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追光9
舒衍寧的八歲生日是他有記憶以來最熱鬧的生日, 也是第一次收到同齡人禮物的生日。
他以前從來沒有期待過拆禮物, 媽媽走了之後像是怕被他忘記一樣, 隔三差五就通過保姆偷寄來各種玩具, 舒衍寧一開始以為她很快會回來，還很珍惜這些東西, 總在第一時間拆開, 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想讓她一回來就看到，後來他漸漸長大了, 知道自己是被丢在這房子裏了，媽媽不會再回來。所以再收到她的那些禮物，就拆也不拆的堆在衣櫃裏, 或者床底下。
小精靈來了以後, 看見那些禮物興奮了好幾天, 然後就像探尋寶藏似的都偷偷拆開了，果然還是那些随随便便就能買到的玩具……
可沒想到他過生日這一天，舒潛沒回來，媽媽卻回來了，精靈這才知道舒衍寧的媽媽是個名叫唐寧語的大美人。
咦！唐寧語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啊？
系統:“你個智障！資料上寫的清清楚楚, 實力派女演員——唐寧語！”
媽的，每次都不認真看資料, 一出了纰漏就得自己想辦法彌補。
哦, 我說怎麽這麽熟悉呢。
葉徙恍然大悟。
唐寧語是在晚上來的, 大概提前跟保姆聯系過了, 知道舒潛不在家。
作為一個公衆人物，在國外發展了好幾年終于回來了，也算新聞一樁，所以她這一次的探望無疑是冒着被曝光的危險的。
保姆沒有告訴舒衍寧，只是在他送走了同學準備換睡衣時讓他再等半個小時。
舒衍寧乖乖坐在餐桌旁，摸着手裏璐璐送的那一盒糖果，趁保姆不注意時小聲對着上衣口袋裏的精靈說:“這盒糖果要等你把之前藏着的都吃完才能給你。”
“不行，我現在就要！”精靈惱火的拍了他一巴掌，不同意道。
開玩笑，我今天為了你送出去多少存貨，你丫還敢給我搞限量。
“就不給。”舒衍寧微微一笑，把手裏的糖推遠了一點兒，故意逗他“我一會兒就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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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衍寧，我要把你變成豬！”
精靈每次都用這一套威脅舒衍寧，舒衍寧早就不當回事了，他正憋着笑要繼續逗精靈，突然有人敲門，敲門聲很輕，輕到不注意聽都以為是錯覺。
可保姆好像一早在等着這一刻，她快步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時又回望了餐桌旁的舒衍寧一眼，準備給他表演一個魔術。
門打開了，門口的人穿着樸素，包裹的很嚴實，可是能看出來是個身姿妙曼的女人。
乖乖坐在餐桌旁的小男孩兒愣了一下，放下手裏的糖，就要上樓，那女人進來順手把門推上，一摘口罩，快步過來揪住了他。
“小衍，媽媽回來了。”
她的聲音柔和動聽，卻不能和夢裏的小女孩寧寧融合在一起，寧寧是弱小無助的，是可憐可愛的，而唐寧語是強勢的，是安穩沉着的。
舒衍寧偏着頭掙紮了幾下，像被什麽奇怪的力量束縛了一樣，停下了動作，任由她抓着。
“小衍，你看看媽媽……想不想我。”
唐寧語摸上他的臉，強迫他把頭轉過來，然後故意露出一個讓人沉醉的笑容，這個笑顯得不太真誠。
精靈之前真的想在遇見現實裏的寧寧時替小臭孩兒把他那些疑問問出來，可是現在他覺得沒有問的必要了，這個女人小小幾個動作就能讓人看出來，她喜歡做主導者。作為一個母親，唐寧語應該是愛舒衍寧的，可是把他留在這裏絕沒有什麽迫于無奈。
唐寧語不是寧寧，這個世界上沒有溫柔的寧寧……
“小衍，我有禮物送給你。”唐寧語見舒衍寧不理自己，居然也不惱，還是好聲好氣的哄他。
舒衍寧終于好好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聲問“什麽禮物，又是玩具嗎？”
我不想要玩具，我只想你能留下來……
“對啊，你期待嗎？是最新的呢！”唐寧語以為舒衍寧終于提起了興趣，轉回到門口，把剛才留在門口的大袋子拎過來，獻寶似的打開給他看。
舒衍寧臉上的失望顯而易見，可她還是沒有發現。
“媽媽……”你回來幹嗎，是因為想念我嗎？舒衍寧很想問問她，可看她很開心的擺弄着手裏的玩具，自己心裏突然不願意再別扭着，他不由自主說出來真實的想法“我……我想你了。”
