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8】

潘嬈被他狠狠吓了一跳, 所以走向他的步子也變得沉重而緩慢許多。

反應過來後的傅世安,則輕松切換了表情,又成了素日那個潘嬈熟悉的溫文爾雅的書生。傅世安邁着長腿朝潘嬈走來, 見她垂頭駐足不動,他忽然歪頭問:“在想什麽?”

潘嬈不答反問:“你剛剛在想什麽?”她仰起腦袋瓜, 鄭重望着人。

傅世安就猜到她是被自己剛剛凝神時的沉重面色吓着了,于是, 他牽住了她手, 一邊往馬車的方向去, 一邊說:“是有點煩心事。”

“是什麽煩心事?不如說出來聽聽,或許我可以幫你。”

潘嬈想的是,她如今也算是皇後面前的紅人了。若傅公子真有什麽煩心事的話,大可以和她講,萬一她能幫得上忙呢。

傅世安卻有自己的考慮,主要還是怕她跟着擔憂。

便沒提容王的事,只說:“是生意上的事。”

潘嬈倒信了他是生意上的事,不過, 既然做了夫妻了,有福同享,有難也得同當。所以,坐上了馬車後, 潘嬈沒有方過他,而是繼續論這個話題。

“生意上遇到了什麽困難呢?”她追着問。

傅世安坐在她對面,馬車不算太寬, 這樣也不妨礙他握着她手。見她追着問,大有刨根問底的架勢,傅世安眸子黑亮,倒是挺開心。

“你不生氣了?”他問。

“一碼歸一碼!”潘嬈回了他一句後,又頗有點撒嬌的意思,扭了下身子說,“再說,我也沒真的生你的氣,不過是故意逗你玩罷了。”

傅世安摸了摸鼻子,撐眸看着她。忽而手上用力,将人拉到了他懷裏去抱着。

潘嬈見他不說,也知趣,沒再追問。

潘嬈本來沒打算這麽快就把今兒在皇後寝宮發生的事情告訴傅世安的,不過,這會兒兩人和好了,正是甜蜜的時候。而且,她向來覺得既然是夫妻,交了心,就該坦誠相待。

有這樣的秘密,她也不想藏着。

何況,傅公子明顯是遇到了難處。若是她告訴他這樣的好消息的話,哪怕可能于他生意上沒什麽幫助,但也會因為背後有皇後能靠一靠而松一口氣吧。

所以,潘嬈選擇告訴了他實情。

傅世安聽後,有一瞬的沉默,沉默到直到潘嬈覺得奇怪,背過臉去想看他到底在幹什麽,他才醒過神來。

傅世安低頭在她側臉親了下,然後收了收手臂,緊緊抱着人,感嘆道:“還是嬈娘疼我。”

“你不生氣啊?”

“為何生氣?”

潘嬈道:“一般文人都自視甚高,我以為你也是那樣的。”

“那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傅世安下巴蹭她脖頸的嫩肉,“我在嬈娘面前,又怎敢自視清高。”

潘嬈感覺得到他狼性犯了,怕他一時忍不住會在馬車裏亂來。所以,忙掙開他,又去了對面坐下。

“還生氣着呢,沒這麽快和好。”

不過雖然話這樣說,但潘嬈想的是,眼下先鬧着,回家再好就是。

--

容王府內,容王從書房出來,往容王妃屋裏去。

容王妃還沒歇下,屋裏點着燈,近身伺候的丫鬟被她打發去了外面,她似乎是等着容王過來的。聽得外面丫鬟報說王爺過來了,容王妃起身去接。

“有點事情,來晚了,叫你久等了。”容王一見面就道歉。

容王妃是個十分和藹和善的女子,聞聲只笑着道:“王爺披星戴月這般辛苦,臣妾又怎舍這麽早入睡。”又說,“天熱了,喚了丫頭背了熱浴湯,王爺一會兒好好泡個澡解解乏吧。”

容王沉嘆一聲,擺手說:“一會兒再說吧。”他有點煩心事,挨着容王妃坐下後,夾着眉心看向容王妃道,“那個小子,聰明是真的聰明,但怕他對我有二心。”

容王妃自知道容王口中的“那個小子”是誰,一時沒追問怎麽了,只是先體貼的給容王倒了杯熱茶遞過去,順便也岔開了話題道:

“臣妾晚間親自煮的,王爺您嘗嘗看。”

容王笑着握了握她手後,接了茶來,垂頭吹了吹,啜了一口。

“不錯。”他誇道。

容王妃這才接着容王的上個話題說:“臣妾知道,世安想走仕途,王爺卻不願他如此。王爺只希望他這輩子都只做個生意人。”

容王将茶盞擱在一邊,嘆道:“這小子打小就聰明,心機城府也頗深。他若是入了仕途,得了權勢,日後必會壞我的事。何況,若他得了權,查起自己身世來,我怕他會報複在你們母子身上。若是這樣,當年我謀劃的那一切,豈不是全都前功盡棄了?”

