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雞湯小馄饨
【第一更】
目光短暫遭遇之後, 向北一個激靈想起了昨晚的事,他的臉着了火似的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我聽見動靜過來看,結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接吻的事他也想起來了,但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他總不能說你做夢的時候親了我, 你要對我負責吧?
莫之寒坐起身,閉着眼睛沉思片刻,好像是夢到了媽媽, 他噩夢的主題基本是一樣的,不足為奇,還夢到了什麽?好像有本什麽書?
莫之寒有些懊惱,他敲了敲太陽穴, 可後面的事情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長嘆一聲,對向北說:“你沒睡好吧?回去再休息一會兒, 早飯不用管了。”
向北坐在地上頭搭着床過了一夜,肯定沒睡好,這會兒正搖頭晃腦抖肩膀,全身到處酸痛。
莫之寒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樣子, 于心不忍,伸手過來掐住了他的後脖子:“頸椎不舒服?”他用力一捏,向北覺得骨頭仿佛碎了,“嗷”的痛呼了一嗓子。
莫之寒沒忍住笑了, 放緩了力道,給向北一下下揉捏。
向北也笑了,美滋滋地把自己往莫之寒溫暖幹燥的大手裏蹭了蹭。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小豆包扯着哭嗓喊道:“爸爸——你在哪兒?”
向北趕緊起身,跑回卧室安撫他家小朋友。小豆包雖說只是個四歲多的小孩,平常一副搗蛋熊孩子樣兒,但他內心其實非常敏感,從出生就沒見過媽媽,長到兩歲親生父親又去世了,他的世界裏只有向北,一點風吹草動就足夠他又哭又鬧大半天。自從搬家以後,小孩就一直愛鬧別扭,畢竟住在別人家裏,多少有點寄人籬下的感覺,加上莫之寒看起來永遠一副冷冰冰難以親近的樣子,這可能更加重了小豆包的不舒服和不自在。
這早上一睜眼,爸爸沒在身邊,小豆包頓時慌了,哭聲驚天動地,仿佛要撕裂宇宙蒼穹,怎麽哄也哄不住,他這一哭把湯圓也驚吓到了,大貓從卧室一下竄出來,差點把經過走廊去洗手間的莫之寒絆倒。
莫之寒扶住牆穩了穩身形,才避免了踩貓慘案,他與湯圓對視兩秒,同樣成功吓到了大貓,湯圓一聲尖利的嘶叫,沖着沙發撲過去,開始焦慮地撓沙發罩。
向北知道莫之寒嚴苛潔淨的生活習慣,他一直把貓關在自己卧室,他的卧室面積也不算小,而且有獨立陽臺和衛生間,夠這只貓活動了。
今天一個沒留神放貓跑出去了,向北一個頭兩個大,這邊孩子還在哇哇哭,那邊貓在莫之寒的客廳裏上竄下跳。
莫之寒看着一眨眼功夫就被貓爪子勾出無數碎線的布藝沙發,心頭難免浮起一絲焦躁。
他本來不喜歡小動物,對小孩也無感,是因為向北,才一同接納了這個小孩和這只貓,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不得不說,偶爾還是會覺得有種安靜的私人領地被莫名生物侵占了的不适感。
“……別哭了!再哭莫叔叔要罵了!”小豆包還在頑強地哭,一邊哭一邊往向北身上抹眼淚,向北再怎麽耐心也有耗光的時候,何況此時莫之寒還在家裏,他心裏更是着急上火。剛搬進來時,就被王小聰“提點”,他也知道自己一家的到來會給莫之寒帶來麻煩,于是格外小心翼翼。
聽見這話,莫之寒扶額嘆息,這是怕那孩子還不夠怕他嗎?
