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追光11
舒衍寧被關在家裏這天, 唐寧語匆匆趕去了國外, 不！應該說逃去了國外。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舒潛出事, 自己還是躲得遠遠的比較保險, 至于兒子……以後再補償他吧, 那個孩子懂事，不會怪她的。
就在舒潛耍酒瘋的晚上, 狗仔一路跟他到了家門口。他這一年本來已經沒有多少熱度，所以進進出出也不太注意保密。可是舒潛忘了他前一天剛把從兒子那裏拿走的譜子用Cubase加了配器發在微博上預熱, 狗仔憑借敏銳的直覺發現這首歌與他以往風格不同, 以為昔日的天才要有大手筆，決定開始跟拍, 希望等他新作品出來時能蹭一些料, 沒想到居然發現了舒潛的大秘密。
樓上亮着燈的房間窗簾還沒拉，一個小孩的身影映在窗上，舒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這個房間對着孩子粗魯推搡, 拍照的人雖然聽不見他說什麽，可舒潛所有動作都進了他的相機, 包括把那孩子揪過來額頭相抵的場景。
額頭相抵, 這個動作實在太親密了，簡直像爸爸對着兒子，可是舒潛臉上卻沒有出現慈愛的表情, 随後他又很粗暴的把那男孩推開, 一個人捂住臉崩潰了似的。
到底怎麽回事？
最後舒潛滑坐在了地上, 男孩子走到窗邊來拉窗簾，那張俊秀的小臉完完全全暴露在狗仔面前，狗仔一猶豫，還是按下了快門，把他的正面照存了下來。
狗仔拿到這些照片，第一時間去查他們兩個人的關系，說來也巧，舒潛以前是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家裏的情況的，當年唐寧語借工作為由，不願意公布他們結婚的事，兒子出生後他只以為兩個人的關系很快就會擺上臺面，所以也沒有關照過醫院的醫生，囑咐他們保密。不過大夫們也都是有職業操守的，不可能故意去參與別人家庭中的事情，所以這事反而沒有引起關注。
可現在有人要用心去查，不過一晚上就連舒衍寧的名字、學校、出生年月都找到了。
可是拍照的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故意不提唐寧語，只在微博貼出了幾張很容易讓人産生誤解的照片，引導旁觀者往更邪惡的方向去猜，他都猜到了明天的各大娛樂頭條會是什麽。
知名音樂制作人舒潛疑似虐待猥亵兒童。
哇，這個題目可勁爆了，如果改成:知名音樂制作人舒潛疑似虐待猥亵“親生兒子。”那看點就更多了，到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會放在那個孩子身上，再趁機爆出唐寧語，只怕娛樂圈就要變天了！
……
舒衍寧坐在書桌前，
盯着窗簾不知道在想什麽，精靈打量了他半天，踮着腳尖鑽到窗簾另一邊，趴在窗戶上望了望外面。
我去，怎麽回事，圍在家門口舉着照相機的的不會是記者吧？
難道是舒潛喝醉了做了什麽有失體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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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開車撞人？
可是他回來的時候除了醉醺醺，也不像肇事逃逸啊，難道是更嚴重的事情？
精靈突然想到舒衍寧，他睜大眼睛一咬嘴唇，像被冷水澆了似得。
難道……舒衍寧曝光了？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樣，不然別人又不知道舒衍寧是舒潛的孩子，為什麽不讓他去上學。
精靈離開窗邊，假裝淡定的沖着男孩兒說:“哇，小臭孩兒，我們今天可以玩一天啊，不如把上次買的萬花筒做了吧！”
之前他跟舒衍寧去學校的時候，曾經央求他買了一袋自制萬花筒的材料，可是小孩最近快期末考試了，每天作業很多，就一直沒有做，精靈想用這個東西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舒衍寧沒有露出多少感興趣的表情，可還是乖乖把材料從抽屜裏取出來，開始擺弄，兩個人做了半天，心思明顯不在這上面，窗外的喧鬧還在，在一向安靜的房前熱鬧的持續着，舒衍寧摸着手裏的三棱鏡片，突然說:“小精靈，我可以吃一塊糖嗎？”
同學來家裏那天，精靈囑咐自己送給每個人一塊糖，說吃了會開心。之後他去上學果然感受到了很多善意，是不是糖果也有神奇魔法。
“啊？吃糖！”精靈有些不懂他突然的請求，但還是迅速把自己藏的糖都一顆一顆搬出來，擺了一桌子，一副你随便挑的樣子。
