畫上,緊緊咬着牙,以至于下颌線條極度緊繃。

“寒哥……怎……”向北吓得呼吸一滞,他從沒見過莫之寒這樣挂臉子,莫之寒雖說平時就是屬冰山南北極的,但對他,一直算得上溫柔和氣,剛還笑得開開心心,怎麽一秒鐘就變臉成這樣。

莫之寒已經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看着向北,不容置喙地說:“把這個扔出去。我不喜歡這些。”

向北也站了起來,莫之寒這樣說,直截了當的讓人無法接受,好歹是他一片好心千挑萬選買回來的,扔就扔,不喜歡就不喜歡,總得給個理由吧?

“為什麽?這些畫怎麽了?這是手繪的真畫……”向北的語氣也不是很好了,他真的委屈,不過短短的一瞬間,莫之寒看着他的目光,就從柔和變得冷淡,他好像是恨屋及烏,把對這幾幅畫的厭惡很快投射到他的身上。

莫之寒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摔上門之前,丢給向北一句:“不為什麽,現在就扔出去。”

那“咚”的一聲巨響回蕩在寬敞的房間裏,向北默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豆包也從次卧被震了出來,小孩茫然地四下看看,目光鎖定在向北臉上:“怎麽了?爸爸。”

向北把流到眼角的淚水忍了回去,強顏歡笑道:“沒事,我出去扔垃圾,你回屋吧。”

向北把散落一地的包裝材料塞回箱子裏,拖着死沉死沉的木箱下了樓,進電梯的時候,還被木箱子上的鐵釘子劃破了小腿,他氣喘籲籲地把箱子拖到垃圾桶邊上,又累又氣,朝着箱子踹了兩腳。

到底是怎麽了?向北真是上一秒還在天堂,下一秒就到了地獄,他茫然地看着夜色下靜谧的小區花園,夏夜沒有一絲風,只有草叢中傳來幾聲寥落的蟲鳴,這高檔小區不像他原來住的地方,晚上沒那麽多大媽溜孫子,跳廣場舞,安靜得讓人魂不守舍。

向北在外邊轉了兩圈,他平靜下來想,寒哥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沖他發脾氣,他應該回去問清楚。他拖着一身熱汗走回家,去洗了澡,給小腿上那個劃出來的小傷口貼了個創口貼,深吸一口氣,走到莫之寒門前。

可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向北蹲下,從門與地面的縫隙望進去,連光線也看不見一絲一毫,他只好收回要敲門的手,默默回了自己房間,把小孩哄睡着以後,向北把手機拿出來翻淘寶。

肯定是那幾幅畫招惹到莫之寒了,他從訂單裏點進那商品的詳情頁,一個字一個字把商品介紹讀了一遍,沒發現問題,這些是真畫,不是印刷品,是學美術的學生畫的。向北不死心,又把圖片放到網上搜索,這才發現問題所在,商家沒說,其實這幾幅畫是莫之寒的父親莫問天老先生早年畫作的臨摹稿,可能為了規避風險,臨摹的時候還稍稍改動了一點點。向北買畫的時候怎麽可能注意到這些,他就是看這一組畫好看,銷量還高,就拍下來了。

莫之寒難道是因為這個生氣?不喜歡父親的畫作被模仿商用?

向北翻身下床,如果是這樣,他該去跟莫之寒道歉,雖說他不是故意的,但确實給莫之寒帶來了困擾。

向北拉開房門,一頭差點撞進莫之寒懷裏,他趕緊捂住了嘴,以免驚叫出聲吵醒了孩子和貓。

客廳裏沒開燈,向北看不清莫之寒的表情。

他呆呆地問:“寒哥?怎麽了?”

莫之寒把向北拉出門外,把門輕輕地關上了。

“對不起,我剛才态度不好,我來跟你道歉。”向北緊貼着牆壁,莫之寒離他很近,低頭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在黑暗中閃着朦胧的微光。

“應該是我跟你道歉……我不知道那幾幅畫是莫伯父畫作的臨摹版本……”向北心頭百感交集,一晚上的憤怒委屈,以及緊随其後的內疚不安,都在聽見莫之寒這句“對不起”之後,煙消雲散。

莫之寒靜默地注視他片刻,似乎有話想說,又猶豫不決,他忽然伸出雙臂把他抱進了自己懷裏,溫熱的手掌順着他的背脊摩挲,像在安慰一個受了傷的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和我父親關系非常緊張,所有和他有關的東西,我都讨厭。不是你的錯,我讓你受委屈了……”

向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實際上,當他把頭靠在莫之寒的胸口,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聽着他說話時胸腔、骨骼産生的共鳴,腦子裏就完全是一片亂乎乎的漿糊了,已經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只希望此時此刻成為永遠,可以被抱得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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