他敲了敲向北虛掩着的房門,盡量放緩了語氣:“小北,我去晨跑,回來的時候會帶點早餐,你休息一下,不要罵小孩了。”
話音剛落,向北就不出聲了,整棟房子裏只剩下小豆包要斷氣似的抽泣聲。
向北覺得很丢臉,昨晚甜蜜一吻留給他的美好心情蕩然無存,過了好一會兒小豆包終于收住哭聲,他才慢吞吞出了門,把貓爪子從慘遭蹂-躏的沙發上扒下來,看着那一片被撓得毛毛躁躁的地方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寒哥,對不起……”向北低着頭,無比沮喪,對着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莫之寒說。
“沒事。”莫之寒與他擦身而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讓你來的,說什麽對不起呢。”
莫之寒繞着小區的林蔭小道跑步,一邊跑一邊想他對向北的态度。
兩個人相識時間不算長,一開始他對向北的關注可能真的只是因為他跟自己長得像,所以他覺得新奇有趣,他對向北有天然的親切感和好奇心。慢慢地,接觸從屏幕內外發展到現實生活中,他進一步被向北的溫暖真摯打動,當然還有他做的食物确實合自己胃口,他總能從向北臉上看到鮮活生動的表情,是他自己從未展現過的,他從向北的情緒中獲得感染,由他的喜怒哀樂中好像又活了一遍,他高興好像自己也高興,他受委屈自己也感同身受,所以才會幫助他,又把他放在了自己身邊。
畢竟他自己的生活機械單調索然無味,向北的出現,好像讓他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的可能。
但也就僅限于此了吧?莫之寒想,僅限于此了。他大概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再發展下去會是什麽樣子,他不知道,連想象都想象不出。
莫之寒買了早餐回到家裏,向北正跪在沙發邊上,拿着一個小剪子費力地剪被湯圓撓出來的線頭。因為損壞最嚴重的位置在底部,所以向北是俯下上半身,趴跪在地上的,屁股擡得很高,腰壓得極低,寬松的家居服被扯得歪歪扭扭,露出腰部一段白皙圓滑的線條,兩只白白的腳光着,蜷縮在身後。
這姿勢非常誘人,最起碼對于此刻的莫之寒來說,他只看了一眼就覺得無所适從,他偏開目光,故作鎮定地說:“小北,你不用弄了,換個新的就好了。”
向北大概也覺得自己這姿勢有失莊重,聽到莫之寒的聲音,他趕忙爬了起來,眼梢有些紅:“……那我出錢,我賠你。”
莫之寒淡笑着搖了搖頭:“真的不用。今天中午你還去片場幫我送吃的,晚上就不用管我了,我要和劇組的人聚餐。”
向北點頭答應,視線一直追随着莫之寒,看着他洗澡換衣服,出門,上了公司接的車子。
一早上的雞飛狗跳讓向北的心情很是頹唐,暗戀這回事本來就讓人傷腦筋,暗戀的對象還是自己的老板,比自己耀眼一百倍的人,要說沒點自卑那是騙人,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之後,他更覺得患得患失如履薄冰,受不了自己在他面前有一點不盡人意。
送小豆包去幼兒園的路上,這孩子也跟他一樣被早上的事情弄得蔫頭耷腦,扁着嘴說:“爸爸,我想回家去。”
向北不耐煩道:“回哪個家?現在這裏就是你家。天天有車坐着去上幼兒園不好嗎?離開莫叔叔家就沒車了。”
小豆包抽了抽鼻子,糾結了一會兒,忍痛割愛:“沒車我也想回家,莫叔叔好兇,而且這裏都沒人跟我玩……”
向北這時剛剛從這豪華小區開出來,車道上都是早起上學上班的豪車,車上坐着的小孩一個個光鮮亮麗,含着金鑰匙出生,從小就活得自信飛揚些。
向北能理解小豆包一時和這些小孩混不到一起去的窘迫心思,他只好回頭,安慰小豆包:“爸爸現在在莫叔叔家是在工作,工作完了我們就走,不會住太久的。”
送完小孩買菜做飯,好在向北的優點就是心裏不挂事,再大的煩惱也能獨自消化掉,不會任負面情緒在心裏發酵太久,把自己憋出內傷。
做了幹燒帶魚、黃金豆腐,又蒸了小籠包,還有綠豆百合糖水,一起送到片場。莫之寒今天還在拍和童嫣然的對手戲,向北可不想再受一天刺激,他把午餐拿給王小聰,就準備走了。
“今天不等寒哥了嗎?”王小聰驚喜地發現今天向北帶來的好吃的足夠三個人吃,綠豆百合糖水有一大鍋,除了他們,還能給劇組其他人分享。
“不了,你們吃吧。”向北擺擺手,匆匆離開了。
下午,不用給莫之寒準備晚餐,他在直播的時候就按照粉絲的點單,簡單做了個芒果西米露,然後接上小豆包一起,去赴歸元的約。
說了請人吃飯就要請人吃飯,向北請歸元在離家不遠的火鍋店裏吃銅鍋涮肉。
歸元見了向北,就揪着他衣服,蹭到他脖子邊聞來聞去,向北把他往外推了半臂的距離,嫌棄道:“你幹什麽?”