容王妃一時沉默,久久才答話道:“臣妾知王爺是疼臣妾母子,只是,這的确對世安這孩子不公平。”

“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本王認為怎樣是公平,便就怎樣是公平。”容王忽然嚴肅起來。

容王妃頗有些為難,不過,倒也沒再勸容王。

半饷後,容王妃才又問:“如今他無依無靠,想在京中立足,必須要背靠王爺。就算他娶了昔日潘相女兒為妻,可如今,那潘氏不過只是罪臣之女,王爺何必這般生氣。”

“本王也不知道為何,總覺得心中不踏實。”容王如實說。

容王妃聞言,便湊近了去,擡手輕輕幫容王順着氣,語氣依舊溫柔體貼:“好了,王爺不要多想,還是早些沐浴更衣歇下吧。至于世安,他從前一直都是聽話的,這次回來這般反常,想必是因娶了潘氏的緣故。”

“在他心中,這潘氏就是神女。哪怕如今潘家敗了,潘氏在他心中地位怕是沒變。于是,他就盤算着要考個功名當個官,如此一來,既是潘氏的依靠,又能在潘氏面前不至于卑微太多。”

“他這個孩子,心思重,自尊心也強。”

容王妃說的這些,容王自然都能看得出來。所以,容王妃的一番說辭,也并不能讓容王消了心中怒火。

“總之,他想科考入仕途,他做夢。”容王倒不是在意他會背着自己去參考。容王在意的,是他不再如從前一樣對自己言聽計從,他生了背叛之心。

其實在這偌大的京城,他貴為一朝王爺,他如今不過一介布衣身份,若他暗中操作打招呼,哪怕他文采斐然,他也只有名落孫山一條路。

所以,氣歸氣,但這氣撒了出來後,容王心中也就好多了。

容王妃似是知道容王心中在想什麽一般,于是委婉勸說:“如今在皇上眼中,王爺您始終是個毫無野心的閑散王爺。若是王爺插手科考之事,傳到皇上耳朵裏,就憑咱們皇上如今的疑心,一旦對王爺您失了信任,王爺再想談大業,怕是就難上加難了。”

太子和楚王就是先例。

容王側頭朝王妃看去,倒是笑着問:“你說的倒也是,雖說本王出手,事情必然會辦得十分隐蔽。但沒有不透風的牆,若真傳去父皇那兒,可就得不償失了。”

“明兒嬈兒會來王府,我上回勞煩她幫忙畫了幾幅花樣子,約好了明兒見的。到時候,我和她說。”容王妃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世安素來聽這丫頭的話,若有她勸世安,想來事半功倍。”

“還是你有辦法。”容王誇一句,順勢摟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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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嬈這兩日不但日日進宮去奉皇後的命侍奉在尚服局,而且,容王妃交代給她的任務,她也得完成。

所以,這兩日,很欠覺。

累雖累了點,但她也從中尋得了樂趣。所以,倒是挺開心的。

傅世安難得今兒一早沒出門,不過他向來起得早,潘嬈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穿戴齊整靜坐窗邊喝茶了。

潘嬈很累,昨兒白天在尚服局忙了一整天,晚上回來二人和好後,又在床上忙小半晚上。

雖說一整夜覺睡得很早,不過,這會子那股子累勁兒還沒緩過來。

雖醒了,但卻依舊沒有起的意思,側躺在床上,看着窗邊的那道秀竹般挺拔峻峭的身影,不盡陷入了沉思。這傅公子瞧着文質彬彬,為何精力卻這麽旺盛。

想來每日他睡的不比自己多吧,忙的事情也不比自己少吧。可他每日就是能精神抖擻,不管前一天累再怎麽忙,次日一早,依舊是容光煥發。

她真挺佩服他。

傅世安聽到了動靜,扭過頭去看。見妻子醒了卻不說話,只沉默盯着他側影看。傅世安起身,走到床邊去坐了下來。

“怎麽了?”他溫柔問。

潘嬈如今和他越來越熟,所以言語間也不再有隔閡距離,聞聲只笑答:“在欣賞你的美色。”

