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3】
謝隽心思早飛去了別處, 接下來母親再說的什麽,他一句都沒聽得進去。
崔氏今兒還是頭回聽說兒子受了傷,所以很是驚訝和關切。但見兒子似乎并沒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去, 崔氏忙伸手去拉了兒子一把。
“隽兒,你怎麽了?”崔氏一臉擔憂關切。
謝隽這才回過神來, 望着近在咫尺母親關切的神色,輕輕搖頭:“沒什麽。”
崔氏不放心:“快讓章大夫再來替你瞧一瞧傷勢, 否則的話, 娘不放心, 覺都睡不好。”
謝隽道:“不過是有人設了埋伏,兒子耽誤了些時辰而已,本身并未受什麽傷。再說,即便受了點輕傷,數月下來,也早調養好了,早無礙。”
崔氏又把兒子前前後後仔細瞧了好一通,見他的确一如既往精神抖擻英姿挺拔, 這才放下心來。
“會是誰?誰要害你?”崔氏很擔心,“這有一回就能有兩回,隽兒,你可要擔心啊。”
兒子過于出色優秀, 京都魚龍混雜,這不知是擋了誰的道,以至于有人要出手傷害兒子。
謝隽覺得傅世安的事情沒必要告訴母親, 所以,也就沒把他說出來,只對母親道:“放心吧,有一不會再有二,兒子不蠢。”
雖說的是安撫母親的話,但無疑謝隽也是說出了自己心聲來。他被傅世安暗算過一次,又怎會愚蠢到再被他暗算第二次呢?
其實他倒是不在意是否被傅世安暗算,男人之間的事情,只要是明着來,哪怕有人傷害他,他也無所謂。只是,嬈妹與此事無關,他又何必把嬈妹牽扯進去。
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攀附權貴?
可難道容王還不夠權貴嗎?他何必在已經穩穩靠妥了容王的情況下,又冒險去設局迎娶潘府獨女。
若是潘家還是以前的潘家,他倒是能理解。他想走仕途,早早攀上當朝重臣,日後于他仕途必然有利。可他算計的時候,潘家早敗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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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前些日子的皇家圍獵。
獵場上,怎麽就那麽巧,他意外救了皇上,從而入得皇上的眼,得皇上賞識。
這數月來的事情,謝隽一樁樁一件件皆在腦中過了一遍,結果越想越覺得這個傅世安不安好心。
謝隽有些慌了。
若他待嬈妹乃真心,哪怕他再難過再不忿,只要嬈妹過得好,是幸福的,他自然不會做什麽。可若他待嬈妹并非真心,而是覺得其有利可圖,是在利用她,那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之前謝隽沒把南境途中遇劫一事往傅世安身上想,當時一是覺得他沒這個能耐,二來也是因為當時他一直疑心自己母親。可如今想通了後,再直接去從他身邊的下手查,自然效率快了許多。
而且,還真叫他查出了當時與他交過手的一個人。這個人叫刀疤,從很早開始,就一直在傅世安身邊做事。
叫刀疤的人很早以前是山匪,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金盆洗手從了良後,便一直呆在傅世安身邊,替他做事。
既是查到了人,自然就好辦多了。
不過,謝隽顧及潘嬈,自然不會押着人去傅宅質問。不過是尋了個由頭,約了傅世安出來說話。
而傅世安對此,也不是半點準備沒有的。早在謝隽動手派人去金陵查刀疤的時候,他就得了消息。
他沒攔着,因為攔着沒用。謝隽的手腕和能力,他還是清楚的。他若未疑心,一切都好說,可一旦他起了疑心,他勢必會追查到底。
如此一來,他就沒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直接承認。
所以,傅世安赴謝隽的約,還算輕松。
金陵再怎麽繁榮,也不比京城氣派莊嚴。謝隽選了帝都最好的一家酒樓,又選了頂層最奢華的包廂,傅世安應約到的時候,謝隽正負手臨窗而立。
已經入夏,天空碧如水洗,幹淨得一塵不染。街上熱鬧喧嚣,人來人往。
窗戶敞開着,謝隽就這樣駐立在窗邊,身子如山般,一絲不動。
傅世安輕步走過去,走到跟前,與謝隽并立而站,也負手而立。他目光也落向窗外,忽而扯唇一笑,才道:“難怪但凡有些志向的,人人都想往帝都跑。這帝都,到底和別地不一樣。”
對傅世安的鎮定自若,謝隽倒頗有點意外。
謝隽側頭看向身邊的人,不知怎的,如今看着這張臉,忽又響起那日城郊皇家獵場帳篷裏,他和嬈妹夫妻歡好的一幕。
那種聲音,那種響動,近日來,每回想起,謝隽心中都會莫名升起一股煩躁和怒意來。
他有野心他不攔着,他有任何籌謀算計,也與他無關。但唯一不可動的,就是嬈妹。
“你或許還不知道我的底線。”謝隽懶于和他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傅世安這才側首朝謝隽望去,面上那本就虛假的笑意,越發假了幾分。他道:“謝将軍此話何意?”
