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情只道梨花薄(1)
“春情只道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春光消褪,梨花憔悴,來不及歡喜,來不及風吹花落。
身前是煙塵缭繞的俗世,身後是亘古不變的蠻荒。邁一步是三生石刻的姻緣牽合,退一步是奈何橋上的無可奈何。
燈枯油盡,眼睜睜真是一夜無眠。茍延殘喘,恨悠悠又是一個天明。
佛門中人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無人歡喜。老,何來福分?病,瘦損卧榻。死,不過彌留。愛別離,向來緣淺,情愫付了東水。
怨長久,未有厮守,伊始就已放棄。求不得,幽怨愁緒,寂寒情恨,伊人笑魇歸誰?放不下,悟道參禪,萬法皆空,不敵倩影回眸。
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憂郁是他,落寞是他,凄苦是他。
一身白衣。
門外躊躇的人影,被猛地一推,一個踉跄跌入。
白衣微微詫異地擡頭,臉色蒼白憔悴,眼底還帶着微微的青紫,眉宇見帶着濃濃的疲倦。虛弱無力地靠着床榻,掩唇低聲咳嗽,骨瘦棱棱的五指如柴,病中的虛弱一覽無遺。
清羽撓了撓頭,也是有些吃驚,這才短短半月,那人似乎又瘦了整整一圈,愈發是瘦得脫形。到底是怎麽回事?
想起秋月白落水的那日,那明明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是氣極卻是不敢細想,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真有個好歹,他又如原諒得了自己?
在鏡花島,秋月白那近乎訣別的話,他一下是慌了神的,他不知道如果秋月白不在了,他又如何坦然地度過一生?
他生氣,或許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他也被列為受保護的對象。他氣那人的自以為是,心心念念的都是旁人,卻自私地去承受所有,背負所有。可是,被那人庇護的人,又如何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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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了張口,仿佛隔過了花與水的時光,許久才聽見聲音:“你,怎麽樣了?”
榻上的人直起身子,不動聲色地撐着。輕輕地笑了笑,言語淡淡依舊溫文:“無妨。”
“那個,讓他給逃了。”清羽幾年來喜歡對那人冷嘲熱諷,鮮少的心平氣和,竟有些許的不自然。或許,也是無話可說,只得尋着話題,緩解着若有若無的尴尬。
頓了頓,緩緩又補充道:“此番是盧令的太後護着他!”
“咳咳,他怕是不肯罷手了。”秋月白又複咳了幾聲,神情倦倦,俊顏沉郁,眸色黯然,自個兒陷入了沉思。
“哼,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麽風浪。”清羽不屑地冷哼一聲,顯然是未把穆風當成真正的對手,怕也只覺那人實在是無關緊要的小角色罷了。不過這次出手,竟是無功而返,心中更是不爽?
秋月白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否聽見。靜默不語。空氣在5瞬間凝固,屋子裏頭,呼吸可聞。
本來兩人聲音也不算大,但趴牆角偷聽的人卻也隐約能聽得見,這下倒好,靜悄悄地跟沒人似的。
窸窸窣窣地說話聲在門外碎碎……
“若魚,你說他們倆是不是打架了?”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這狀況是出乎意料的,隐隐還有些忐忑不安。
她倒寧願他們大打出手,噼裏啪啦地鬧騰,這樣她也好名正言順地闖進去。省的再擔驚受怕,怕清羽負氣的言語傷了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不會。”若魚白了她一眼,回答得斬釘截鐵。萬分嫌棄她一般。這丫頭都胡思亂想什麽?和先生打架?
“咦?那你緊緊抓着門把做什麽?”一句揶揄的話,點出了他內心深處的緊張。
裏頭他們的倆人斷然不會打架,但也不代表二人不能有所争執。清羽心裏的結他又何嘗不知?
許久……
清羽一下……一下踢着腳下的毛毯,顯得十分的慵懶,百無聊賴。
秋月白方從自己的思緒中起來,眉頭微蹙,開口打破了沉寂。“還是讓陛下小心些才是。”
“嗯。”再度無言……
秋月白關心的是家國天下,黎明百姓,江山萬裏。而這些,與他,有何幹系?清羽向來,只愛自己,人生得意須盡歡?失志痛苦就濃酒一壺開懷。
清羽斜靠着窗子,不經意間瞥見梨花落了一地的白,猛地突然想起了什麽。悠悠自懷中掏出一枚飛镖。細看,一朵梅花若真飄香。淡淡一語輕吐:“梅花镖的主人?”
這梅花镖他見過數次,其中有兩次卻是救了他。就連這次追殺穆風,途中遭人暗算,也是這梅花镖的主人相救。如此這般,他竟連這廬山真面目都不曾得知。
秋月白含笑,依舊淡然如水,只是平靜地問:“你見到他了?”
“算是。”清羽點了點頭,心不在焉一般。心中還在思索:那人,到底是誰?
“嗯?”秋月白擡頭看他,似乎有些不明他的回答。是與不是,何來的算是?
“他蒙着面。”清羽解釋道,手中不知是哪裏來的石子,随手一扔,竟落進遠處的湖中。回身盯着秋月白的黑眸,輕笑,“我知道你知道他是誰?”
秋月白亦是輕笑,視線穿過牆外不知看向何處,悠悠地說:“是大哥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