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了寝殿,招潤谷進來,喚退一衆閹人,皇帝仍覺頭重腳輕,便靠在軟墊上。

丞相自入了寝殿,便有些心驚,總覺得會有些不好的事發生。眼前的皇帝熟悉又陌生,讓人琢磨不透。

罷,罷。無論如何皇帝的信任從未變過。

見皇帝以手扶額,雙目緊閉,眼皮不住顫動,一副痛苦的樣子,丞相有些不忍心,于是上前給皇帝按揉眉心。

良久,皇帝緩緩道:“朕有些亂,近日發生的事,還望愛卿為我理一遍。”

丞相不疑有他,卻在講述之時細細觀察皇帝的反應并旁敲側擊地講出了北夷之事,唯恐再刺激到他。忽然,卻見皇帝渾身劇烈顫抖,一口血噴到了他的身上。他一驚,想撫慰皇帝,卻發現皇帝再也聽不進一句話了。他想喊人,卻被皇帝勾住了脖子,捂住了嘴。皇帝的手顫抖不止,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肯松手一分,甚至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皇帝的心情如波濤一般洶湧。

該死!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悲劇的開端,既是生離又是死別的時刻。決不能放他走,決不能第二次失去潤谷!

皇帝的束縛驟然減輕,仿佛脫力一般。

“臣去喚太醫。”扶皇帝躺下,丞相說着快步走向門口,卻聽皇帝喚他,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朗平靜:

“潤谷,此事你怎麽看?”

只見皇帝穩穩地站在身後,唇邊血跡擦得半幹。

“陛下……”他關切地喚道。

“無事,你且說說。”

“臣,願為國分憂。”

“何解?”皇帝說這兩個字的語氣給丞相冷寂之感。

“臣雖不才,亦讀過些許兵法。須知南方半蠻之地,民風開放,不谙禮數,卻樸實勇武,可為奇兵。北方百姓遠離故土,複仇歸鄉心切,亦可用之。京城尚有兵十萬,調其四一,配以各州守軍,未嘗不可抵禦北夷。北夷氣焰雖盛,卻并非持久,只需一場敗績,就可滅其氣焰。臣兩次剿匪,略有經驗,可以帶兵。”說着話,丞相恐慌之感更甚,他深知此計的風險所在,卻并無他法。除他之外,沒有人能夠像他一樣聚攏民心,發揮出十成的效果。或許此時他已經觸及到了皇帝的底線。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他平生第一次體驗到,以至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已經帶了些許顫音。

這場景是如此的熟悉,皇帝不知道多少次在回憶中見到過。正常來講,接下來他會對丞相大加贊賞,力排衆議,送丞相走上一條不歸之路。皇帝知道,為了國家,他應該再次給予丞相毫無保留的信任,但他不能用丞相的生命冒險。他出門,遣退衆人,仔細查看。并無一人偷聽。歸來,他佯怒喝到:

“爾敢架空朕!

相位、爵位、民心都有了,這次你還想要軍權嗎?”

這是前世一位大臣的說法,但皇帝深知這不是丞相的本意。

“微臣,”丞相首次跪伏在地,用顫抖的聲音說,“不敢。”

“不敢?”皇帝冷哼一聲,“你還有什麽不敢的?”

韓霖斌感到一切都完了,他絕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自認為錯估了皇帝的信任,跨過了底線,使得皇帝的信任蕩然無存。僅憑這一點,縱使天大的本領也使不出。他本應該提一個保守一點的建議,就算效果差一些、依然是自己出馬,但或許就不會觸及皇帝敏感的神經,以至事情發展至此。

皇帝的語氣緩了緩:“你已為文官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功高蓋主的罪名你并非不知。如今你找朕來要軍權,你要當人怎麽看你,怎麽看朕!?你且說說,若是敗了,你可對得起朕和天下蒼生?若是勝了,賞無可賞,你又讓朕如何待你?”

韓霖斌趕忙表忠心:“臣絕不會讓陛下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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