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災厭望着蘇七,見她變幻了好幾次神情,似乎顧忌頗多。

“你在南天門的時候膽子大得很,怎麽現在才知道怕?”他冷嗤。

蘇七腹诽,這根本不一樣!

不知道他說的南天門,是指她前世坑他答應承諾的那次,還是互穿後在南天門叫嚣的這次。

但不管哪次,顯然她在他的小本本裏已經記了好幾筆,黑歷史滿滿,如今又被正主逮了個正着,明顯她要吃不了兜着走。

思來想去,她活着出南天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這時候就該先假裝忘記前塵往事,直接進行一個死不承認的賴賬,再給他戴高帽子,讓他覺得和她這種小人物計較,是件很掉面子的事。

“尊上是何等人物,怎會與我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蘇七微微俯身,敷衍了事地對他行了個禮,就想從側邊溜走。

“站住。”災厭道。

他微微擡手,幾道魔兵便移步擋住了她的去路。蘇七無奈,只得站住,卻未曾折返身,只是背對着災厭。

他就這麽一步步走到她身後,似是觀察了她一陣子,最後伸出手,指尖穿過她的發絲,玩弄着她的頭發。

蘇七頭皮發麻,僵硬着脖子,緊了緊手中的赤霄劍。在他手掌無意間劃過她的後頸時,更是身體一顫,一陣緊繃,生怕他一不高興把自己捏死。

“你就這麽防着本尊?”災厭冷然道。

他突然有點不高興,她的反應與預想中不同,沒對他的示好有半分反應,反倒十分生疏地躲遠。

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的,尤其是那把握着赤霄劍的手,關節泛白,顯然此時她極度警惕。

“我……我承認我對尊上……動過不該有的心思。”蘇七盡力編組着語言,“尊上大人不記小人過,便不與我計較了吧……”

“當然,非要計較也不是不行,只望尊上能遵守承諾,能留我一條生路是最好的,我願為尊上當牛做馬……”蘇七繼續補充。

她确實算計過他,還用他的身份給自己謀了不少好處,這些心思不該有,她也明白。但如斯誘惑在前,這誰能忍得住啊?

災厭微愣。

不該有的……心思?

他記起很多年前,他的府邸還沒遣散侍從的時候,那段時間裏邊歌舞升平,熱鬧得很,但總會有不怕死的女人試圖藏進溫泉池,甚至他的床上,令他對女人厭煩得很。

他來一個丢一個,心情不好直接抹殺,心情好便丢到門外邊,也不管她們穿着何其妖嬈誘惑。自那以後,尊上不近女色的說法便流傳開來,也再無人敢在沒他準許的情況下混入府邸。

在那之後,府邸才逐漸冷清下來,沒有任何女人敢對他起那種不該有的心思。

面前的倩影并無妖嬈身段,反倒挺拔得像棵白楊,縱使最普通的灰袍,也難掩風骨。

這道背影讓他恍然,似乎看到了當年身穿紫色戰袍,平靜內斂卻自蘊一股氣勢的她。

并非銳氣,毫無棱角,卻強大得讓在場的人無法忽視,直到過了千年,也依然能記起那道鮮明的印象。

所有人對他有那種想法,都是令他厭惡的亵渎,但如果是她……

災厭心中一動,依然保持着淡淡的面色,随手一攬,将她攬入懷中,直接宣告:“那就随本尊回殿。”

蘇七:?

在災厭身後,兢兢業業打扇的神子一不留神掉了扇子,剛拿出一顆新骷髅玩弄的魔君不自覺沒控制住手裏力道,将好不容易挑選出的新骷髅一不小心玩了個粉碎。

這是不近女色的尊上??

蘇七腦中更是一百個疑惑,本以為他連弄死她的方式都想好了幾百種,沒想到他只是叫她回去?

“尊上……當真不會殺我?”這是她最關心的。

“本尊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又怎舍得動你。”災厭笑笑,随手劃出一道空間之門,帶着她走了進去。

徒留一地橫七豎八的天兵,和疑惑對望着的魔族們。

被帶進空間之門的時候,蘇七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有點奇怪。

被她那樣叫嚣之後,玉皇大帝還能忍住不找他麻煩?

還有王母娘娘,這時候再不殺過來,災厭就真的大搖大擺走了!

“在看什麽?”他心思似乎又好了起來,掰正她的臉,“想等玉帝來?”

被一語戳中心思的蘇七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她的想法很危險,但更危險的是他完全能猜中她的心思。

“你來晚了,”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他為了躲我,故意下凡歷劫去了。”

蘇七:!!!