歸元笑嘻嘻地說:“我聞聞有沒有奸-情的味道。”
向北撇嘴:“我哪有奸-情,我只有傷情。”
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向北跟這個自稱很會談戀愛的小弟弟取經:“你昨天跟我說的大原則我基本懂了,可是具體實施要怎麽做?你不是還有實用小技巧嗎?快說來給哥聽聽。”
歸元拿着筷子在靈活的手指間轉着玩,生動俏皮的神情擠在飛揚的眉眼之間:“小北哥,給我什麽好處呀?”
向北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罐子:“我給你做了點牛軋糖。”
歸元接過來,樂得開花,眉毛都要飛上天了,可還不滿足:“還有沒?”
向北真是服了,一眼掃見小豆包正盯着這個長相妖豔的小哥哥看,遂靈機一動:“讓我兒子認你當幹爹。”
還沒等歸元緩過神來,小豆包眼睛一亮,大聲叫道:“幹爹!”
歸元嘴角抽了抽,慌忙捧心:“呃……”
向北:“好了,這份禮夠重了吧?快說。”
歸元認命地摸了摸自己幹兒子的頭,轉向向北,像教育小學生似的說:“實用小技巧之一,要制造機會跟他産生親密的身體接觸。反正你喜歡的肯定是個男的,男的都一樣,都有旺盛的生理需求,你比如我,現在坐在你對面,看着你這張臉,就會産生一些不可描述的聯想……”
向北哼了一聲:“說重點。”
“就是色-誘,反正你也有這個資本。身體親密接觸之後,自然産生化學反應,短平快,效果極佳。”
向北覺得他說的有那麽點道理,正想進一步問問怎麽做才能制造機會,還要制造的不動聲色,仿若自然發生。
這時,他手機響了,拿過來一看,是莫之寒發信息給他:小北,在幹什麽?
向北沒多想,回給他:在跟我的粉絲吃飯。
莫之寒秒回:腎虧?
向北:嗯。別那麽叫他。
十分鐘後,莫之寒又發了信息過來:現在到XX餐廳接我回家。
【第二更】
向北一路開車過去的時候,還在想,寒哥跟劇組聚餐,肯定有公司的車跟着,為什麽要讓我去接呢?
他給王小聰打了個電話問情況,王小聰告訴他,寒哥剛給他和司機放了假,說他們辛苦了,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向北心想寒哥就是體貼,雖然表面不易親近,但實際上很會體諒關心身邊的人。
他把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沒等一會兒,就看見莫之寒和劇組的人一同乘電梯下來,幾個人在電梯口寒暄,各自分散上了自己的車,童嫣然似乎還想跟莫之寒多磨叽一會兒,莫之寒冷淡地跟她點了點頭,徑直朝向北這邊走了過來。
童嫣然在他身後氣得跺了跺腳,甩着長頭發走了。
向北見莫之寒臉上帶了一層薄紅,走路腳步輕飄飄的,估計他是喝了酒,忙從駕駛位鑽出來,過來扶住莫之寒。
莫之寒沒喝到站不穩的地步,但他也沒躲開向北的攙扶,他目光幽深地看了看向北,聽不出情緒地說:“跟‘腎虧’玩得還開心?”