傅世安笑,擡手撫摸她滿頭柔順的青絲。

“不想起?”他輕聲問,“那就再躺着睡會兒,等想起了再起。”

“不了。”潘嬈卻不敢貪懶,坐卧起來,“今兒和容王妃約好了,一會兒要去一趟容王府,不能誤了時辰。”

言罷,潘嬈正要揚聲喊外面的丫鬟進來伺候,傅世安卻制止了。

“我來幫娘子梳洗穿戴吧。”說着,已經夠了一旁的裏衣來。

幫忙穿好裏衣後,又去翻箱倒櫃,挑選了一件她認為好看的裙子。

潘嬈倒沒什麽不習慣,只是奇怪,他今兒為何要幫她穿衣。

“今兒是怎麽啦?”潘嬈望着人,奇怪問,“之前也沒見你這般殷勤過,今兒為何來這一出?”她佯裝生氣的樣子,“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沒有。”傅世安笑起來,搖搖頭後,才又說,“只是有些話想和你說,丫鬟們在,怕是不便。”

聽他這樣說,潘嬈便嚴肅起來,忙問:“怎麽了?”

容王不允他參加科考的事情,他因怕妻子擔心,故而一直沒和妻子講。

昨兒聽了她對自己說的有關皇上皇後的事情後,他心中便一直隐隐有一個打算。本來這一夜一直在猶豫這件事情要不要告訴她的,但見她今兒要去容王府見容王妃,而憑他這幾年來對容王夫婦的了解,這容王妃勢必會在妻子面前說些什麽。

若不提醒她幾句,到時候,怕就是容王妃拿捏着她走了。

所以,這個節骨眼上,傅世安肯定是要提點妻子幾句的。

“昨兒你問我,為何事憂愁,我沒說實話,我先和你道歉。”起了個頭後,傅世安才又繼續道,“容王的意思,是不讓我參加科考。”

潘嬈震驚:“為何?”

潘嬈此刻坐在梳妝臺前,傅世安站在她身後,正拿着把牛角梳幫她梳頭。見她驚得朝自己望過來,他反而笑着去安撫。

“別怕,無事。”

潘嬈怎能不擔心他,原以為容王是他靠山呢,可如今卻覺得,這容王心思深不可測。

好好的人才,為何不讓參加科考?

傅世安道:“所以你今兒去容王府,不論容王妃對你說些什麽,你心中記着就行。她若拿此來勸你回來說服我,你也笑笑就是,不答複,也不必反抗。”

“好,我記下了。”潘嬈沖他點頭。

之後來到容王府,潘嬈果然見容王妃言語間在提傅公子參考一事。

按着傅公子說的,潘嬈一一笑着答話。

之前她只覺得這容王妃最是和藹不過的人了,可如今再瞧,竟瞧出了她藏得很深的心機。

這就不由得讓潘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很小的時候聽娘偶爾提起過一嘴。

其實當年容王迎娶的發妻并非現在的容王妃,而是另有其人。只不過後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導致之前的容王妃自願便貶妻為妾,容王這才迎娶了現在的容王妃為妻。

不過,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事情發生的時候,她都還沒出生。

從前潘家尚未敗落,她還是潘相府千金小姐的時候,一直知道的就是,容王妃溫婉端惠和善可親,待人溫和,是再好不過的王妃了。如今再回想,總覺得,這或許不是她真的性情純良和善,只是手腕高而已。

若非如此,何故能擠兌得前容王妃自願為妾,而讓容王再娶她?

還有,若她真溫婉良善又大度能容人,早在知道容王逼迫一個良民不準他參加科考的時候,就該言語進谏容王了,何故還能應了容王的要求反而從她身上下手。

潘嬈心中思緒翻飛,但面上卻不顯。不論容王妃說什麽,她都老實又乖巧的聽着。

最後,等容王妃說完了,潘嬈起身道:“娘娘說的話,民婦牢記在心了。回去後,民婦會和夫君說的,但願夫君能聽我的。”

容王妃則笑道:“素知你們夫妻恩愛,既是你說的話,他想來肯聽。”

潘嬈心中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啦~

感謝在2020-04-29 16:08:17~2020-04-30 21:5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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