見她雙眸圓睜,終于破了一貫以來的平靜淡然,他心情更好,揉着她柔軟的發絲,将她帶到殿中。

空間傳送門的出口正對着王座前的長桌,桌前放着各類仙果仙釀,都是她之前敲詐各方勢力搞來滿足口腹之欲的,他竟然沒有動過。

“尊上怎麽給我看這個……”蘇七後背發涼。

災厭随意拿起一顆蟠桃丢給她:“你不是喜歡麽?”

蘇七:?

“想吃什麽直接拿。”他理所當然地往王座一坐,順帶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上次你問鎮元仙要的人參果,也已經在路上了。”

蘇七身體更僵硬了。

這什麽情況?她為什麽會以如此奇怪的姿勢坐在他身上?

這真的是她能坐的嗎??

他叫她回來,不會是想出了更加冷酷殘忍的手段折磨她的吧?什麽人參果,最後的晚餐嗎??

正當她疑惑時,他又托起一顆水晶球,以靈力将其懸在她面前,撥弄兩下,水晶球中顯示出幾處仙雲缭繞的島嶼,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洞府。

“想去哪裏?”他優哉游哉問。

蘇七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直到水晶球中,将她之前所有的挑戰路線全都标記了一遍,她才臉上一熱,恨不得找根地縫鑽進去。

當年用他的身體四處招搖挑釁……他還一一記下了。

“這個……我只是……”蘇七想為自己的行為開脫一下,奈何舌頭有點打結。

“不用解釋,”災厭無所謂這些麻煩,畢竟對他而言,再多的仇家也只是令他戰意升騰的消遣,“想去哪本尊帶你去,随心所欲,不必跟我拘束。”

蘇七戰戰兢兢地想了一圈。

他要她選地方?選什麽地方?聽語氣不像是她的墳地,應該是想去游玩找樂子?

他調查過她之前的活動,大概是以為她清楚天界各路神仙底細,讓她找點強者陪他打架?合着她這個根正苗紅的正道神仙,被他收編到他麾下,做他的參謀來了?

算了,參謀就參謀,參謀也能決定很多事。

紫雲島肯定不行,混元洞也有熟人,決不能讓災厭跑那附近找茬,得找個不那麽正道的神仙,最好道行高點……

蘇七腦中挑選許久,猶豫再三,終于伸出手指,在水晶球裏點了一下:“就這裏吧……聽說這兒的仙露酒好喝。”

這塊地方叫雲霧山,山裏特産的仙露酒清冽甘甜,別有一番滋味,可惜三千年前被火神占了去,她就再也沒喝過那裏的美酒了。

別的神仙多多少少和她有點交情,但火神在她還沒進天庭編制的時候,橫豎都看不起她,縱使她交夠了靈石也不給她喝仙露酒,她打又打不過,鬧也鬧不過,後來修為高了,進了天庭,卻也沒時間出來買上一壺,還挺遺憾。

“行。”災厭爽快同意了,随後便極其自然地摟着她回寝殿。

蘇七:!!!

參謀這職業,除了代寫戰鬥計劃、代作戰以外,還有別的工作?

要她陪吃陪喝她當然一百個歡迎,但不能是□□吧?!

他不是不近女色嗎??

蘇七僵硬着身體望着他的臉,想到自己上輩子盡心盡力為正道辦事,最後落得差點身死魂滅的下場,好不容易耍了個小伎倆金蟬脫殼,又被他找了回來,真是沒有比這更晦氣的事兒了。

但由于互穿的緣故,他對她又挺好的,要不是他幫忙,她這肉體凡胎還沒那麽快恢複記憶,更別提飛升,硬要說的話,他有意無意給予的恩情比誰都多,盡管他和她不是一道兒的人。

好在,災厭只是讓她服侍他入睡罷了,不曾出言讓她繼續留在這裏。

蘇七想到先前亂七八糟的想法,老臉一紅。

讓她幫他做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涉及原則問題,不去危害蒼生,區區給他整理內務,不在話下。

她為了仙丹和蟠桃,在王母娘娘身邊潛伏那麽久,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侍女,還怕這個?

她飛速給他褪去外袍,收疊整齊,又熄滅蠟燭,快步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假寐的災厭輕輕睜開眼,面色微冷地坐起。

床角站着的人兒早已消失無蹤,殿門外還有她逃似的匆匆跑動的腳步聲。

災厭:?

他都給了她入寝的機會,她服侍到最後一步,卻理直氣壯地走了?

他臉色一黑,下意識聞了聞袖袍。

沒有讨她生厭的血腥味,幹幹淨淨,還殘留着淡淡清香。

見鬼。

災厭帶着他的疑問,在空蕩蕩冷寂的殿內枯坐了一夜,沉思許久。

不知道他陷入自我懷疑的蘇七推門而入,她去偏殿修煉了一晚上,如今神清氣爽,也高興了幾分,見他整個寝殿都彌漫着莫名的低氣壓,有點疑惑。

“這是……做噩夢了?”