一提起歸元,向北就想到了歸元教給他的實用小技巧,制造機會産生親密的身體接觸,現在大概就是個好機會吧?他幹脆改扶為架,把莫之寒的手拉過來,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虛虛扶上他腰部。
地下停車場悶着躁動的暑氣,短短的距離就走得人渾身冒汗,向北感受着身邊這軀體散發出的灼人熱度,不由得又想起昨晚那個缱绻的親吻。
一恍神間已經走到了車門口,莫之寒朝後座望了望,小豆包坐在兒童座椅裏,看見他就扯扯嘴角,把頭偏開了。
莫之寒也不指望自己能有孩子緣,一言不發坐到了副駕駛位上。
向北小心地朝出口駛去,沒留意一輛黑色商務車尾巴似的墜在了他們身後。
莫之寒靠着椅背閉目養神,忽然又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只跟打賞最多的粉絲單獨吃飯?”
向北實話實說:“是打賞最多的粉絲非要跟我吃飯,沒想到見一面成了朋友,再後來就是朋友之間的交往。”
莫之寒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有點諷刺意味地說:“朋友之間?那個腎虧沒安好心你看不出來?天天在直播間裏污言穢語的不就是他?”
歸元确實喜歡說些不着四六的話,但遠沒達到污言穢語那個程度,向北偷眼打量莫之寒,對方還是照舊沉肅淡漠的樣子,但聽這口氣明明氣不順,難道是今天拍戲不順利?剛聚餐的時候發生什麽不愉快了?
向北斟酌着說:“……那就是個小孩,說話不過腦子的,他沒有惡意。”
莫之寒深深吸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想不明白幹脆不說話了。
這時,車子開上一條僻靜的輔路,向北這才意識到似乎有車尾-行,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對着後視鏡觀察半天,猶豫着對莫之寒說:“寒哥,後面好像有車跟着我們……”
莫之寒睜開眼睛,往後視鏡看了看,平靜無波的聲音裏帶了一絲寒意:“應該是狗仔的車。小北,你不用管他們,你開你的,沒事的。”
可話是這麽說,向北還是緊張起來,他用力握着方向盤,手心裏出了一層薄汗,他即便不混娛樂圈也知道沒有哪個明星願意被狗仔拍,這些人最擅長添油加醋歪曲事實,白的都能說成黑的。
向北提高了車速,從輔道轉進了快速路,後面的車像個影子似的跟了上來。
以向北剛自己上路沒幾天的半瓶子車技,想要甩掉經驗豐富的狗仔肯定不可能,可越是甩不掉他越是着急,大力一腳油門,車子差點彈跳起來,他想并線,車子歪歪扭扭走起了蛇形,前後左右的車開始沖着他狂按喇叭,向北在一片刺耳的鳴笛聲中愈發煩躁,再一看後視鏡,狗皮膏藥商務車怡然自得地跟着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兒。
“小北,別急。”莫之寒下意識握住了車窗上方的扶手,還抽空隙回頭看了看小豆包:“小豆包,坐穩……”
他話音還沒落地,刺耳的急剎車聲響起,向北短促的驚叫一聲,整個人像方向盤猛撲了過去,電光火石間,莫之寒閃電般伸出手,穩穩托住了向北的胸膛。
前面路口紅燈,向北情急之間沒減速,差點親上前車的屁股。
“對不起,寒哥……”向北魂飛魄散之間急轉回神,心髒狂跳起來,這車上可是三個人的性命。
莫之寒面沉如水,他什麽都沒說,拍了拍向北的肩膀,一把拉來車門出去了。
向北下意識回頭,見莫之寒從容不迫地走到後面商務車門前,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