“真是媽媽的乖孩子，媽媽也想你。”唐寧語這回笑容大了些，她彎下腰一把摟住舒衍寧，“在學校怎麽樣，過得開心嗎？”
開心嗎？
舒衍寧也問自己，可是開心嗎？
“嗯，開心！”舒衍寧把頭靠在媽媽身上，像找到栖身之所的孤雁。
藏在小男孩的上衣口袋裏的小精靈很想沖着唐寧語大聲喊一句:“他不開心，一點兒都不開心”
“開心就好，上樓睡覺吧，我下次再來看你。”唐寧語聽到他這一句回答，心裏的愧疚感被沖散不少，忙催着他去睡覺，好像這一趟來就是為了這句話。
不能在這裏待太久，不然被狗仔知道自己結過婚還有一個這麽大的兒子，一切就都完了。
“……你還會來嗎？”舒衍寧沒有問你還會回來嗎，因為他知道對于媽媽來說，這裏不再能稱作家了。
“媽媽答應你，一有時間馬上來看你。”唐寧語吻了吻小孩的額頭，安撫道。
舒衍寧松開摟在她腰間的手，明明很難過，可還是朝着唐寧語努力笑了笑，聽話的上樓去了。
一到樓上，他把卧室門反鎖上，蹲在門後安靜的待了半天，突然縮成一團，環抱住自己的腿，把臉埋在腿上小小聲哭起來，那哭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顯得那麽無助。
“小臭孩兒，別哭了，你……你想吃糖嗎？我的糖都給你吃。”精靈從他口袋裏爬出來，坐在他旁邊安慰道。
可是糖果裏沒有媽媽，夢裏也沒有媽媽，你是小精靈，能不能……能不能讓她回來。
……
小臭孩哭了半天，終于抽抽搭搭的睡着了，精靈坐在枕頭上，憐惜的幫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還好我來了，不然舒衍寧絕對要有心理陰影啊，這是什麽家長，一個兩個都不負責，生了孩子來玩的嗎？
正在精靈感慨之時，有人從門外扭動了門把手。
我靠，午夜幽靈！
精靈吓得一哆嗦，鑽進舒衍寧被子裏，掀開一個小縫觀察着外面。
門被打開了，走廊裏的壁燈照進來一些，在燈光裏精靈看清楚了開門的人。
是舒潛！
舒潛居然回來了。
他大概又喝醉了，帶着一股酒味兒，
腳步不穩的走進來，也不關門，徑直就往舒衍寧的衣櫃方向走去。
咦，他幹嗎？精靈又從被子裏鑽出來一點，伸長了脖子望過去。
舒潛動作粗魯的打開衣櫃，翻騰了半天，抽出舒衍寧之前藏起來的譜子，那上面都是小孩兒用稚嫩的筆畫描出來的小蝌蚪，他借着走廊的燈看了半天，然後把頭轉向床上的舒衍寧，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小孩揪起來。過了一會兒，舒潛臉上出現一種不甘心混雜着痛苦的表情，他把這些譜子揉成一團，捏在拳頭裏，大口呼吸了幾下，然後手一抖，又着魔了似得松開那些譜子，慌慌張張的把它們鋪平在地上，珍惜的摸了摸。
這是怎麽個情況？精靈傻眼了。
舒衍寧哭了一晚上，睡得正沉，居然沒有受到影響，只是輕輕哼了幾聲，轉了個身。
舒潛好像從夢裏醒來，他不敢相信的一把撥開地上的譜子，自言自語道:“我在幹什麽，我……”
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是他的目光依然沒有離不開那些五線譜。
“舒潛。你已經淪落到要抄自己兒子的東西了嗎？”舒潛抱住頭，
與人耳語似的說道。
精靈聽到這話，頓時一驚。
怎麽可能，舒潛可是天才音樂制作人，他的音樂作品在各大網絡平臺都是在熱榜高居不下的，怎麽會跑到自己兒子房裏，偷竊一個八歲孩子寫的東西。
“可是，我寫不出來了，真的寫不出來了……”舒潛的手又伸向那些譜子，這一次他終于牢牢抓住了它們。
沒關系的，小衍是自己的兒子，借用他的東西不算抄襲的。
他站起來了，手裏握着那些譜子，又看了床上的舒衍寧一眼，然後……拿着它們出去了。
門關上的時候，床上的小男孩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望着假想中的屋頂，又把那些熟悉的旋律在心裏哼唱了一遍。
“小臭孩兒，你醒了？”精靈有些不知所措，莫名尴尬。
“小精靈，你上次在夢裏說，我很快會長大，長大就能離開這裏了，是真的嗎？”
“夢裏？”精靈不敢相信，舒衍寧居然真的知道跑進他夢裏的是現實世界的自己。
“可是我要是走了……爸爸怎麽辦？”舒衍寧把被子慢慢拉過頭頂。
我溫柔的小男孩，那你呢？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怎麽辦？
那麽長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