在他來來回回忙着搬糖的時候，舒衍寧把窗簾拉開一點，看了看外面，外面等待的人看到樓上男孩露出了半張臉，都擡起照相機一頓猛拍，中途他聽見有個人很大聲喊了一句:“孩子露面了，快拍！”
舒衍寧從窗邊退開，然後蹲下身，望着在桌子下面忙碌的滿頭大汗的精靈，神色黯淡的問道:“是我……做錯什麽事情了嗎？”
精靈頓時停下手裏的動作，從桌子下面出來。
“舒衍寧，你知道為什麽像我這麽了不起的精靈會留在你身邊嗎？”
舒衍寧沒說話，他蹲在那裏有些無助，第一次看起來像個八歲的孩子。
“因為”精靈繼續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好的男孩子！”
如果是這樣，他們為什麽……不愛我！
舒衍寧沒有站起來，也問不出心裏想的那句話，他眼睛裏慢慢有了淚水，還是精靈第一次看到的那雙像小鹿一樣的眼睛，可是眼裏偶爾閃現的微光也消失了。
“舒衍寧，你不相信我嗎？”精靈走過去，爬上他的膝蓋問道。
那媽媽為什麽要走？舒衍寧看着精靈，又在心裏問。
精靈好像知道了他想說什麽，身體向前蹭了蹭男孩的臉，用這輩子最認真的口吻說:“舒衍寧，對我來說，你是比糖果，比魔法，比回家還重要的人。”他不知道怎麽形容，只好輕輕吻了吻男孩的額頭。
“你啊！是比世界還珍貴的男孩兒。”
如果有神的存在，精靈很想求他:能不能讓小男孩慢點兒長大。他覺察到身體裏有一種很奇怪的孤獨感，好像舒衍寧在他面前卻又離他很遠，精靈知道這是一個孩子開始丢掉童話的時刻。
“小精靈，你會永遠陪着我嗎？”
“我……”舒衍寧心中的童話世界崩塌的時候，自己就該走了，可是在這個時刻，他不願意把這樣殘忍的事情告訴孩子，所以他笑了笑，挺起胸膛“舒衍寧，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你要努力成為對別人溫柔，對自己嚴格的了不起的大人！因為我肯定會再回來的，如果我回來看見你變糟糕了，就不跟你做朋友了。”
“……我保證，所以你就算走了，也一定快快回來。”男孩聽到他說走，緊張的握了握拳，然後很用力的點頭說。
拜托，不要像媽媽那樣。
……
唐寧語看到舒潛的新聞時，立馬就讓人去找那個拍照的狗仔了，不管花多少錢，這件事都不能跟自己扯上關系，她時刻關注着網上的最新動态，提着的心始終放不下了。
舒潛倒是不用擔心，唐寧語有信心，他還愛着自己，就算再痛苦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把自己揪出去，可是小衍呢，這個孩子只怕還不懂發生了什麽事，如果在記者追問之下會不會随口就說出自己是他媽媽。
唐寧語思索了半天，決定偷偷打個電話，提前囑咐好他。
媽媽的電話是下午打來的，她打到了保姆的手機上，保姆捂着手機從舒衍寧卧室門口領進來時，舒衍寧正縮在床上，他接過手機後一言不發的聽着對面人的囑咐。
“小衍，不能讓別人知道我是你媽媽。”
為什麽不能，是我讓你覺得丢臉嗎？
他挂掉電話的時候，心裏是想哭的，可還是很勉強的沖着保姆勾了勾嘴角，像是掩飾一樣。
……
到了晚上，舒衍寧發燒了，小精靈也因為男孩突然的成長而變得十分虛弱，他陪着舒衍寧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男孩臉上發燙，身體發涼，意識不清的裹着被子聽到外面還有汽車發動的聲音，那些人等着他，像等着什麽不體面的存在。媽媽說，不能告訴他們自己是她的兒子，為什麽呢，為什麽？
是我做錯了事情嗎？
我做錯了什麽事情，舒衍寧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雙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時，狠狠哆嗦了一下，即使這樣他還是堅持站起來了。
我要去問問他們，我做錯了什麽事，我是一個羞恥的存在嗎？
舒衍寧打開門，扶着牆慢慢下了樓，舒潛的琴房還亮着燈，爸爸一定躲在裏面，他又哭了嗎？他哭是因為我做了錯事嗎？
舒衍寧盯着琴房看了半天，眼前漸漸不清晰了，他感覺頭很重，好像支撐不住就要從前面撲倒在地上了，可是不能啊！我還要問問門外的人，我做錯了什麽事，為什麽讓爸爸媽媽都傷心了。
他摸到了門把手，慢慢擰動，終于打開了門。
舒衍寧穿着睡衣走出去，腳上沒有鞋，站在階前像個孤零零的幼鳥，可是門外的人不會憐惜他，所有人舉起了照相機，閃光燈亮起來時如同白晝，可是他擡起手想把這些光擋住時突然明白，這裏沒有白晝，他踏入的是……深淵。
不……他早就在深淵裏了。
一夕之間，少年老成。
……
小精靈在枕頭上沉沉睡着，他的身體發出微弱的光芒，然後這光芒黯淡下去，他漸漸變得透明，終于消失在這讓人傷心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