車窗搖了下來,從向北的角度,只能看見一條白花花的手臂,帶着大串佛珠的手腕搭在了窗玻璃上。
莫之寒和那人說了幾句什麽,他站在車水馬龍之間,卻沒沾半點庸碌世俗的氣息,長身玉立,氣場懾人。向北呆呆地看着他,漸漸平靜下來,他的心仿佛被撕扯成兩半,一半覺得安全,為喜歡這樣一個人而歡飲鼓舞,一半覺得沮喪,為自己笨手笨腳而連連嗟嘆。
紅燈開始閃爍的時候,莫之寒已經把事情處理完,回到車上坐定:“沒事了,慢慢開回去。”
向北輕輕答了聲“好”,穩穩把車子重新開上路,在下一個路口,小尾巴商務車轉彎,走了。
“他們會不會拍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向北忽然想起在停車場他和莫之寒舉止親密,若說兩個大男人喝醉了酒扶肩搭背也不算什麽,但向北畢竟自己就是gay,而且剛才确實動機不純,他難免心虛。
“你不用管。梅姐會處理的。”莫之寒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一路到家便沒有話了。
到了家,向北用橘皮、蓮子、青梅、山楂和桂花給莫之寒熬了一個酸甜可口的醒酒湯,趁着莫之寒喝湯的功夫,他找了紙筆在餐桌另一頭奮筆疾書。
“小北,你在寫什麽?”莫之寒問他。
向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回答,直到把兩張紙都寫滿了,才拿過來給莫之寒看。
只見一份是“檢讨書”,另一份是“損壞物品懲戒條款”。
“檢讨書”是針對剛才開車不小心差點造成事故的深刻反省,而“懲戒條款”是針對早上小豆包哭鬧擾民以及湯圓損毀沙發提出的,目的在于賠償損失,并避免此類事情再次發生。
“我不希望我在這裏給你帶來麻煩,”向北說,“寒哥你是一片好心幫我,我不能辜負你的心意,現在我們還在磨合的時期,我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好,我會改的……”
莫之寒看着向北含着水波的眼睛,他知道向北是真心的,這份可愛的小心翼翼讓他的心變得軟綿綿,而這看着挺像那麽回事的檢讨和條款,又帶着些開玩笑似的俏皮。
“……向北、小豆包和湯圓如果損壞寒哥家裏的物品,需負責修理,修不好按原價賠償。
如果小豆包大聲喧嘩打擾寒哥休息,按照具體時間和持續時長罰款,如晚上11點-12點,一小時罰款500元;
如果湯圓掉毛,弄髒了除次卧以外的區域,向北需要打掃幹淨,并且賠償寒哥視覺污染及精神損失費500元……”
如此條條框框,看得莫之寒哭笑不得。
他知道這是向北半真半假逗他開心的,他很給面子地哈哈大笑。
好久沒有這麽開懷大笑過了,莫之寒用指肚抹掉眼角笑出來的一滴淚,敲了敲向北的頭:“要照這麽賠,沒幾天你就身無分文了,到時候是不是要把兒子和貓賣給我啊?”
向北撓了撓後腦勺,小聲說:“……把我賣給你也行的。”
這時,向北手肘撐在桌面上,下巴托着腮,身體微微前傾,莫之寒兩臂交疊,橫于桌面,看着向北。他們兩人鼻尖的距離也就三個拳頭那麽遠。餐桌吊燈就在他們上方不遠處晃蕩着。
莫之寒的喉結輕微上下滾了滾,這燈的光線也很符合他一貫的審美,是冷淡的白光,可今天這慘白的燈光下,向北成了一道難得的亮色,他穿着淺藍的無袖睡衣,衣襟下方有幾道波折的海浪,圓潤的肩頭閃着細瓷般的微光,鎖骨下方陰影若隐若現,讓人想一探究竟。而眼睛呢,那雙酷似自己的眼睛,生生把單調的白光折射出了溢彩流光的奇幻效果。
莫之寒情不自禁地又往前蹭了一個拳頭的距離,纏繞的酒意讓他的腦子發起燒來:“小北,除了錢,你也可以考慮賠點別的。”