話說出口,她才想到不應該,災厭堂堂魔神,還有什麽夢魇能吓倒他?

災厭擡頭,見她一臉莫名,心中五味雜陳。

“去雲霧山。”他冷聲道。

蘇七也看得出來,災厭今天莫名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話,悶聲低頭随着他去了雲霧山。

雲霧山乃是著名的仙山,山上雲霧缭繞,十分神秘,加上有個不好惹的火神坐鎮,沒人敢深入山裏。

而今天不一樣,她跟着災厭來,自然是大搖大擺、堂而皇之地穿入雲霧,直抵山巅。

災厭更是将他莫名憋的氣一股腦地發洩在火神身上,他拿出王座,直接坐在山巅的亭臺主位上,一來就直點火神大名,姿态比蘇七想的還要嚣張。

火神罵罵咧咧地走出來,雙拳握火,原想給他們一個教訓,誰想一擡頭就看到了災厭。

他的氣焰立馬萎靡幾分,似乎沒想到災厭會找上自己:“魔神?你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沒必要吧……”

“三萬年過去了,你還是一樣的沒規矩。”他雙臂懶洋洋扶靠在王座的椅背上,身體後仰,将目中無人的姿态發揮到極致,“本尊特地來教你學規矩,還不趕緊跪謝?”

站在他身邊的蘇七嘴角抽了一下。

果然災厭找人“切磋”,是不需要理由的。

原以為她用他的身體四處挑釁,已經夠作死了,沒想到原主嚣張起來,那才叫狂得沒邊,要火神是個暴烈性子,就算技不如人,恐怕也會忍不住和他打起來。

可災厭這幅姿态欠揍歸欠揍,他這番話也是倚仗着他的實力的,一個狂妄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有狂傲的資本,所說的句句都并非恐吓。

火神本身就是個不服管教的刺頭,即便聽過災厭的實力,也忍不住火大。他們這些做過幾萬年神仙的,哪個不是講出去有頭有臉的一方霸主?就算是死,也容不得他這樣侮辱!

火神怒喝一聲,周身泛起極強烈焰,發起突襲。災厭冷笑了一句“來得好”,便瞬移到半空,輕描淡寫接他一招。

戰鬥一觸即發,層層火焰帶來的熱浪沖擊雲霧,被災厭的毀滅之力擊碎而成的火星四散飛溢,成為雲霧山一道奇景。

過路的仙神原還好奇,本着看熱鬧的心态靠近,可一看到半空中交戰的兩人,紛紛用袖子捂着臉倉皇飛走,避之不及,生怕成為了尊上下一個挑選的切磋對象。

雲霧山中鳥獸似乎感受到災難降臨,四散而逃,整座山都在能量的沖擊下隐隐震動,只留山巅處空置的王座旁呆若木雞的蘇七。

蘇七的靈魂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原來災厭回到本體之後的實力如此強大,能毫不費力地把火神錘扁。

那麽前世那一掌……

他最多用了七成力道。

她掰着手指,思來想去想不出他留手的理由,索性先不想這些,專心看兩人過招悟道。

火神已在天界絕頂高手的行列裏,更別提災厭的戰鬥經驗和技巧,這是旁人求也求不得的學習機會,說不定又能頓悟哪一武道。

她看了許久,直到災厭打得盡興,此時的火神遍體鱗傷,早已沒了先前的傲氣,不得不向尊上服軟,獻上最好的仙露酒,給他擺上宴席。

“尊上可先去天池沐浴一番,纾解疲勞,随後入席。”火神已讓他的侍女備好山上的珍馐美味,顧不上鼻青臉腫,好聲好氣地請他們入座。

畢竟疼起來才知道,骨氣什麽的,一點用也沒有。

蘇七知道她是跟着占便宜的那個,什麽力也不用出,直接蹭吃蹭喝,說不定還能蹭個天池水沐浴。

災厭被引去天池時,本着男女有別的态度,她沒跟過去。

她很識相的,以前也聽說過有些被災厭那張臉誘惑到的魔姬自薦枕席,或是跑到他沐浴的溫泉池,結果被他丢出去的故事——她當然不會犯這個錯。

現在的正解是,規規矩矩保持距離,等他沐浴完出來,再跟上蹭飯。

災厭腳步特地頓了頓,等她跟上,卻見她跟個木頭樁子一樣呆呆站在原地,冷哼一聲,直接去了。

蘇七:?

怎麽感覺他心情反而不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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