謝隽眉心擰起,一字一句鄭重警告:“那日在金陵,其實你根本沒出城。你是見我找了去,怕嬈妹會選擇跟我走,這才不敢呆在家裏。後來在我的人快找到你,你深知身份藏不住的時候,便讓你自己的人出手打傷你。”
“你可認?”
傅世安拍手鼓掌:“果然是什麽事都瞞不過謝将軍,在下佩服。”
“你到底想要什麽?”謝隽看不透他。
傅世安卻清楚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撐了下眉,這才笑着說:“若我說我自始至終要的都只是她,你信嗎?”
謝隽自然不信。
傅世安這個人,過于狡詐,而且特別擅長心計。
這個人瞧着敦肅恭順,謙遜受禮,其實內裏還不知道是怎樣的黑。他的話,他是一分都不信。
所以,謝隽直言:“你要什麽,你可以直說,不必這般拐彎抹角。你若是個男人,便不要耍那些肮髒手段去對付一個單純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有什麽,大可沖我來。”
傅世安卻懶得去聽他說這些廢話,只折身于一旁桌邊坐下。他慢悠悠,十分閑适的自己給自己斟了茶,喝了後才道:“既然你不信,又何必問我?倒是謝将軍你,想說什麽,不妨直說。”
謝隽走過去,于他對面坐下。
“放了她,開個條件。能答應你的,我都答應。”
傅世安覺得好笑,茶喝了一半擡眸看了過去。隔着缭繞的霧氣,他那雙眸子顯得十分清澈,而他也裝足了無辜樣,半好奇半挑釁問:“謝将軍這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施舍我嗎?謝将軍覺得,你有什麽資格可以和我談條件?”
言畢,傅世安也懶得再裝樣子了,面色徹底冷了下去,算是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
“你這是瞧不上我一介商戶的身份,還是看不上我身為男人的能力,覺得我不能給嬈娘幸福?”傅世安說得越發挑釁,“那日皇家獵場,謝将軍做小人偷偷藏在我們夫妻二人帳外,想必是什麽都聽到了吧?難道,你覺得嬈娘她是不喜歡我的嗎?”
明白了他話中意思後,謝隽臉色蒼白。
他從來都不是沖動之人,可這回卻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揮起拳頭打過去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仿若是在做夢一般。
傅世安只稍稍偏了下身子,以此來減輕他拳頭砸在自己臉上的力度。不過,他沒完全避開。
謝隽從小習武,這一拳又是在十足的恨意之下揮打過來的,自是用了力氣。即便傅世安偏了偏身子,減輕了力道,卻還是被打得吐出一口血來。
但他不在意。
傅世安膚色白,一拳下來,半邊嘴附近都青了。但他也只是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然後依舊是看着謝隽笑。
“我是設計阻了你的路,這一拳,你我之間這筆賬,算是兩清了。”傅世安說,“謝隽,我再不欠你什麽,日後,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不共戴天。至于嬈娘,你最好別再打她的主意。”
說罷,傅世安拂袖而去。
謝隽有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情緒是失去控制的,他本就對那日獵場上聽到的一切感到惡心憤怒,他以為那口卡在喉嚨裏的血吐出來後,他情況會好些。可沒想到,只要一想到那日情景,他便越發憤怒、不甘,內心充滿仇恨。
好不易內心的理智戰勝了沖動,他清醒過來了,但屋裏的人已經沒了身影。
有些事情謝隽覺得自己能做得到,但有些,他做不到。
比如明知道他是有心算計的嬈妹,卻還任嬈妹站在火坑裏……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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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瞞不住,傅世安也知道。所以,從酒樓出來後,他也沒去醫館看傷口,直接帶着一臉的傷回家了。
傅世安回去的時候,潘嬈正好剛從母親院子那邊回來。看到半邊臉都青紫到腫起來的男人,有那麽一瞬,她腦子是懵住的。
反應過來後,潘嬈忙跑到人跟前去問:“怎麽了?誰打你的?你疼不疼?”又趕緊喊身邊的丫鬟去請大夫來瞧。
看着她關心自己的樣子,接下來的話,傅世安有些說不出口。
不是不怕的,他心裏深知,憑他們如今這樣的感情,其實他不敢保證把事情真相告訴了她後,她會選擇原諒自己。
可如今哪怕他不說,他也阻止不了謝隽會說。
與其這話到時候從謝隽嘴裏說出來,倒不如他先負荊請罪。或許,她看在自己可憐的份上,看在畢竟已經做了這些日子夫妻的份上,她會原諒自己。
“我還好,不是很疼。”嘴裏雖這樣說,但一開口說話扯到了傷口,便是他再能忍,還是倒吸了口涼氣。
捕捉到了他臉上的小表情,潘嬈又難過又心疼,還忍不住想刺他兩句。
“不是不疼的嗎?”
潘嬈先擰了冷毛巾給他敷了臉,然後又問:“你老實說,到底怎麽了?”
傅世安坐在床邊,一臉鄭重嚴肅的表情看着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