向北從莫之寒眼睛裏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雖說他并不敢确定那是什麽,他甚至不知道那是莫之寒的理智表達,還是單純天時地利人和帶來的此時此刻的一時沖動。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有所表示,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他閉上眼睛,壓抑住瘋狂的心跳,在莫之寒側頰上印上一個一觸即分的吻:“我賠給你這個。”
【第三更】
次日清晨,向北做了雞湯小馄饨給莫之寒吃,莫之寒洗漱出來,就看見一只青碧帶細紋的瓷碗擺在餐桌上,下頭墊着竹木餐墊,一雙雕花鑲金的木筷子搭在同樣翠綠透白的筷架上,與之相配的還有躺在碗裏的勺子。
小馄饨一個個白嫩嫩,圓滾滾,飄在清亮的雞湯裏,像一個個穿着白紗裙戲水的小胖天使,三五點蔥花香菜,小香油點出來的油花,随着熱氣飄散,發出誘人香味,他低下頭,吸着鼻子聞了聞,再輕輕一吹,便好像吹皺了一江春水。
“小北,你把餐具都換了?”莫之寒坐下,一大早就有這樣一碗熱乎乎的美味,他心裏熨帖得沒法形容。
“是啊,你喜歡嗎?”向北解了圍裙坐過來,“不喜歡的話,我還換回你以前用的。”
莫之寒對這些生活小情趣的玩意兒一向沒興趣,他以前用的就是最簡單普通的白瓷餐具,不鏽鋼的刀叉和筷子勺子。
“挺好的,精致,看着也亮堂。”莫之寒這話發自真心,換了一套碗筷,連吃飯的心情都歡快起來。
“早餐搞這麽麻煩?你幾點起來的?”莫之寒看看向北,發現他眼睛裏拉着幾道不太明顯的血絲。
“雞湯是昨天熬的,馄饨早上包的,我包了一百個,放冰箱裏可以慢慢吃。”向北看着莫之寒吃飯,眼睛都舍不得眨,看這個男人吃飯,把這個男人喂飽,簡直比給他金山銀山還讓人覺得幸福。
兩個人都挺自然,好像誰也沒有因為昨晚那個清醒狀态下的吻而不知所措,主要是莫之寒表現得無所謂,向北親完他,他也只是淡笑着說了一句“賠這個就夠了”,沒因為向北“冒犯”他不高興,也沒因為向北親近他而高興,就那麽過去了。
向北還能說什麽?寒哥沒反手把他推開,他已經知足了。
好像一切都一樣,又似乎有些不一樣。
比如,這天莫之寒出門前,不是跟向北點頭道別的,而是自然而然揉了揉他的頭發,說了句:“中午等你。”
中午向北照常送飯到劇組,不同尋常的是,他要離開時,梅月蘭叫住了他,而且避開莫之寒,把他拉到片場附近的一個咖啡廳裏。
“昨晚,你們碰到狗仔了是吧?”梅月蘭姿态優雅地攪了攪面前的咖啡,眉眼間盡是溫婉和善。
但這問題顯然是明知故問,明知故問多半就是要興師問罪。
向北自覺理虧,搶答道:“是我處理得不好,我車開得不夠順,沒甩掉他們。”
梅月蘭慢慢地嘬了一口咖啡,把手機遞給向北:“你看看這個。”
向北拿過來看,是幾張照片,有童嫣然和莫之寒獨處時的情景,但更多的是他扶着莫之寒走回車裏的場面,照片從背後拍的,那角度看上去,莫之寒高大的身軀幾乎将他覆住了,說是摟摟抱抱親密無間沒人會懷疑。
向北:“我……”他一時語塞,手在桌布下緊握成拳。
梅月蘭依然笑着,語氣卻鄭重:“如果不是昨天之寒親自跟那些人打了招呼,說了些撐場面的話,團隊又處理得夠快夠及時,你覺得今天這些照片發出去會配什麽标題?”
向北低下頭,他做得确實有欠妥當,活該聽訓,便默不作聲。
“我都能随口編幾個,‘莫之寒入行多年從無緋聞,真相竟是同性相吸’,‘莫之寒與神秘男子深夜親熱同返公寓’,‘莫之寒與網紅主播再續前緣,錄制綜藝節目時已有暧昧’……怎麽樣?夠不夠勁爆?”
“梅姐,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向北擡起頭,他是真心賠禮道歉的。
梅月蘭打斷他的話,緩和了語氣,像個長輩:“不用跟我道歉。你一開始綁着莫之寒炒作,他不覺得困擾,我也就息事寧人,他要把你帶回家做私廚,看他高興,我也可以什麽都不說。你們之間的事,關起門來我不聞不問,但千萬不能鬧到外人眼前,你懂不懂?”
向北點頭:“懂。我會注意。”關起門來不聞不問?難道連梅姐也看出我們之間關起門來有點“事兒”,向北嘴上表忠心,心裏卻有點微妙的甜蜜。這麽明顯嗎?
梅月蘭還在苦口婆心:“之寒他現在事業發展順風順水,但誰走到這一步,都是千辛萬苦換來的,每個圈子都有自己的規矩,幹這一行,一個一線男星,有些事是絕對不能沾邊的,否則任你再大的咖位,都會毀于一旦……”
向北明白她的意思,只要還想混娛樂圈,除了黃-賭-毒,就是別沾同性戀,大衆接受不接受另說,一個gay和女演員在屏幕上談戀愛,觀衆會喜歡看嗎?品牌商也不傻,有争議就有風險,誰還敢找這人代言?
向北反複表示自己會謹記教訓,今後謹言慎行,總算讓梅月蘭滿意了。他想着今天難得有機會跟梅月蘭單獨聊一會兒,倒是個了解莫之寒的好機會。
他字斟句酌地問:“梅姐,那天晚上寒哥做噩夢了,他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我可以做什麽幫他調節心情嗎?”
梅月蘭看着向北一雙真摯熱烈的眼睛,能看出這孩子是真心對莫之寒好的,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你做好你的飯就行了。他性格使然,這些年都是那樣,有你出現以後,他已經開心多了。”
向北不好意思地笑笑,覺得這大概是一句贊美。
“梅姐,你能多跟我說一點寒哥的事嗎?比如他的家庭……”向北觀察着梅月蘭的神色,又補充了一句,“多了解他一點,我才知道該怎麽更好的為他服務。”向北隐隐約約記得,他那天半夜沖進莫之寒的卧室,聽見他夢呓中喊了一聲“媽媽”,聲音聽上去沉悶痛苦。
是更好的為他服務,還是更好的栓住他的心呢?梅月蘭意味深長地看着向北,向北努力做天真無邪狀。
但梅月蘭畢竟不是王小聰,她丢下一句:“關于他的家庭,我知道的不比你更多。”就起身告辭了。
向北望着梅月蘭的背影飄然而去,笑容漸漸淡了下來,心事從心頭又上了眉頭,能找到的關于莫之寒的報道,他都看過,但莫之寒一直對家事三緘其口。
外界知道的也就是,他父親是大藝術家,他母親原是大明星,嫁給莫父之後,深居簡出,大約莫之寒十歲的時候,他母親死了。是藥物依賴服藥過量致死,還是自殺沒人說得清楚,總之不是正常的死法。
向北不禁唏噓,他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沒錢也沒大的成就,但一輩子和美幸福,他從童年到成年都無憂無慮,他想象不出來,莫之寒的童年是什麽樣子。
正出神,來了條微信,莫之寒發的:小北,梅姐找你了?她跟你說什麽了?
這估計是在片場抽空發的,向北心裏感動,那麽忙還關心他,他回複:沒什麽。就問了幾句昨晚的事。
莫之寒:不管她說什麽,你別往心裏去。
向北給他發了兩個遵命敬禮的搞笑表情,關了微信,打開淘寶,下午時間不太忙,他打算蹭着咖啡店的空調血拼一把,既然寒哥對換餐具這件事沒反對,那他就再接再厲,給家裏添置點別的精致亮堂的東西。
刷着淘寶,喝着星冰樂,正淘淘欲-仙,一不留神看見自己的照片出現在了一家賣自制手工零食的淘寶小店推廣主頁上。
向北差點被星冰樂嗆死,咳了兩大口,再定睛細看,确實是他,不是莫之寒。
向北想來想去,他什麽時候成了淘寶零食小店的代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